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下一個目標
“譁——”
喧囂的鬨鬧聲中,三萬多燕軍徹底潰敗,不再抵抗,不要建制,散做一窩蜂向東奔逃。
“殺啊——”
震天的喊殺聲中,六萬餘魏軍步騎從三面合攏過來,對落後的燕軍士卒亂砍亂剁,不費吹灰之力。
悅綰部的到來沒有扳回局面,只是讓燕軍大部同魏軍脫離接觸,保持了百十步的起跑優勢,有了逃跑的可能。慕容評對此極爲不滿,他不顧封奕的勸阻,一定要親自質問悅綰。“本將軍定要問清楚,縱橫天下的燕軍鐵騎,從什麼時候開始竟不敢正面衝擊重甲步卒了”
慕容評勒馬回身,等悅綰趕上來,雙方距離五六十步時,悅綰身後具裝騎中有兩匹戰馬哀鳴一聲,口吐白沫突然栽倒在地,將馬上騎士拋出老遠。
看到這番景象,慕容評一呆,隨即明白悅綰爲什麼不敢與魏軍正面衝鋒了。“走吧——”長嘆一聲,他再無二話,招呼親衛騎和封奕黯然離去。
雖然燕軍有先行起跑的優勢卻無法跑贏戰馬,魏軍精騎很快趕上來,截住一股燕軍,廝殺一陣,交給趕上來步卒後,即刻繼續向前追擊攔截。爲了躲避對手的攔截,燕軍譁然四散,鋪出一條四五里寬的潰逃面,這種行爲反而讓三面合攏過來的魏軍更容易格殺。
燕軍慘呼陣陣,魏軍喊殺震天,慕容評強忍住回身救援的,連連催馬,一口氣趕到子牙河。子牙河上浮橋仍在,慕容評、封奕、悅綰和四五千騎兵逃得快,距離追兵較遠,不是很慌亂,倒是很有順序地馳過浮橋來到對岸。
“來人準備柴斧,魏軍若是追過來,便砍斷浮橋。”
踏上子牙河東岸,一行人鬆了口氣,勒住戰馬。悅綰連聲交代手下,準備砍斷浮橋阻擋追兵,慕容評和封奕似乎還沒有從噩夢中完全醒來,兩人下了戰馬,呆呆滯滯地望着對岸一言不發。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餘暉灑在子牙河兩岸,灑在浮橋之上,與這美麗的景緻相比,燕軍的遭遇似乎更外的悽慘。
有近兩萬燕軍逃到了子牙河畔,在追兵刀槍的威脅下,其中一部分來不及奔向浮橋,不顧一切地衝進河水中。更多的則偎集在浮橋西端,拼命地衝向浮橋,挾裹成一大團向對岸涌來;所幸浮橋沒有封閉的隔擋,混亂之中,很多人下餃子般被擠下浮橋,丟入河中,卻沒有阻礙大部分人通過。魏軍騎兵在淺灘上來回馳騁,魏軍步卒刀槍揮舞,毫不留情地將遇到的燕軍一一格殺。。。。。。
“來人快快砍伐些樹木,推到河裡,幫兄弟們渡河——”不滿地瞥了眼發愣的慕容評和封奕,悅綰親自指揮麾下士卒砍伐樹木,拋入河中,供在子牙河裡掙扎的燕軍士卒渡河之用。
也許知道搶奪無益,魏軍沒有通過浮橋繼續追擊,只在對岸攔截剿殺殘餘的燕軍士卒。最後一名燕軍逃兵走下浮橋之後,爲了穩妥起見,悅綰即刻命人砍斷了浮橋。自此,燕、魏兩軍徹底脫離了接觸,隔岸對峙。
石青不是不想趁勝追擊擴大戰果,而是不能。
