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嚴謹的老人。這是這個老人給任火的第一印象。滿頭的銀髮整整齊齊的梳在了腦後,沒有遺漏一根頭髮。身上一絲不苟的服飾,任火眼尖的發現,這套衣服上竟然沒有一個褶皺或者多餘的線頭。這個老人嚴謹的近乎苛刻,哪怕他現在正在走向艾倫,他走的也始終是一條直線,沒有絲毫的偏移。
這是一個很讓人討厭的老頭,這是這個老頭給任火的第二印象。老者的頭微微昂起,眼睛不是平視,而像是透過任火看到了另外的地方。哪怕他身上撒了再多的香料,也掩蓋不了他身上那股腐朽的味道,這是很老的老頭,老的似乎下一刻他就會死去一般。在他走到任火前面幾步的時候,一股混合着香料的香味和近乎腐朽的味道刺鼻的讓任火差點暈過去,這樣的人怎麼讓人忍受?
這種高傲的老頭實在讓人討厭,在西北的那羣野蠻人手中,你再高傲,也只是一刀的事,絕對不會多出一刀。當初那些逃跑的富商,官員,官員家眷,也很高傲,可是還不是被一刀砍下了腦袋,那些女人,那些野蠻人又何曾給她們留下尊嚴?一個個上,還是一羣羣上?這只是一個念頭的問題。野蠻人會拔下你身上所有的衣物,就連鑲在嘴中的金牙也不會被放過,最後屍體還會被丟給狼羣食用。最後留下的尊嚴,只有一個,是你會被普通狼吃,還是頭狼吃的問題。
“你說,這是你的房子?”老者的聲音低沉,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破麻袋,潮溼且粘人。
任火笑而不語。
老者看了任火一眼,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單邊眼鏡,嫺熟的戴在左眼上,又伸手接過了身後一個騎兵遞來的一份文件,翻開看了起來。任火也不急,耐心的站在老者面前,面掛微笑的看着天邊快要落下的夕陽。日落的景象,的確很美。
這一羣人就這樣站了半個時辰,老者才幽幽的擡起頭,眼中帶着不明的意味打量着任火,慢吞吞的開口道:“你就是任火。”
老者的話聽着像是疑問句,卻絲毫沒有疑問的意思。
任火伸了個懶腰,才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老者看着任火在大街上毫無顧忌的伸懶腰,眉頭緊皺,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很平淡的說了一句:“那麼請跟我們走一趟,我們家主想要見你。”
眼看太陽已經完全的下山,任火才興致索然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爲什麼要跟你們去?”
老者有些驚訝的發現任火竟然有反抗的意思,難道不是應該自己說讓他跟我走,他就該跟我走麼?不過這也不算什麼,這也在老者的猜測之中,只是這是一個很低的概念就是了。老者像是很失望的嘆了口氣,聞訊的幾名騎兵都鬆開了馬匹的馬繮,單手按住腰邊掛着的劍鞘,緩緩的包圍住了任火。老者很是憐憫的看着任火,威脅的意思不言而喻。
尤其是之前那個被任火反駁的騎兵,臉上更是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他想法看來,只要任火稍稍有點反抗的意思,自己就要乘此好好給他長點記性!本來被派來這種鄉下出任務就很是憋屈,還被這小子頂嘴,這下心情更不爽了。要讓這羣鄉下的土鱉知道,帝都來的人是不可欺辱的!
只是很顯然,騎兵的想法要落空了,任火併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任火沒有露出絲毫要反抗的意思,甚至連動作都沒有做一個,他只是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我能回家換套衣服麼?”
老者有些詫異任火這時候提出的問題,這種時候了還換什麼衣服?不過他也沒有反駁,只是平淡的說道:“麻煩快點,我們的時間很寶貴。”老者特意把寶貴這個詞咬的很重。任火卻不以爲意,瀟灑自如的走進了房子。
等到任火進去房子後,老者就示意幾名騎兵繞到任火房子的後面,防止他趁機逃跑。只是任火出來的時間明顯比衆人預料的都快。
當一身白色魔法袍裝扮的任火走出房子的時候,天知道在場的所有人心跳突然都慢了一拍。
“魔......魔法師?!”那個仇恨任火的騎兵指着任火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他抓着身邊的另一個同伴,喃喃道:“你告訴我,這是我的幻覺......”
騎兵的同伴兀自擦着眼睛,再三確定任火胸前佩戴的閃閃發光的東西的確是一枚徽章,而不是什麼別的裝飾品,才嚥了咽口水,說道:“你沒看錯,我也看到了。”
“不可能!這小子怎麼會是魔法師?天吶,女神難道瞎了眼嗎?!”騎兵恨恨的說道,旁邊的騎兵同伴馬上掩住他的嘴巴,低聲訓斥道:“你瘋了?你這麼大聲,以爲別人聽不到嗎?還褻瀆女神,你不要命了?就眼前這個魔法師都可以輕鬆幹掉你!”
“我......”騎兵剛準備說什麼,任火的眼睛卻掃視了過來,只是輕輕的一瞟,騎兵就怎麼也說不出話了,一種名爲恐懼的感覺從內心深處瀰漫出來,迅速的佔領了他的全身。
老者眼看場面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微微苦笑,任誰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一名穿着普通的平民,才一會時間,搖身一變就變成了這大陸上最尊貴的一羣人中的一員。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氣,保持着原先的直線步伐,看似平靜的走向任火,只是微微顫抖的身子卻出賣了他,證明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老者走到任火身前,彎下了他那高傲的頭顱,恭敬的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語氣生硬的說道:“尊敬的魔法師閣下,請允許我先做一個自我介紹。我是萊因家族的管家,我的名字是伯尼·萊因,請原諒,我原本的姓氏我早已忘記,我只知道我是偉大的萊因家族的一員!”
哪怕現在心中的悔恨與苦澀無限,在提起萊因家族的時候,伯尼心中的自豪與驕傲依舊沒有絲毫減少,這是一種銘刻在骨子裡的驕傲,融於血脈中的自豪。不過從這也可以看出,伯尼在之前完全沒有把任火當成一個級別的或者更高級別的人來對待,他之前甚至連名字都不屑於向任火介紹。
“請原諒我們之前的無禮舉動,我們不清楚您的身份,纔會有過激的舉動,在此向您致以最誠摯的歉意。”伯尼彎下的腰始終沒有直起,至少任火沒有回答之前,他是不敢直起腰的,“我是奉萊因家族的家主的一個命令,讓我們來二象城來請一位少年,也就是您。家主沒說原因,只是讓我儘快請您回去,剛纔那份文件是您的資料,您看......”
任火朝伯尼伸出手,說道:“拿來。”伯尼馬上把懷中的文件取出來,恭敬的雙手遞給任火,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