“你們在別人的地盤裡鬧得挺歡的嘛。”
那位女士用清冷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開口。
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迴應，所有生物都放輕呼吸放生怕引起對方的注意。
他們即使恐懼到了極點也沒有人試圖逃跑，源於生物本能的警告讓他們恨不得馬上遠離，但那宛如實質的死亡氣息讓他們的理智明白逃是逃不掉的。
深吸了一口氣，米切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羣人裡就他和薩利安是有資格和對方交涉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儘管十萬個不情願，但他們必須要做點什麼。
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硬着頭皮率先開口。
“尊敬的莉莉絲女士ーー”
但他突然說不下去了，被稱爲莉莉絲的女士看了他一眼，無形的龐大壓力瞬間把他籠罩，他甚至連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我有允許你直呼我的名字嗎？”
伴隨着冷淡的聲音，米切爾僵硬的臉色舒展了開來。
也不見莉莉絲做了什麼，僅僅只是一個眼神，米切爾這一位在整個王國裡都稱得上是實力不錯的職業者就這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帶着寧靜的表情躺落在地上，就彷彿是睡着了一樣。
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名爲生命的事物已經從米切爾的體內消逝。
沒有魔力波動，沒有什麼肉眼可見的攻擊，上一刻還活着的米切爾就這樣步入了死亡。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掙扎和痛苦，也沒有讓人感到異常，就像是壽命耗盡自然死亡一樣。但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感到詭異，這怎麼可能是正常死亡呢？！
在場的所有生命當中，就屬法夫尼爾感觸最深。在他的感官裡，米切爾確實是“正常”死亡的。他的生命力在極短的時間內經歷了成長ー旺盛ー下降ー衰老，然後步入死亡。本該持續數十年的自然變化被壓縮到短短的幾秒裡，米切爾就這麼“正常”的逝世了。
看到米切爾的死相，所有人都不由得同時吞了口唾沫。
法夫尼爾更是小小的“臥槽”了一聲。對於生命極其敏感的它來說，它能“看”到的要比別人更多，名爲莉莉絲的女人不僅僅是實力碾壓全場，她的生命形態、位格都要遠遠凌駕於在場的所有人，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次元的生命。
這還是它第一次看見除了邪神之種外在生命層次上超越凡俗的存在。
似乎是法夫尼爾的輕呼引起了她的注意，莉莉絲把視線挪了過來。
“哦嚯，完蛋。”
被莉莉絲那帶着死寂感覺的眼睛盯着，法夫尼爾心裡是哇涼哇涼的。但轉念一想，內瑟斯已經跑遠了，它就算死了也能從內瑟斯體內重生，法夫尼爾頓時感覺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殺人不過頭點地，龍死不過鳥朝天。所以法夫尼爾相當光棍的瞪了回去。
應該是對法夫尼爾這種光棍的態度感到了些許的差異，莉莉絲平靜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她擡起一根手指指向法夫尼爾，一張沒有實質的羊皮紙一樣的東西就出現在法夫尼爾的精神世界裡。
這是一張戰寵契約，上面林林總總的列了很多條款，說白了就是奴役契約，除了不能危害到它的性命這一點之外，基本上一切都會被契約者掌控。
“簽了它，饒你一命。”
法夫尼爾看着腦海裡的契約書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發自內心的憤怒。這種憤怒是如此的熱烈，它僅僅只有在狂莽世界裡感受過一次，這是源於它龍族本能的怒火。
翻了一下傳承記憶，法夫尼爾就明白了。對於巨龍來說，這種契約是對它們尊嚴和意志絕對的侮辱踐踏，就算再惜命的巨龍也絕不可能簽下，這個世界從未出現過任何一條簽下這種契約的巨龍。
它們會拼盡一切去殺掉敢於提出這種契約的人，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這是龍族不可觸碰的底線！
不說龍族的本能，法夫尼爾上一世作爲人類時所接受的教育和培養起來的三觀、作爲人類的尊嚴都讓它不能接受這種奴役契約。
沒有在意眼底裡藏着憤怒的法夫尼爾，莉莉絲再次看向了周圍的人類。她的態度就好像篤定了法夫尼爾一定會簽下契約似的。
看見莉莉絲又望了過來，目睹了米切爾死亡的薩利安馬上堆起笑容，顫聲說道
“尊、尊、尊敬的‘死亡之災’閣下，我們無意冒犯您。對於擅自進入您的領地，對您造成的困擾在下感到十分的抱歉。”薩利安的牙齒都在打顫“只要能獲得您的寬恕，我們願意獻上我們的一切。”
莉莉絲沉默着，在經過了對薩利安他們來說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實際上只是短短几秒的時間後，莉莉絲做出了決定。
“你們很幸運。給你們的國王帶個話吧，告訴他不允許再有任何人踏進南十字森林一步。”
她沒有說後果會怎麼樣，但所有人都能明白她話裡的威脅意味，沒有人懷疑她是否會付諸行動。
所有的人類都舒了一口氣，心裡懸着的石頭也落地了，看來他們是不會死在這了。心裡像是坐了一趟過山車一樣刺激的薩利安滿臉都是笑容，用他這輩子最誠懇的語氣拼命的作出必定把話帶到的承諾。
說完之後他們並沒有馬上離開，莉莉絲不開口，誰也不敢動。
莉莉絲點了點頭，又看向了法夫尼爾。
舔了舔側邊的牙齒，法夫尼爾知道該它要作出決定了。
但它仍然不死心的指了指插入身體的巨型弩箭，用虛弱的聲音說道
