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靈楓站直了身體,狠狠地嚥了一口唾沫,像是想要把自己剛纔的魯莽咽回去。
他停下腳步,微彎着腰,壓低了聲音,好像這樣才顯得溫和一點:“何,嗯,何叔,你好。”
“我到漢東市了,我想見見你。”
“哦,可以,你在哪裡?”
“我住在南平街的一個招待所,叫優家酒店。”
“那我現在去找你。”
“不,你明天來吧,我現在有點事。明天,你明天早上來。”
“好。”
盧靈楓掛了電話,春子明媚活潑的樣子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還有她溫暖豐.滿的胸脯,曾經在多少個寒夜裡像火爐一樣貼着他的身體,讓他覺得這個人世間並不全是寒冷和涼薄。
盧靈楓的眼睛有點潮氣。
一個路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盧靈楓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對方生氣地瞪着他。
盧靈楓握緊拳頭逼了上去。對方秒慫,息事寧人地說了句對不起,轉身走開。
盧靈楓默默站着,把一肚子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怨氣憋了回去。
晚上,盧靈楓去了嗨嗨酒吧。
盧卡斯和露西還記得他,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露西今天晚上客人不多,她穿着露胸的上衣和短皮裙,應酬了兩個客人後就到盧靈楓的臺上來。
她媚笑着:“楓哥,請我喝杯酒唄。”
盧靈楓揮了揮手:“今晚你的酒都算我的。”
“壕!”露西鮮豔的紅脣在明滅不定的燈光下格外魅惑。
她喝了兩杯過後,突然傷感地摟住盧靈楓的脖子:“楓哥,你是不是也有點想春子啊?”
盧靈楓推開她的身體:“你喝多了。”
露西不依不饒地又貼近了他:“喝多了又怎麼樣呢?反正沒有人在乎我們這些人的死活的。
你看春子,死了這麼久,也沒有個說法對不對?”
盧靈楓默然。他又喝了幾杯,站起來走出酒吧。
雖然已是春天,深夜的室外還是寒意逼人。
他緊了緊外套,把領子豎了起來,走進了寒風裡。他不想打車,就漫無目的地走着。
剛拐過一個街角,就聽見後面傳來高跟鞋的踢踏聲,他回頭一看,一個人影直楞楞地朝他撲來,一股濃郁的脂粉香氣直衝他的鼻子。
“露西……”盧靈楓低語着。
露西半裸的身子緊緊地貼住他的身體:“楓哥,帶我回家,我好害怕……”
盧靈楓帶着半醉的露西回到住處,一進門,露西的嘴脣就貼了上來,緊緊地吻住了他的。
這火辣的感覺已是久違了,盧靈楓不再猶豫,用嘴脣咬住露西的嘴巴,雙手從她的內衣深處滑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宿醉的頭痛讓盧靈楓從噩夢中驚醒,只覺得噁心想吐。
他爬起來去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身上粘膩的感覺好多了。回到牀邊,見露西還在酣睡,他沒有叫醒她。
他知道像她這樣的女孩,不到中午是不會起牀的,春子跟他在一起時,也是一樣的。
他洗漱了一下,換了件衣服,就出了門。
優家酒店在漢東市北邊的一個街道深處,居然在導航上還能查到它的定位。
盧靈楓開着車,打着呵欠,用手輕輕揉着還在一跳一跳刺痛着的太陽穴。
盧靈楓按照導航的提示開着,拐進了一條小街,導航提示還有五分鐘的路程,他卻完全沒有看見什麼酒店的影子。
他轉念一想,何國良住的所謂酒店,也就是私人開的小旅館吧,肯定不在繁華的大街上。
導航提示:目的地周圍道路狹窄,請小心駕駛。
道路果然狹窄,盧靈楓是多年老司機,也開得提心吊膽的。
道路窄不說,還有臨時擺設的小攤小販和完全無視汽車的行人和電動車。
他把喇叭按得驚天動地地響,那些人頭都不帶回的,按自己的節奏繼續在小攤上扒拉青菜土豆。
盧靈楓沒辦法,瞅準了一個空檔,把車停了下來。然後他下車,將導航改爲步行模式,順着街道走了進去。
剛走進酒店所在的那條街,盧靈楓就覺得情況不對。
街道兩邊鋪面裡的人們都把頭伸出來,朝一個方向東張西望,還有人急慌慌地往那個方向跑。
一個老頭拉住一個小姑娘問:“啥事啊,警車都來了?”
小姑娘驚慌道:“死人了,有人被殺了。”
盧靈楓全身彷彿浸入了冰水裡,寒徹骨髓。
他拔腿跑起來,拐過一條小巷子,他發現前面站滿了警察,距離他還有十來米的地方,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他四下張望着,順手抓住了一個過路的中年男子:“大哥我問問你,優家酒店在哪裡?”
男子瞪了他一眼:“你擡頭。”
盧靈楓擡起頭來,果然他站的地方頭頂上的門面上掛着用美工字刻出來的“優家酒店”的牌子。
但牌子年代久了,灰暗骯髒,上面的字跡不細看根本辨認不出來。
盧靈楓鬆了口氣。他不再關注前面發生了什麼,徑直走進酒店。
酒店前臺沒有人,他喊了兩聲“有人嗎”,一個年輕女孩從裡面走出來,穿着家居服,睡眼惺鬆地看着他:“住宿嗎?”
盧靈楓說:“我找人。”
“找誰?”
“一個叫何國良的人。”
“你等一下。”女孩翻開住宿登記簿,細細查看着:“哦,他住在212。”
盧靈楓說了聲“謝謝”,邁步跑上二樓。212在二樓的中間,房門是關着的。他敲了敲門:“何叔,是我,盧靈楓。”
門裡沒有任何動靜。盧靈楓又敲了一會,還是沒有人理會。他下樓來,正準備問前臺的小女孩,一個男人從外面走進店裡。
盧靈楓嚇了一跳,走進來的男人是鄭無謂。
鄭無謂看到盧靈楓也愣了一下,但沒有理他。他向女孩出示了警官證,說:“何國良是你們店的客人嗎?”
女孩看看鄭無謂,又看看盧靈楓,似乎很好奇這個何國良爲什麼這麼多人找,她回答:“是啊,他住212。”
鄭無謂不容置疑地道:“帶我上去。”
盧靈楓攔住了他:“他不在房間裡。”
鄭無謂冷冷地看着他:“我知道他不在房間裡,你找他幹嘛?”
盧靈楓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他擰着脖子道:“你怎麼知道他不在房間裡呢?”
鄭無謂冷聲道:“他死了。”
盧靈楓身上的寒氣再次升騰起來,籠罩着他的全身,四肢都僵得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