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縱大局?”馮老太爺一臉詫異,“王爺說的這話,草民聽不明白?”
高密王淡淡說道:“你就直接說,桓觀瀾都留了些什麼給密貞,而密貞這段時間,在長安都做了些什麼吧?”
徐老侯爺立刻露出“老子就說這老小子不可靠果然現在露出馬腳了”的表情,轉頭看盛老太爺,眼神裡的意思很明白:這麼兩面三刀的傢伙,你也信他?!
盛老太爺面沉似水。
“難道王爺最近遇見了麻煩,一開始懷疑是桓觀瀾所爲,現在懷疑是密貞?”馮老太爺倒是興致勃勃的問,“卻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麻煩?說出來興許我們能夠想起點什麼?要不然的話,我們也是一頭霧水。畢竟王爺也知道,密貞打從去年離開長安起,就沒跟咱們見過面。”
“這千里迢迢的,雖然偶爾有家信送過來,大抵說的都是些生活瑣事。”
“他這兩年做了些什麼,關注過什麼,我們雖然是長輩,也是不知道的。”
“那你可以說你知道的。”高密王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畢竟正如老爺子方纔所言,康昭在南風郡有多得寵,孤也是久有耳聞!老爺子自己也說了,之前密貞親自南下求親時,你們是對他盤根問底,再三確認,才肯將康昭許配給他的!”
“既然如此,他的家底,你們能不問個清楚明白?”
“老爺子方纔還口口聲聲的說,只要孤願意派人前往北疆接應康昭母子,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話,應該不是爲了消遣孤的吧?嗯?”
聽出他語氣中的威脅之意,馮老太爺微微皺眉,而盛老太爺擔心他無法應答,出言斡旋道:“那個時候,我們雖然盤問過密貞的家底,然而密貞本也不是喜歡誇大其詞的人,所以只說了些皮毛而已!譬如說吉山盜,我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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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密王轉而看他,微笑,眼中卻毫無笑意:“那麼還請親家老太爺說一說你們知道的皮毛?”
見盛老太爺面色遲疑,他朝後靠了靠,淡淡道,“親家老太爺好像不願意說?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所以想不起來?而且,密貞進入盛家這件事情,並非親家老太爺親自操辦,是故一知半解,不是特別清楚?”
“這倒也是人之常情!”
他忽然這麼通情達理起來了,甚至主動幫盛老太爺找藉口,三位老爺子都是一怔,旋即似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鐵青!
果然,高密王笑容可掬道,“孤就是考慮到這種可能,原本想問一問你們膝下的晚輩們的。後來一想,最清楚這事兒的,八成還是親家跟親家夫人。康昭的堂兄弟,還有寧威侯府的世子、小姐們,年紀都不大,估計重要事情,也未必聽聞。是以,前些日子,就派人前往南風郡,接親家、親家夫人,還有康昭的幼弟,前來長安,與親家老太爺團聚了!”
無視三位老爺子煞白的臉色,他緩緩說道,“到時候人齊了,想必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不愁說不齊全。是吧?”屋中鴉雀無聲,靜可聞針。
死寂片刻後,他再次看向盛老太爺,“當然,這會兒夏天已經過去,馬上就要入秋了。盛家馮家宣於家,都是世居南風郡,少見霜雪,想必無法很好的適應長安的秋冬?如果親家老太爺願意據實以告,爲孤解了疑惑,那麼……孤也不敢很打擾親家還有親家夫人的!”
……高密王滿懷篤定的讓盛老太爺做選擇時,上林苑內,孟歸瀚正一臉焦急的告訴孟歸羽:“六哥,三哥叛逃茹茹、走之前還狠狠坑了北疆一把的事情,逆王容菁已經接到消息,這會兒正派人大肆宣揚,咱們要怎麼辦?”
之前孟歸羽想方設法攛掇孟伯勤叛國時,孟歸瀚也是知道的,還在孟歸羽的指使下,做過幫手。
自然也知道孟歸羽有所準備。
但茲事體大,這會兒事情到了檯面上,孟歸瀚還是不可避免的感到慌張,“之前舒氏姐妹勸說陛下破格提拔六哥你出任禁軍大統領,就是因爲前任禁軍大統領的叛變,哪怕有陶遙那種忠臣戰死沙場,都沒法洗清陛下他們對於陶家的懷疑!”
“這會兒三哥叛逃敵國,咱們豈能不受猜忌?”
說到此處,看了眼左右,低聲道,“偏生之前貴妃娘娘的死,讓舒昭儀大發雷霆,多少對咱們有些不喜……雖然由於貴妃娘娘去後,昭儀爲了給貴妃娘娘操辦後事,忙碌多日,冷落了陛下,這些日子,陛下漸漸召幸彭寶林等久已無寵的妃嬪,又臨幸了幾個宮女……但最寵愛的,仍舊是昭儀。”
“若果昭儀趁這機會,向陛下進言……撤換六哥這禁軍大統領的位子……?”
