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主任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被自己養在手裡的玩物反咬一口本來就不是什麼高興的事情,何況這個玩物這一口不是想讓他傷筋動骨,是想讓他徹底完蛋,是想動他的命脈。樑主任喜歡玩兒男人這個事情,K市那一幫人都知道,也曾有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樑主任說過,玩兒可以,別引火燒身。但是當時樑主任沒有當一回事,就那麼幾個一心想出名的小年輕,十個人的心眼兒加起來都都不過常年浸淫官場的樑主任一根指頭,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可萬萬沒想到,他這一次就會栽在他人爲不值一提的那個小明星身上。讓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秘賬偷走,如今東西沒拿回來人還跟丟了,找不到了,這讓樑主任着實出了一身冷汗。
K市的水深,因爲其獨特的地理位置還有歷史原因,讓這個地方自稱一派。中央幾大派系之中,K市這一支向來是不可小覷的力量。如今任上這一位就是出自K市一派,跟K市如今的頭頭們都有交情。也正是因爲這樣,那些上面的大人物才絕對不願意看到K市出事。如今改選在即,如果這個時候K市出事就等於是被人掀了老巢,別說那位會震怒,那些跟K市多多少少有聯繫的人只怕都會着急上火。
但是樑主任還是在發現賬本被盜的第一時間就像上面報告了,這不是一件他瞞得起的事情。柯正盜走秘賬,絕對不是偶然爲之。他一個小明星要那些東西有什麼用?還不如拿錢來的實在。上面如今雖說是安撫他爲主,但是樑主任知道,上面只怕想丟掉他這個軍,來保住大家的帥了。
樑主任在自己家的書房來回踱步,柯正拿着秘賬失蹤已經快一個星期了,但是他還是絲毫沒有柯正的消息,樑主任自己沉不住氣,他自然不會相信上面那些人會好心留他一條活路。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向來信奉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樑主任來回走了兩圈,臉色凝重地坐回了辦公桌後。現在他的情況已經很被動了,他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下去。
如果放任讓上面那些人來運作,只怕他不是死在去監獄的路上就是死在監獄裡。他不甘心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去死,他必須要想個辦法救救他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K市的城市新聞報就報到了一個幾乎算得上是聳動的話題,開發區樑主任前往市紀委自首,聲稱自己收受以及幫他人賄賂K市高官,但是隻有樑主任自己去了,關鍵性的賬簿證據,樑主任一個都沒帶去,自首隻是他爲了保命的理由罷了。一旦他主動出現在媒體和紀委面前,所有的證據都需要從他這裡入手,就算是進了拘留所,爲了後續調查的順利,他肯定都是置身於保護之中。
只有將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衆目睽睽之下,那些人才動不了手不好動手。樑主任這一招釜底抽薪,不僅給了K市領導一個措手不及,這邊的童依琳以及丁家也來不及應付
。丁家剛剛拿到秘賬,正組織人逐條賬目覈實查證,沒想到樑主任爲了保命竟然搶先了一步。
樑主任是直接向K市紀委投的案,與他投案的同一時間,一封長達萬字的陳情書也送達中央紀委,陳情書可謂字字泣血,不僅將他自己的罪行袒露,還以一副幡然悔悟的悔恨心態請求中央徹查K市貪腐。
如果說在K市紀委的自首尚還給K市領導留有一絲反擊的餘地,那麼這封直接上報中紀委的陳情書就直接將K市的齟齬袒露在了陽光下,就算有人想將他再度壓下,也沒有絲毫辦法了。因爲樑主任這封陳情書的原因,原本還爲失去先手而遺憾的丁家立刻順勢而上,火速將這件貪腐案公之於衆,並且還安上了“近50年國內最大貪腐案”這麼一個聳人聽聞的標題。果不其然,這件事以星火燎原之態,火速傳遍了國內各大媒體,從樑主任自首到全民關注這件事情的發展,不過短短三天。
