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打鬧着,進了別墅。
一走進玄關,便聞到了一股菜香味,顏洛夕緊張的心也一時放下來。她從五年前就沒有好好回家吃過一頓飯,一直都在外面工作着,家常菜的味道她都幾乎快要忘光了。
"小夕來了啊,"許曼圍着圍裙走廚房走出來,雙手在圍裙上反覆擦拭了幾下,笑道,"你先坐着,菜馬上就好了。"
顏洛夕甜甜地笑:"好的,阿姨。"
莫哲軒湊到顏洛夕的耳邊:"我告訴你哦,我姐姐的廚藝可是一等一的棒呢。"
顏洛夕霎時又緊張起來。她知道莫哲軒對他姐姐是百依百順的,如果他姐姐不喜歡她,那麼他們倆人以後的路就很難走了。想着,手指就不由自主地糾纏起裙子來。原來見家長是這麼緊張的事啊。
"依瞳,菜都好了沒?"許曼往廚房的方向叫道。
"差不多了。"裡面的人答應着。
顏洛夕的心忽然就咯噔一下,依瞳?是莫依瞳麼?不會這麼巧吧?可是小軒也姓莫,難道……
"姐姐。"身旁的莫哲軒歡快地叫道。
顏洛夕忐忑不定地擡起頭,在看見圍着圍裙的莫依瞳之後,整個人就那麼定着了,好像被什麼東西鉗制住了一樣,哪兒都動不了。真的是依瞳……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她居然愛上了依瞳的弟弟……
依瞳端着一鍋湯,看見洛夕顯然也很是驚訝:"洛夕?原來小軒的女朋友是你啊,真是巧呢。"
顏洛夕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後背開始冒出了冷汗,臉色在看見依瞳的那一瞬間蒼白地猶如一張白紙。
怎麼回事依瞳?爲什麼會是依瞳?她要怎麼在做出那樣的事情之後坦然地面對她?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
顏洛夕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忽然站起身,轉頭就往門口跑,那樣的慌亂,以至於將身邊的莫哲軒都衝撞開了,他一個不穩,撞到了桌角。
"洛夕!"莫哲軒剛想起身追出去,但是依瞳卻按住他,道:"你先在這兒,我去看看。"
許曼卻猶如一個局外人一樣,看着這一切莫名其妙的發生,嘴角的一絲冷笑自始至終都沒有消失過。
顏洛夕跑得飛快,頭低垂着,只想要快點離開,眼淚卻不自覺地順着臉頰流下,怎麼都控制不了。
爲什麼要這麼作弄她?!爲什麼要讓自己愛上依瞳的弟弟?爲什麼?!
到底是大小姐,平常不做運動,體力自然比不上依瞳,於是很快就被依瞳追上了。
"洛夕!"依瞳一把抓住她,將她的腳步生生地止了下來,"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看見我要跑?"
轉過身,看見了淚流滿面的顏洛夕,依瞳也愣住了:"洛夕,發生什麼事了?"
顏洛夕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依瞳的袖子,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依瞳……對不起……咳咳!"
顏洛夕喘氣喘得很厲害,再加上剛纔的劇烈跑動,一下子就沒有順過氣,咳得彎下了身,只是嘴上卻還是說着讓依瞳無法理解的歉意。
依瞳小心地拍拍她的背,幫她捋順
了氣,不解地問道:"當時在醫院,你也是看見我就跑,現在又一個勁地向我道歉,洛夕,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不!不!依瞳,不要逼我說好不好?"
顏洛夕狠狠地推開依瞳,一個不經意,依瞳被她推得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
那樣的顏洛夕依瞳從來沒有見過,彷彿心裡壓抑着說不盡的痛苦,那種明明就有熔漿快要噴薄而出,卻始終找不到出口,生生把那些燙得人腐肉蝕骨的岩漿爛在心裡的感覺一定非常痛苦。
顏洛夕痛苦地蹲下身,彷彿一個佝僂着腰的老者,身上壓着時間的重量。
"洛夕……"依瞳聲音低低地喚着她的名字,想要上去扶她,可是卻被顏洛夕生生制止。
"依瞳,別過來!"顏洛夕的臉埋在自己的雙手之間,淚水就如泉涌一般不停地從指縫間溢出。
"洛夕,無論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請你不要遷怒於小軒,他很喜歡你。"見洛夕不想讓她過去,依瞳也就真的沒有再動一步,只是保持着一段距離,語氣懇切。
她雖然不知道小軒的女朋友是誰,但是卻很清楚,他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之後變得很開心,連笑容都燦爛了幾分。因此,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讓洛夕和小軒分手。
"不,依瞳,你不懂……"顏洛夕的聲音哽咽,壓抑着痛苦,"我不可能和小軒在一起了,不可能了……"在做出那樣的事之後,她怎麼可能還和莫哲軒在一起?
"洛夕……"依瞳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能夠讓一向開朗的顏洛夕變得如此的悲觀和被動,"是不是因爲我的原因,所以你不想和小軒在一起?"
