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曼收起震驚的神情,冷笑開始浮現在精緻的臉上,既然碰見了就沒有必要逃避了,反正有些事遲早都要面對的,何況從來都是他對不起她。
"我當然不想看見你,"許曼說話毫不客氣,連顏天榮身邊的司機都一下子被震到了,從來沒有人敢和老爺這樣說話,這個女人是不想活了麼?"只要一想起你這張臉,我就不得不記起當年你對我做的事,你覺得我會想要看見你麼?"
顏天榮倒也不在意許曼對他說話的態度,只是輕輕跺了一下柺杖,道:"找個地方敘敘舊吧,我有些事想要問你。"這樣的對話和冷待的態度實在是不像分隔了將近十年的老朋友,反而像是泛泛之交,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但是事實是,他們之間有着更深的羈絆。
顏洛辰轉身想要上車,便看見許曼一動不動,冷冷地盯着他,說道:"抱歉,我還有事,沒空陪您這位大老闆,要是有事,"她環顧四周,伸手指了指旁邊一家小的咖啡館,"就在那裡說吧。"她知道,顏天榮那種身份怎麼可能去這麼小的店面,說實話,她並不是很想和他共處一室。
顏天榮楞了一下,半個已經進入車子的身體還是退了出來,道:"好,就去那裡吧。"
這下輪到許曼傻眼了,她真沒想到顏天榮竟然會一口答應下來,但是現在她騎虎難下了,只能硬着頭皮走進剛纔的咖啡店。
咖啡店雖然小,但是算五臟俱全,格調也還不錯,人不多,正適合像顏天榮這樣要談事情的人來。
服務員給他們倒了水,然後遞上了菜單。顏天榮吃不慣這裡的東西,於是什麼都沒有點,倒是許曼挺不客氣的,把店裡最貴的都點了一圈,反正不用她付錢。
外面車水馬龍,吵雜地很,但是咖啡店裡倒也顯得很是清淨,有點與世隔絕的味道。
顏天榮打量了一下許曼,發現她和十年前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眼角多了幾道細紋,可是看上去仍然風韻十足。他的嘴角遷出一個冰冷的笑意,果然那時候的眼光是不錯的。
"許曼,我兒子小軒呢?"
許曼像是料到了顏天榮會問什麼一樣,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剛上的咖啡,好一會兒,纔回答道:"死了。"
顏天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一樣了,他驚道:"什麼,死了?!"聲音之大,讓咖啡店裡僅有的一個人都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他,意識到別人不尋常的眼光,顏天榮只好壓低聲音,質問道,"怎麼可能?他跟你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爲什麼忽然之間就死了?"
許曼面不改色,語氣不帶絲毫的溫度:"他就那麼死了,我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我殺的。"
"許曼!"顏天榮咬牙切齒,"當初你和我做交易時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帶走小軒,我幫你照顧依瞳的!"
許曼剛想繼續喝的咖啡一下子放在了桌上,發出清脆的瓷器撞擊的聲音,她怒道:"你也說你會幫我照顧依瞳,
你所謂的照顧就是把她訓練成顏家的保鏢,然後保護她的殺父仇人麼?"
只要一想起莫成邦,她的心就會狠狠地疼起來,如果不是要照顧依瞳,她恐怕就會隨他而去了。
"什麼仇人?你說話注意點!"顏天榮的聲音更低了,但是威嚴還是不減半分。
"哼,顏天榮,人在做天在看,成邦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許曼冷哼一聲,對於顏天榮的威脅沒有絲毫的感覺,在大庭廣衆之下,她也不怕他會殺人滅口。
"莫成邦的死就是個意外!"顏天榮繼續辯解道,他一個上市公司的前任董事,怎麼能夠被人冠上殺人的罪名?
"顏天榮,你真當我是傻子麼?"許曼的手微微顫抖着,但是臉上卻不露聲色,這個男人簡直就是衣冠禽獸,"成邦開車什麼時候有過失誤?他一向小心謹慎,從不馬虎。但是卻在知道你秘密的第二天,忽然就出車禍死了,你還想告訴我這是意外?"
顏天榮眼神陰騖,狠狠地盯着許曼,聲音依舊很低:"沒有人想要莫成邦死,是你自己多想了。如果不是你執意要離開這裡,依瞳也不用失去母親不是麼?"
許曼的憤怒已經不能用言語來表達了,但是越是這個時候,她臉上卻越是冷靜。"如果我不走,恐怕下一個意外死亡的就是我了吧?"
