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五章 莫太妃薨逝

北疆的孟家源四處尋找孟林時,長安,馨壽宮,偏殿。

藥味瀰漫的內殿,羊脂玉如意鉤默默挽起的蹙金鸞鳳芙蓉帳下,莫太妃的手無力的從高密王腕上滑落。

旁邊的太醫看着高密王臉色,戰戰兢兢上前摸了把脈門,額頭就是冷汗滾滾,深吸了口氣,好一會兒才牙齒打架的說道:“稟、稟告王爺,太、太、太妃娘娘……娘娘她已經薨逝了!”

高密王沒有作聲,定定望着生身之母的遺容,許是纔去的緣故,這會兒的莫太妃看起來似乎只是在熟睡,年過花甲的太妃肌膚已然鬆弛出許多紋路,卻因爲長年的養尊處優,依舊白皙。

由於這段日子一直在病中,未用華飾,鬆綰着墮馬髻,斜插了一對仙人乘鳳珊瑚點翠耳挖簪。

望去依稀可見當年風華絕代的影子。

只是臉頰上一道尚未完全癒合的傷疤,破壞了這份徐娘半老的風韻。

兒時的承歡膝下,少年時的殷切叮囑,成親後的種種母子私話,還有……那些痛徹心扉悔不當初,仔細想想又覺得其實無可避免的往事。

數十年光陰匆匆流過跟前,最後定格成面前一張蒼白羸弱、再也不會醒來的臉。

“王爺?”心腹內侍微帶顫音的呼喚,驚醒了沉思中的高密王,他下意識的摸了把臉,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這讓他有片刻的怔忪,曾經他以爲,由於那些重重的隔閡,太妃去的時候,他不會哭的。

不是故意不哭,而是根本哭不出來……因爲那些過往,那些罅隙,那些不忍說出口卻無法忘記的傷害與遺憾……

可誰想到,當着衆人的面,他竟這樣自然而然的潸然而不自覺?

這一刻的高密王惆悵的想着:“若是當年父皇立我做儲君被桓觀瀾攔阻之後,我就老老實實的不再存什麼野望,只做個閒王,同子夜好生過日子,孝順母妃,撫育兒女……是不是這些年來,也沒那許多風風雨雨?”

尤其是,那個至今讓他如鯁在喉的兒子,容睡鶴。

是否也不會滿身是刺的對待他,卻會像對公孫夙、對盛家那樣,滿懷真摯?

他會有個美滿和諧充滿了幸福甜蜜的家,就算如今年過半百也欣慰於子孫們的聰慧孝順,夜夜都可安然入眠。

而不是似如今這樣,晝夜思索着種種勾心鬥角,外要鬥孟氏,內要防着被親生兒子挖牆腳……攬鏡自照,雙鬢華髮早生,孫女都是快當孃的人了,卻仍舊無法專專心心的頤養天年……

如此煩惱而充滿了勞碌的一輩子,也不過是一輩子……

人生在世,匆匆百年,到底哪一種活法,纔不算辜負?

各種各樣的惆悵與感傷在腦海裡交錯翻騰,只是這樣軟弱的懊惱,只在心頭縈繞了片刻,就被他強行壓下。

有些事情是註定的,所謂的後悔不過是轉眼之間,再給成千上萬次機會,當時的人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譬如說桓觀瀾對於無嫡立長的堅持,譬如說他對帝位的執着。

“木已成舟,無濟於事的想法,不過是平白耗費辰光!”擡起頭,高密王眼眶兀自通紅,神情卻已恢復如常,淡淡的吩咐着:“傳令三軍縞素,即刻發兵上林苑,爲太妃報仇!!!”

“上林苑中的陛下雖然是替身,但太后娘娘……”心腹內侍下意識的提醒被他打斷:“太后雖是先帝婢妾、宣景生母,然而襄助孟氏篡位,已經是自絕於先帝、自絕於容氏!既然如此,還有什麼臉面,以孤的嫡母自居?!從今往後,不必再當那賤婦是太后,一律呼爲孟氏就好!!!”

說了這番話之後,他又坐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將太妃薨逝的消息,稟告高密王府,請王妃前來,主持後事吧!”

只是半晌後,卻只有容清酌夫婦以及彤蓮帶着高密王的孫輩們趕到,竟不見王妃的蹤影。

“母妃這兩日身上不好,乍聽了祖母的喪訊,心中難受,有些吃不消,實在不好移動。”看着高密王難看的臉色,容清酌囁喏着,試圖爲高密王妃辯解,“所以打發我們先過來聽候差遣……出門前,母妃還再三叮囑,要我們好生爲祖母操辦。”

高密王妃同莫太妃關係惡劣的事情,不說人盡皆知也差不多了,高密王哪裡不知道這全部都是託詞?

他不忍心責備兒子媳婦,擺了擺手讓他們留在偏殿收拾,自己匆匆出宮,回到王府之內,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湘霽堂。

進門之後,見前庭寂靜無聲,只一個綠襦縹裙、扎着雙丫髻的小丫鬟,拿着把染成五顏六色的雞毛撣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撣着欄杆上的落灰。

看到高密王,慌忙扔了撣子上來拜見。

“王妃呢?”高密王鐵青着臉問。

“娘娘在後頭池塘的涼亭裡頭……”小丫鬟怯生生的一句話沒說完,高密王已經扔下她急急忙忙的朝涼亭走。

待到了後面,果見高密王妃帶着趙姑姑一坐一站在涼亭之中,到了近前,還能聞到酒菜的香味。

他心中憤懣,入內之後,一腳踹翻席面,厲聲說道:“母妃去了!你滿意了?!滿意到在這裡擺酒慶賀?!”