爲了給慕容評、悅綰造成有機可趁的印象,在此之前,魏軍各部不得不四下分散;同時,石青不能準確地預料到慕容評、悅綰兩人誰更有可能揮兵冒進,因此不得不做應對幾種可能的準備。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臨戰前一刻匆忙的大規模集結。匆忙的集結消耗了魏軍士卒大量的體力,特別是丁析的左軍,長途行軍後沒得到片刻休整便即投入戰事,而且一戰便是大半天,這等消耗就算是鐵打的勇士也難以承受。
因此,石青不得不停止追擊,以便士卒休整。當然,停止追擊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他的目的已然達到。另闢戰場,突襲幽州,搶奪人丁夏糧,這一切的目的就是爲了消滅燕軍有生力量,逼迫慕容恪回兵,進而扳回初始的劣勢。如今慕容評這一路人馬損折殆盡,基本喪失了戰力,石青對此很是滿意。
戰果很快統計出來。自上午雙方騎兵開始發生接觸起,魏軍因戰歿、重傷殘疾失去五千餘戰力,輕傷七千餘人。斬殺燕軍三萬六千餘,俘獲五千餘,另有數千燕軍被河水淹死,具體數目無法得出。其中俘獲數目之所以如此低,是因爲初始魏軍忙着追砍,顧不得收降,直到最後才接受俘虜。
戰果數目報上來的時候,天已黑了下來,魏軍大蠍佐正聚在石青左右說笑。一聽戰果數目,衆將嘩地一聲,一個個變得亢奮無比。
這些將佐大多由石趙禁軍轉變而來,石趙將佐對燕軍暗地裡一直都有些懼怕。自棘城大敗之後,石趙從未在燕軍手下討到一點便宜,即便是新生的冉魏也同樣如此,襄國一戰,冉魏皇帝冉閔更因此喪生。十幾年來真切的敗績深深銘刻在每一個將佐心中,若說對燕軍沒有一點恐懼和忌憚,純屬自欺欺人。但是,從今天起,從這一刻起,一切都變了,燕軍不再是不可戰勝的了。
“可惜,讓慕容評跑了。。。。。。”有人意猶未盡地嘆氣,只是這嘆氣聲聽着卻又一股酣暢的味道。
“不光是慕容評,還有一萬出頭的燕軍也逃脫了呢。石帥心腸太善了,總是給對手留一線餘地。要不,咱們趁勢殺過浮橋,哼哼——”有人跟着湊趣,順勢拍着石青的馬屁。
“對啊對啊,石帥確實太善了。。。。。。”更多的人則是大聲附和。
石青放鬆身子,斜躺在草灘上,笑眯眯地聽諸將議論起鬨。
“石帥。以權翼之見,不妨連夜派人潛到南皮,通知賈將軍、逢太守領軍偷渡清涼河,明日與我軍東西呼應,夾攻慕容評,徹底剿平這股燕軍殘餘。。。”
鬨鬧聲中,權翼站出來,鄭重向石青獻計。“。。。一旦剿平這股燕軍殘餘,我軍可以南皮爲根本,與冀州雷諾南北呼應,夾擊慕容恪,若是能聯手魯口幽州軍,三面夾擊,定然可以擊敗慕容恪這支南下大軍,重挫燕國元氣。”
權翼一開口,鬨鬧聲立刻聽了下來,諸將駒望向石青,眼神中充滿了期盼。痛打慕容評這個落水狗原本就是十分愜意之事,若是再能擊敗慕容恪那就更加讓人心動了。
石青一笑,饒有興趣地問權翼:“確實很誘人。不過,子良是否知道,慕容恪得知我軍進兵幽州後會做什麼反應?”
權翼沉思一陣,搖了搖頭道:“換作別人應該會盡快回兵,只是慕容恪這人難以琢磨。屬下不敢妄下斷言,石帥是否知道呢?”