貪腐在華國從來都是一個敏感的問題,對於華國的民衆來說,黨爭人權等等問題,都不如一個貪官污吏更能讓他們同仇敵愾。華國人恨貪,所以當這件事曝光出來,發現一個三線工業城市居然整個領導班子都陷入了貪腐疑雲,實在太讓人難以置信,也實在太讓人憤怒。但是羣情激奮的背後有多少人爲的可以引導,這又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齊晟旗下控制的媒體這次不遺餘力地煽動者關於K市貪腐案的言論,不過由於本身這件事的關注度就很高,所以這些媒體的身影並不突出。童依琳跟着齊晟在辦公室裡監控了兩天媒體動向之後,才抽出空來往丁家去。
再見丁盛宇,真個年輕人似乎比上次更加沉着。這一次丁齊昊也沒有再擺架子,直接讓丁盛宇將童依琳帶到書房見面。“丁先生。”童依琳走進書房,對走在書桌後的丁齊昊說道。丁齊昊點點頭,示意童依琳在書桌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然後開口道:“上面要動K市。”聽到這個消息,童依琳並不感到意外,事情鬧得這麼大,就算是爲了平民憤上面也得有所動作。關鍵不在於動不動,而在於動多少,怎麼動。
“派誰去?”童依琳問道,丁齊昊看着童依琳的雙眼隱隱流露出欣賞。童依琳做事難得的有章法,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這些事情其中的關鍵在哪裡。
“人選還沒定,爲這個事正吵得不可開交。”丁齊昊說道,K市的事情鬧得這麼大,中央下派專案組市肯定的,可專案組的人選怎麼定,一誰爲主這裡面都學問。有恨不得K市一案立刻定案,從上到下全都一擼到底的人在,就有試圖渾水摸魚儘可能多的保住棋子的人在。
K市現在成了中央兩方交戰的戰場,先鋒部隊的派遣就成了雙方角力的首要對象。“丁先生有幾成把握?”童依琳問道,K市一事兩派勢力對峙,丁家這次卯足了勁兒想上位,在K市這件事上自
然也是咬死不放了。派往K市的專案組,丁齊昊不可能不放自己的人進去。以丁齊昊現在的勢頭來看,很可能他瞄準的是專案組組長這個位置。
“五成。”丁齊昊說道,童依琳一揚眉看着丁齊昊,說道:“要麼成要麼不成,丁先生這個把握可真是低了點。”五成把握,成敗對半,幾乎是說了等於沒說。
“K市是那位的發家之地,是他手上最後的籌碼,就算現在所有人都盯着這個地方恨不得把他翻個倒個,他也不會放任不管。”丁齊昊說道,童依琳笑了笑,問道:“丁先生難道因爲他會插手就退步了?雖然這件事提前曝光不在我們的計劃內,不過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也不算超出預期。可以說就算是我們全盤操作,估計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效果。丁先生,明人不說暗話,想讓我做什麼?”
丁齊昊微微一笑,說道:“他手下能放進專案組的就那麼幾個人,別的都好說,只有一個人,我得藉助童小姐的力量,讓他進不了專案組。”
童依琳問道:“誰?”丁齊昊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緩緩說道:“江潮。”
“江潮?”童依琳有些疑問,一旁的丁盛宇解釋道:“江潮是市檢察院副院長,今年剛分配到分管經濟案件。是那位的心腹。”童依琳點點頭,然後對丁齊昊說道:“丁先生想讓我怎麼做?分管經濟案件的領導,我遇上可不就像是老鼠遇見貓,沒問題我估計那位都能給我翻出點問題來,我還能怎麼對付他?”
丁齊昊笑了笑沒說話,丁盛宇在一旁笑道:“這個節骨點,並不需要做什麼實質性的事情,一點捕風捉影的負面新聞就能讓他跟專案組無緣,我相信童小姐對這種事應該不陌生。”
童依琳看了看丁盛宇,低頭想了想才說道:“我明白了,丁先生放心吧。”丁盛宇遞給童依琳一個文件袋,說道:“這是江潮平時的出入習慣和最近的行程,最近各方面都盯得緊,我跟父親不好插手。一切就麻煩童小姐了。”
童依琳接過文件袋,站起身跟丁家父子告辭。丁盛宇一路將童依琳送到門口,然後對童依琳說道:“童小姐路上小心,童家對丁家的幫助我和父親時刻謹記,日後有幫得到童小姐的地方,童小姐儘管開口就是了。”童依琳轉身看着丁盛宇笑道:“談不上什麼幫助,我也有需要指望丁家的地方,小丁先生不要客氣。”說罷,童依琳揚了揚手裡的文件袋對丁盛宇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童依琳上車,將丁盛宇給她的文件袋打開。不厚的一疊A4紙上詳細記錄着江潮平時的出入時間和習慣。童依琳粗略地翻了翻,然後看着表面上那張江潮的半身照片笑了笑。這麼詳細的調查記錄,丁家應該早就在爲拔出對手的左膀右臂做準備了吧?童依琳將資料扔到副駕駛上,發動汽車離開。官場中人,可不個個都是吃人的怪物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