“她不會這麼做的!”孟歸羽神情淡漠,淡淡說道,“舒氏姐妹被陛下寵了幾十年,自來囂張跋扈!之前貴妃身死,舒昭儀同貴妃姐妹情深,按照往常的脾氣,哪怕她一點都不懷疑是我所爲,爲了泄憤,也非將我撤職貶爵不可!早先的左威衛將軍歐陽弧,就是個現成的例子!但這次卻只是發作了一番就放下,顯然是因爲她久在宮闈,孃家不爭氣,除了我之外,也沒其他熟悉的人選可以推薦給陛下,只能暫且將就。”
“而且孟伯勤叛逃茹茹,跟前任禁軍大統領背叛陛下,是兩回事。”
“孟伯勤叛的是國,他主要是因爲咱們那幾位伯父身死,孟氏在長安的勢力幾乎遭受了滅頂之災!”
“他身爲大伯嗣子,手握重兵,但沒有把握南下報仇,也沒把握守住北疆,索性投奔茹茹,既可保全一家子大部分人的性命,回頭說不得還能借助茹茹之手,替大伯他們討個公道!”
“但他就算討公道,也是衝着逆王容菁那邊去的。”
“前任禁軍大統領,卻是立場分明的針對陛下……何況這些日子,高密王不遺餘力的清繳孟氏黨羽,倖存之人多半都已託庇咱們麾下!這些人中雖然未曾沒有濫竽充數者,卻也不乏人才。”
“否則你我兄弟在禁軍之中的地位,豈能穩固的這麼快?”
“這會兒舒昭儀要撤換了我,陛下縱然願意聽她的……”
孟歸羽冷笑了一聲,“那也要看看,陛下的口諭,是否還那麼好使?!”
“莫忘記……咱們可是還有一位姑姑,那可是太后娘娘!”
“逆王容菁一直說陛下是替身,可從來沒說過太后是假的。”
“陛下接下來若是識趣,成天待在行宮裡頭,要尋歡作樂,要妃子,要宮女,要助興的藥物,要酒……都好說。他若是不識趣,以爲成日裡躲在後頭花天酒地,咱們這些人既要提着腦袋爲他打生打死,還要繼續縱容他的荒淫無道,真當容氏的福祚被他作踐了三十來年還剩多少?!”
他說到此處,拍了拍孟歸瀚的肩膀,“你去傳話,就說逆王容菁野心勃勃,妄圖篡位,是故栽贓御駕乃是替身在前,如今竟然還要污衊驃騎大將軍,其心可誅!讓大家不要相信這種胡說八道,逆王容菁弄出這謠言來,說不得就是驃騎大將軍已經南下,容菁所以慌了手腳,昏了頭之下才會出此下策,以爲可以瓦解咱們這邊的軍心!”
“可是三哥他明明……”孟歸瀚不解。
“咱們什麼都不知道,按照三哥一貫的爲人推測,當然是覺得容菁是在污衊了!”孟歸羽看着他,“畢竟咱們跟三哥既不在一個房裡,平素也沒什麼來往……對他的瞭解,當然也不深刻。但再不深刻,也沒有說因爲敵人空口白牙一番話,就相信自家人叛國的!”
“若是這會兒一聽這話就宣佈跟三哥斷絕關係,人家纔要懷疑是不是早就得到了那邊的通風報信卻不說,又或者冷心冷情,對自家骨血的信任,還不如對外人?”
孟歸瀚恍然,但還是有點惶恐:“六哥,這會兒咱們不承認,回頭事實傳來,咱們又該如何?”
“孟氏如今人丁凋敝,然而姑姑既在,作爲長輩,這種事情當然是請示姑姑了。”孟歸羽淡然說道,“到時候且看姑姑怎麼個處置法……”
“姑姑能有什麼處置法?”孟歸瀚嘴角一扯,說道,“姑姑自來深居宮闈,鮮少干涉政事。這麼大的事情,我估計姑姑知道之後,必然心急如焚,倒是要追着咱們問法子纔是!”
就說,“六哥,之前你堅持要攛掇三哥叛逃茹茹的時候,曾說自有善後的主張。那會兒問你,你不肯說,現在事情都到這兒了,你總該告訴我了吧?不然等會兒說話做事,該拿捏怎麼個分寸,我哪裡知道?”
孟歸羽沉吟了下,說道:“也罷,你……”
正說到這裡,卻聽得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兄弟倆立刻住了談話。
少頃,有人步履倉促的走到門外,咳嗽一聲之後,低聲稟告:“大統領,乘鸞宮宮人來報,道是太后娘娘剛剛聽宮人多嘴,知道了長安那邊關於北疆的造謠,急火攻心,當場昏厥……宮人雖然已經請了太醫過去,到底心中慌亂,想請您撥冗過去坐鎮!”
孟歸羽跟孟歸瀚臉色都是一沉,對望一眼,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