那個時候依瞳是有十三歲,而莫哲軒十一歲。許曼原本以爲,那件事還是她漫長人生的一段小插曲而已,不會影響到她和莫成邦的生活,但是殊不知,厄運正在一步步逼近。
她還記得那天下午,天很陰沉,雨要下不下的樣子,空氣沉悶地緊,她在房間打掃,而依瞳和小軒都在學校上課。當她看着時間剛想去接他們放學的時候,醫院電話打了過來,說是莫成邦出了車禍,讓她去一趟,但是具體情況卻不和她說清楚。當時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知道扔掉掃帚便往醫院跑。結果就是在停屍房看見了自己的愛人,滿身的傷口,蒼白的面容,緊閉的眼睛,和停屍房一樣的溫度。
許曼看着躺在停屍牀上的人,一個勁地叫他,又是罵又是哄,但是躺着的人卻再也不肯睜眼看她一下。他死了,她的老公死了,依瞳的爸爸死了。明明早上還好好出門的人,結果下午就這樣躺在了這裡,這讓許曼難以接受。
警察過來簡單地做了一些筆供,她問了一下具體情況,只知道是因爲剎車失靈而撞上了護欄杆,當場死亡。但是許曼知道,成邦開車的前一天一定會檢查各種安全裝置,這是他的習慣,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低級錯誤。聯想到昨天晚上莫成邦和她說過,顏天榮開公司的錢來得不乾淨的時候,許曼便把整件事給串聯了起來。
殺人滅口,許曼的腦子只有這麼一個想法。但是當時的她還是很小心的,她知道,要是這件事捅破出去,沒有證據的話,誰都不會相信他,而且莫成邦出車禍這件事太像意外,就算她
說了是謀殺,別人也會認爲她得了精神病。按照顏天榮的性格一定會把她送進精神病院,這樣的話,依瞳就沒有人照顧了。
而她唯一的砝碼就是莫哲軒,因爲那是他強姦自己留下的孩子!
在莫成邦的葬禮上,顏天榮來了,那個時候他的兒子也剛被綁架,看上去他的心情很不好。許曼一身黑色連衣裙站在墓碑前,倔強地沒有掉一滴眼淚。沒有了老公,她還是要自己一個人活下去,因爲她還有未完成的心願--就是親眼看見顏天榮進監獄。
葬禮完成後,許曼將顏天榮叫住,他的新司機在不遠處等候,顯得畢恭畢敬。
許曼看了一眼他的司機,聲音沙啞:"你的新司機麼?"
顏天榮微微點點頭,道:"是,畢竟成邦走了,我也不能不要司機,於是就叫人找了一個。你也節哀順變,多爲孩子想想。"
"爲你的孩子想,還是爲成邦的孩子想?"許曼沒頭沒腦地問道,讓顏天榮有些措手不及,他的神情有些呆滯,顯然是被嚇到了。
"你什麼意思?"
許曼看着顏天榮,緩緩道:"莫哲軒是你的孩子,不是成邦的。"
顏天榮頓了一下,忽然就笑了起來:"開什麼玩笑,我們之間就那麼一次,怎麼可能……"尾音忽然剎住,他想起那一天他的確沒有做防護措施,而事後許曼好像也沒有吃避孕藥,難道?十一年前,他應酬完回來,剛好許曼在等莫成邦下班,結果那一天,車子出了問題,他要檢修,就沒有回去,而顏天榮又喝得迷迷糊糊,強拉着許曼進了房間。直到第二天醒來,才直到自己犯了大錯。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他也不好裝作什麼都不管,只是單純地想要息事寧人。好在許曼也不想讓莫成邦知道這件事,於是兩人非常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沒想到,許曼居然能夠懷上他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孩子麼?
"沒錯,就是那一次,"許曼像是看穿了顏天榮的想法,承認道,"十一年前,你醉酒強姦我,後來我懷孕,一直都希望是莫成邦的孩子,但是生下來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我和成邦的孩子,而是我和你的。"
"這件事我一直瞞着成邦,沒有讓他知道,可是現在也沒有必要瞞着你了。小軒就是你顏天榮的孩子。"這就是爲什麼她從來不喜歡莫哲軒的原因,他是自己被玷污的證據,每每看見他就會想起那一晚,她的掙扎和屈辱,這讓她抓狂。
顏天榮定了定神,將自己欣喜若狂的情緒壓下去,問:"你現在告訴我這個是想要得到些什麼?錢?"
那個時候,顏天榮一直認爲顏洛辰並不是自己親生的,而是老婆在外面和其他男人生的野種,於是像現在這樣忽然出現了一個親生兒子,當然非常高興,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將顏氏交給外人,而是繼續保持顏家一手遮天的絕對優勢。至於當時已經被綁架的顏洛辰,他根本沒有什麼功夫去處理,死活對他都無所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