“你看我都快要死了，簽了也沒用啊。不如你就把我扔在這裡讓我等死算了。”
它還迫真的吐了口血，以證明自己命不久矣。
“別裝了。你自己拔出來還是我動手？”
莉莉絲一眼就看穿了法夫尼爾的小把戲。它只得訕笑一聲，把弩箭拔了出來，“致命”的傷口馬上就開始合攏。
好吧，必須要作出選擇了，但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考慮的。它並不害怕死亡，它還有重生的機會，只要給它時間它必定會成長爲超越世界的存在，現在要它獻出一切？呵呵。這還有什麼好想的，它實際上早已作出了決定。
法夫尼爾忍着疼痛，張開了翅膀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更威猛一點，它緩緩壓低了自己的身體，作出了蓄力的動作。
莉莉絲眯起了眼睛，周圍的人類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向法夫尼爾，彷彿它已經死了一樣。
“吼！”
法夫尼爾發出了強有力的咆哮撲向了莉莉絲。
莉莉絲微微擡起了手掌，在她剛要做出什麼反應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讓她突然愣住了。
法夫尼爾全力撲擊的速度在她看來就像是慢動作一樣，根本不可能觸及得到她。但她被某件事情震驚到了，驚訝、不解、以及心底裡淡淡的期待感竟然讓她一下子沒能回神，任由法夫尼爾衝到了她的跟前。
法夫尼爾笑着揮下了爪子，這就是它的選擇！
法夫尼爾就這樣在莉莉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ーー抱住了她的大腿同時嘴裡大喊
“大佬，小弟今後就跟着您了混了！”
它體內的邪神之種可不是吃乾飯的，想靠契約完全束縛它？不可能，以它本質上的高位格它絕對有理由相信契約是束縛不了自己的。
是的，沒什麼好猶豫的，籤就完事兒了。雖然它不是很怕死，但能不死誰也不想體驗一下死亡不是。
再說如果真有什麼那大不了直接一死了之再在眷屬身上重生就是。
那就沒有什麼好想了，先暫時屈服也並非無法接受，這是目前它最好的一條選項了。
既然無法反抗，契約也無法完全奴役自己，那麼裝成被契約束縛跟在大佬身邊利用大佬的力量給自己創造一個安穩的發育環境，就像是寄生蟲一樣，也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等到自己的力量足夠強大的時候……呵呵。
它不知道莉莉絲在這個世界上到底算是有多強，但它覺得有這種生命層次的強者怎麼着也不會太多吧。有莉莉絲罩着它，它只要好好苟住發育就行了，這發育環境不比它自己在野外好得多啊。
等到它越來越往邪神的方向成長，契約就再無絲毫作用。它唯一擔心的就是大佬會不會像人類一樣把它當肉豬，又或者用契約強行讓它說出自己的秘密。不過看情況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還有復活的機會不是嗎。
所以這要怎麼選還用考慮嗎？尊嚴和節操？那是什麼，能吃嗎？
有大腿不抱是傻子。
莉莉絲看着這條鬼叫着的幼龍，表情五味雜陳，眼神複雜得無以復加。這條龍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她一開始就篤定了法夫尼爾絕不會簽下契約，單純就是想調戲它而已，其實法夫尼爾就算不籤契約她也沒打算拿它怎麼樣，畢竟這條綠龍在她看來還蠻特別的。
不如說因爲她本身的問題本來就不可能有人能夠和她簽訂契約。她也對這種事情不抱希望。
但......法夫尼爾是個例外。
莉莉絲伸出了手，碰了碰法夫尼爾的鱗片。黑色的霧氣涌出沾染在鱗片上，但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更多更濃重的黑霧從莉莉絲身上涌出纏繞向法夫尼爾，弄得法夫尼爾不適的搖頭打了個噴嚏。
圍繞着法夫尼爾的黑霧在觸碰到它後都很快消失了，但黑霧中的某種東西留在了空氣裡。
無形無質，無法被觀測到也難以感受，黑霧消失後留下的某種東西讓法夫尼爾喘不過氣，那是一種猶如面對整個世界的壓抑威嚴之感。
而且，它，是不是對這種感覺有一點莫名其妙的熟悉？
莉莉絲一揮手，法夫尼爾感受到的那種奇怪的感覺立馬就消失不見。她盯着法夫尼爾默默思考着什麼。
周圍的人類你看我我看你，露出了奇妙的神色。
這、這也行？這條龍也太沒骨氣了吧。
法夫尼爾若是知道了這些人心中所想定會相當的不屑。這叫忍辱負重，絕對不是慫，他們怎麼能夠明白呢？
沉思中的莉莉絲讓這些人再次感到了強烈的不安，某人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小小的樹枝。
“啪嚓”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是如此的明顯。
被聲音驚醒的莉莉絲猛地回過頭來
“我改主意了。”
還不等他們有所反應，莉莉絲身後突然出現了若隱若現的光華。
心有所感的人類們看向了自己。他們看到了從自己身體深處延伸而出的虛幻細線，沿着細線向上看去，那裡是一片虛幻的星空。
星辰閃耀，白色的虛幻細線從星辰處延伸而出，連向未知的遠方，星辰之間亦有細線相互纏繞連接，交錯組成了一張複雜的網絡。
無數閃爍的星晨和纏繞的細線共同構成了這一片充滿着神秘韻味的星空。
那片星空並不真實存在於此，它無形無質，卻清晰的出現在每個人的腦海裡。所有人都沒有實際的看到星空，但他們的思維卻認爲自己看到了。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它是如此的朦朧卻又近在咫尺。
每一個人延伸出的線都連接到了其上的一顆星星，或明或暗，或大或小。
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連接的那顆星星，他們明白了，那就是自己。
“啪”
莉莉絲打了一個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