中午的太陽甚是猛烈,照得顏洛夕有些頭暈,這件事折磨了她五年,從來不曾對人啓齒過,就像當初顏洛辰被綁架一樣,她只是開了一個小差,事情就朝着她無法掌控的方向延伸開去。
顏洛夕對着依瞳的方向緩緩地跪了下來,眼淚砸在水泥地面上,哧一聲化成了水汽,只留下一個水印。
"依瞳,你知不知道,五年前你和哥哥約定的時間和地點是我告訴爸爸的,是我出賣了你,是我害你被強姦,害哥哥急性肺炎進了醫院,是我害得你們相互折磨和憎恨了五年。這一切都是我!"
遠處的草叢忽然就鬆動了一下。
依瞳的世界彷彿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只能聽見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地上的聲音。"沙沙--"是風還是光?依瞳分不清了。她只聽得見剛纔洛夕對她說的話,可是等經過空氣飄進耳朵的時候,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聽了。
洛夕說,是她害得自己被強姦?洛夕說,是她害得洛辰重病進醫院?洛夕說,五年前那件事的罪魁禍首是她?
怎麼可能?
依瞳楞了一下,然後開口便笑了:"洛夕,這種玩笑不要隨便開,不好玩。"
顏洛夕在地上的手指緩緩地縮起,她低着頭,陽光打在她的背上,氤氳出一層光暈。
"對不起,依瞳,我沒有想到爸爸會這麼對你,如果知道,我絕對不會告訴他關於你們的任何一點消息,我絕對不會……"
依瞳忽然就站不穩了,今天的太陽好像特別猛烈啊,否則她怎麼會感覺到頭暈呢?她一步步地走向顏洛夕,緩緩地,用盡全力的,陽光在她們之間分割出無數個空間,變得異常地明亮。
"洛夕,爲什麼?"呆呆地張了張嘴,依瞳只說出了這麼幾個字,卻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時間。爲什麼?她想知道。爲什麼?她想明白。如果是顏天榮設計的,她能夠接受,可是爲什麼是洛夕?爲什麼是她當妹妹一樣疼愛的顏洛夕?爲什麼是顏洛辰的親妹妹顏洛夕?爲什麼?
"依瞳,當時我爸爸跪下來求我,說你們倆沒有結果,我能怎麼樣?我以爲只要給你們製造誤會就可以讓你們分開,可是我沒有想過……"
"你沒有想過顏天榮會找人帶電棒來對付我?你沒有想過顏天榮會找人來強姦我?你沒有想過我會因此被逼着離開這座城市,在巴黎過上生不如死的生活?"
依瞳一步步逼近顏洛夕。
"你沒有想過我在這五年都莫名其妙地恨着洛辰,只因爲我以爲是他找人強姦的我?你更沒有想過,我會懷上孕,一個人去躺在手術檯上,讓機器洞穿我的身體是不是!"
依瞳已經無法冷靜下來了。
"顏洛夕,你簡簡單單的一句沒有想過,讓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對不起,依瞳……真的對不起……"顏洛夕泣不成聲,她不知道原來依瞳遭受了那麼多,原來只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就足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依瞳每靠近顏洛夕一步,她的心就像讓人插上一把匕首,直到站在顏洛夕的面前,她看着匍匐在塵埃裡的人,心中的疼痛卻絲毫都沒有減少。
被自己所信賴的人出賣,那種痛就猶如匕首剜心,痛得讓人清醒。只是無論她現在有多麼不想看見顏洛夕,她終究是莫哲軒喜歡的人,依瞳知道,自己不能那麼自私,去剝奪他的幸福。
"這件事,不要對小軒說起,他會受不了,"依瞳仰頭望着天,聲音淡漠如水,"我允許你在小軒的身邊,不代表我原諒你。顏洛夕,我們就此陌路吧。"
她沒有偉大到可以去原諒一個如此狠狠傷害過自己的人,但是也沒有自私到想要摧毀她的幸福。或許,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命中註定,無法改變。
她想要的不過是簡單而已,可是命運總是和她開玩笑,將一切複雜化的東西強加於她的身上,讓她喘不過氣。
"依瞳……"顏洛夕怔怔地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原本以爲依瞳會叫她滾,讓她永遠都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會告訴小軒她是怎麼樣一個惡毒的女人,可是依瞳她……
"回去吧,小軒會起疑心的。"依瞳轉過身,背影極其決絕,要是以前,她怎麼捨得看見顏洛夕跪在她面前,要是以前,她怎麼捨得讓顏洛夕哭得那麼聲嘶力竭。可是以前已經過去,她們之間也終於橫亙了一條無法逾越的溝。
顏洛夕和依瞳一前一後回到家,兩個人的臉上都很明顯昭示着剛纔發生了什麼,奇怪的是莫哲軒的臉色也異常難看,只有許曼一個人顯得非常自然,招呼着顏洛夕過去吃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