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2多年以後的你,物是人非
這是2011年2月,春節的晚上。這是一個家人團聚的日子,而此刻,林南一終於見到了自己13年沒有看見的親人。
當看見那個日本女人的時候,林南一幾乎魔怔了,她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一個黑衣人擡腳一踹,直接將林南一撂倒在地。鹿晗焦急地跑了上來,質問他們爲什麼無緣無故地打人。他忘了是林南一先跑上來的。被黑衣人緊擁着的日本女人看起來格外妖豔,她用着和善的聲音說到:“小朋友,有什麼事嗎?”和她臉上畫着的妝一點都不配。
林南一看着女人的臉,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問一句,你是誰?還是要先問候一下?林南一很緊張,但是最後還是開口了,說出了一句在別人聽來格外奇怪的話:“你認識我嗎?”鹿晗皺緊眉頭,嘴巴微張,好像想解釋些什麼,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解釋。
日本女人微笑着,如沐春風般地說到:“當然,我當然認識你。你是問江流,我和問餘的女兒。”
鹿晗很詫異。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詫異林南一的名字,還是在詫異這個母親居然可以認出多年未見的女兒。林南一的嘴脣在顫抖着,說不上是激動還是悲涼,她伸出手,想要拉住母親的手,緊緊抓住這個親人,告訴自己這不是幻象。她什麼都聽不見了,什麼都看不見了,她的世界裡,只剩下一片光芒和光芒裡的母親。林南夕的影像忽明忽暗,她分裂成兩個,一個穿着黑色的長裙,面容陰暗,就像是一隻正在狩獵的野獸,另一個穿着白色的西裝,一副男生的樣子,她微笑着,像極了創世神明。那個黑色的影像閃動着,漸漸地,和她的母親重疊了。母親微笑着,卻沒有對她伸手。
鹿晗隱隱覺得不安起來,覺得眼前的這個日本女人似乎不是林南一的母親,而是張林南一索命的鬼魂。鹿晗抓住了林南一,想對她說話,卻發現林南一已經魔怔了,她站起來,看着自己的母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我能和我女兒單獨說話嗎?”日本女人安靜地說着。鹿晗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不想讓林南一單獨和這個看起來陰森森的女人在一起,但是也沒辦法阻止人家母女重逢。林南一拍着鹿晗的肩膀,說到:“鹿晗,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會回去的。過年了,你也該和你的親人好好團聚一次了。”鹿晗不說話,只是看着林南一和那個日本女人走進酒店。
日本女人請林南一坐了下來,沒有說任何話。林南一壓抑着顫抖的聲音問到:“媽媽……你是怎麼認出我的?你真的是日本人嗎?你的本名是江小年嗎?”日本女人很有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我是日本人沒錯,所以我的本名也不是江小年。我叫作山口奈子。至於怎麼認出你的……嗯,你和你的父親長得很像。”林南一站起來,想要去擁抱自己的母親,卻在看見眼前的母親時,發現自己動不了了。山口奈子拿出一把水果刀,說:“我永遠忘不了你,是你,害死了我最愛的男人。你這個人,真的很該死。”
是自己害死的嗎?林南一的記憶在不久前慢慢清晰了起來。她記起了很多的事,比如打開煤氣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父親。她悲傷地看着母親,想起自己的母親那年是被人壓走的,因爲她瘋了。林南一跪下,哀傷地說:“那你要怎樣纔可以原諒我?”“你不配。”山口奈子拿着刀,一步一步走向林南一,“我真的想殺了你,但是他很喜歡你,所以我不能那麼做。但是,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我要沒收。”山口奈子舉起刀,在林南一眉心的位置開始化了起來:“這是他的臉,你不配擁有它。你不配。”很快,林南一的額頭上就多出了一個叉,很深很深,漸漸的,血如涌注。山口奈子放下水果刀,寬宏大量地說了一句:“你可以走了。”安安靜靜的林南一立馬哭了,她緊緊抓住母親的褲腳,說到:“不要讓我走……原諒我……”山口奈子踢倒林南一,轉身離開。
林南一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1997年的3月12日,父親打開了煤氣,而不是自己,弄死父親的不是那些猙獰的氣體,而是隨後的爆炸,受傷住院的自己不是因爲煤氣中毒,而是因爲爆炸時射向自己的碎片和母親的毒打。當時傷痕累累的自己,在病牀前,聽到的那些警察說的話一句都沒有錯,這麼多年錯的一直都是自己。
林南一站起來,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樣愚蠢和狼狽。她哭着,走出酒店,也不管自己臉上的淚和血會給周遭的人帶來多大的震撼。
鹿晗一直沒有離開,他在等待林南一。雖然覺得結果或許不太好,但是他也絕對想不到林南一走出酒店的時候,臉上幾乎蓋滿了血。身邊的人尖叫着,衝擊着鹿晗的耳膜,但是他什麼都看不見,聽不着,他只能看見林南一一個人在孤獨絕望地哭着。鹿晗一頓心痛和怒火。那個人真的是林南一的媽媽嗎?爲什麼會這麼絕情?
鹿晗跑過去,拉着林南一的手急忙打車去醫院。他一路上都在問林南一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是林南一都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地在哭,就好像是死了父母似得,扯得傷口更大了,一直噗噗地往外流血。鹿晗閉上了嘴,一直拿着自己的手,想要把血止住。鹿晗看見了那猙獰的傷口,心疼的要死。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到這種地步?司機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往前開着,就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人家姑娘毀容了。
醫院裡的醫生給林南一清乾淨傷口,多嘴地想問這傷口是怎麼來的?是被誰劃傷的?鹿晗只是瞪着他。林南一安安靜靜的,一直不說話,這讓鹿晗有點害怕起來。
就像是一個人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