“本帥也不知道,按照時間推算,樂陵的動向要到明後天纔能有消息傳過來。”石青挺直上身盤膝坐定,向諸將一一環視,正容說道:“這場爭戰剛剛開始,擊潰慕容評只等於我軍扳回了先手,真正的兇險還在後面,諸位切切不可大意。”
“稟遵石帥囑咐”諸將譁然起身,齊聲應答。
石青緩緩點頭,示意諸將坐下,然後思酌着說道:“慕容恪有何反應本帥不知,本帥既不願隨意惻度,亦不願等探知到對方反應後亦步亦趨,本帥想做的是,攻敵之所必救,讓慕容恪跟着我軍的動向做出反應。如此纔算真正佔據了先手。。。。。。”
權翼雙眼一亮,殷切地盯向石青雙脣,只怕漏聽了一字半句。
“。。。說到這兒,本帥先要向諸位說明我軍眼下的處境。確切地說,我軍深入敵境,一直如風中飄萍,沒有半點依託。此前,我軍與魯口幽州軍保持聯手之勢,可以博陵郡爲依託。經過悅綰一番襲擾,魯口民夫死傷不少,只怕幽州軍對我等懷恨在心,再難爲我所用。北邊是大敵燕國,南邊是心有怨艾的幽州軍,東邊除了孤城南皮,駒屬於燕軍下轄,西邊是中山,但是盧奴城下還有三萬多燕軍。這就是我軍眼下的處境,似安是危。。。。。。”
諸將俱是一凜,這纔想起博陵郡並非己方下轄而且隨時有成爲敵人的可能。
“若想擺脫眼下危局,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回師。這樣等於把突襲幽州的戰果白白送給了魯口,而且慕容恪若沒有退兵,依舊留在樂陵,我軍受到的威脅就沒有解除。是以,我軍絕不能輕易退兵。既然不能退兵,那就只能預選選擇一個上佳之地繼續和燕軍交手,只是,哪個位置算是上佳呢?”
說到這裡,石青頓了一頓,轉向權翼道:“慕容恪並非像慕容評這般容易對付,其麾下人馬駒是燕軍精銳,並非慕容評拼湊的三地雜兵可以比擬。若是選擇在南皮和慕容慊手,我軍就要承受南、北兩地燕軍的壓力,可是南皮夏糧被燕軍搶收,難以爲七萬大軍供應糧草,長久下去,我軍只能希翼魯口能夠給予補給和支援。如此就等於未戰之前我軍已將生死交由他人控制掌握,這等兇險之事萬萬使不得。”
“石帥說得是”權翼低聲應了一句。
石青轉向諸將,繼續說道:“南皮不能作爲戰場,高陽、清樑、河間、博陵等地更不可能。這樣算下來,唯一能夠作爲戰場的只有中山國了。諸位需要明白,中山國乃大魏下轄之地,在此作戰,不僅可得到源源不斷的援兵和補給,最主要的是,盧奴城下還有三萬多燕軍。悅綰不在,這股燕軍羣龍無首,正是我等攻擊的上好目標。本帥相信,只要再擊潰這股燕軍,燕國必定元氣大傷,就算不是一蹶不振,也需要很久才能恢復南下之力。有這段時間,我等就能從容平定中原,徹底根絕幾處不穩的後患。當然,本帥能想到這些,慕容恪必定也能想到,是以,他絕不會輕易讓本帥得逞,必定會從樂陵回師救援。如此以來,我軍和燕軍、幽州軍三方形成對峙,北方局面因此得以穩固,這種結局倒也算不錯。”
“石帥高明,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我等欽服”聽石青說罷日後作戰構想,衆將讚不絕口,忍不住站起身向石青行禮。
自古以來,特別是戰亂時代,大多武將不怕上陣戰死,怕的是督帥無能,讓人白白送死。這些人無論是新降之士還是新義軍老將,自從跟隨石青以來,但逢對敵作戰,絕無半點茫然無措的感覺,由不得他們不對石青膺服萬分。
“唔只要好生努力,石某必定會給諸位一個富貴前程的。”石青端起架子,安享着諸將的讚譽,此時正是樹立威信的良機,他自然不會放過。安撫慰勵了一番,石青吩咐道:“明日一早大軍啓程向西,趕赴盧奴作戰。權翼率部巡視子牙河西岸。既要防備慕容評、悅綰偷渡過來與武恆守軍會合,也要注意監視武恆城守軍的動向,別讓他們給本帥添亂。”
石青這一着倒是白費了,他不知道,慕容評和悅綰一來擔心受到南皮守軍的夾擊,二來沒有食物,於是連夜帶着萬餘殘兵北上趕回章武郡青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