“我滿意個什麼?!”見他氣勢洶洶,趙姑姑臉色一變,下意識的想要擋在高密王妃跟前,高密王妃卻一把將她推開,站起身,直視着高密王,冷冷一笑,毫無愧色的說道,“你的生身之母去了,你爲她難過、爲她悲傷、爲她來跟我興師問罪……他日我要是去了,卻不知道我的鶴兒,會不會也會同樣對待我?!”

高密王張了張嘴,原本的滿腔怒火,卻不知道爲何只剩了疲倦,發作不出來。

而高密王妃不打算就這麼算了,兀自一句句的逼問過來:“容菁!當年我與你本無瓜葛,皆因先帝要爲你前途鋪路,強行將我撮合給你,好讓趙家爲你所用!我與趙家原本無辜,卻因爲你們皇室爭儲之事,被迫入局!這一件且不說,且說自我爲你王妃之後,直到鶴兒失蹤起,你摸着良心說句實話:我可有半點對不起你、對不起你那些鶯鶯燕燕、對不起你那生身之母……”

她冷冰冰的笑出了聲,“可對不起你那個好表妹?!”

“……是我們對不起你!”高密王啞着嗓子,神情蒼涼的看着她,“可是十幾年來,咱們互相折磨的還不夠麼?!如今母妃已去,爲什麼還不能揭過?!”

高密王妃“哈”的一下大笑出聲:“我親生的孩子們現在什麼樣子,你不知道?!你居然還有臉說的出來‘揭過’二字?!”

她轉過身,將因爲放在旁邊美人靠上而未跌落在地的一盞酒水端起來,兜頭潑了高密王一臉,一字字道,“我永永遠遠,生生世世,都不會跟你們母子揭過!!!”

語罷,也不管高密王臉色,徑自拂袖而去!

趙姑姑想追,但想了想又停下腳步,低聲道:“王爺,您別怪王妃娘娘……方纔慶芳郡主來過,說是懷遠侯戍衛城門的時候,恰好有使者過來,報了個噩耗:惠和郡主……難產,沒熬過來。母子倆……都沒了!”

高密王竟然有片刻的怔忪,才反應過來惠和郡主是誰。

這個夫婦兩最小的孩子,又是女孩兒,按說本該受到父母最多的寵愛,以及兄姐們的關懷。

然而……

雖然不似次兄容清醉那樣被趕出家門,且也在慶芳郡主的堅持下,爲其請封了郡主,卻終究是被父母厭棄的。

以至於她到了出閣的年紀,不管是高密王還是高密王妃,都抱着眼不見爲淨的想法,隨便找了個遠房的夫家,將她遠遠的嫁了出去。

雖然說從這女兒出閣起,夫婦倆都做好了到死不見的準備,惠和郡主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沒有再與孃家聯繫過。

可是……此刻聽說這個女兒沒了,連外甥都沒留下來,高密王不禁下意識的看向了涼亭外的浩渺碧波,這個季節的湖水溫溫柔柔的泛着粼粼波光,像是年幼天真不諳世事的孩童,那樣的恬靜與明媚,儼然沒有絲毫的陰霾。

少頃,他重重的閤眼,什麼都沒說,徑自離開了。

而半晌後,匆匆趕來王府的秦老夫人,則是頭疼的看着面前的女兒:“你都是做祖母的人,馬上連建安都要有孩子了,爲什麼還是這麼不懂事?!那是你婆婆!你再巴不得她死,她終歸是你見了要喊聲‘母妃’的人!且她就王爺一個兒子!你作爲王妃,不親自給她操辦後事也還罷了,怎麼可以連面都不露?!”

秦老夫人憤然,“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外人會怎麼看我趙家?!你的侄女、往後的侄孫女們,還要不要出閣要不要做人了?!”

“您可以宣佈將我這麼不孝順的女兒趕出家門!”然而高密王妃根本不吃這套,冷冰冰的說道,“這樣就帶累不了你們趙家高尚的門風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老夫人愣了愣,連忙又換了一種說辭,“你跟莫太妃不和,這事兒素來不是秘密。長安稍微有點樣子的人家,猜也猜的到,太妃在鶴兒的事情上,必然有責任!這麼着,你同她不對付,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這會兒鶴兒好好兒的在,你卻連太妃的後事都不參加,你說大家豈能不同情她、編排你的不是?!”

“事情的真相,明明你纔是吃虧受委屈的那一個。”

“最後反倒是她得了人心……你就一點都不覺得憋屈麼?!”

高密王妃依舊是冷冰冰的:“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聽了您的教誨,太顧大局太懂事!活到現在,也該我任性一回了!否則我這輩子,到底是替您幾位活的,還是我自己活的?!”

秦老夫人被噎的臉色鐵青,好一會兒,才道:“那你不爲其他人着想、不爲自己着想,鶴兒呢?你要他被人說,他有一個不知禮數不賢不孝的生身之母?!”

這話一下子擊中了高密王妃的軟肋,她臉色不由一變!

秦老夫人暗鬆口氣,再接再厲:“這會兒長安是什麼局面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再怨恨王爺,將他折騰的倒了架子,卻教世子他們要如何自處?!”

見女兒沉默不語,老夫人又說,“王爺至今對鶴兒心存芥蒂,雖然是他自己有責任,可是老實講,你就全沒一點兒不對了?要不是你弄的偌大王府這些年來一直冷冷清清,骨肉分離,是個人都覺得這日子過的沒滋沒味,他也未必會遷怒鶴兒到如今的地步!”

“就算鶴兒這會兒看着前途不壞,但若王爺願意與他冰釋前嫌,父子和解,這天下還有什麼能擋得住他們上陣父子兵?!”

“好好的一家子骨肉,非要鬧的這亂七八糟的……唉!”

她流露出傷感之色,“你今兒個心情格外不好,是慶芳來跟你說了惠和的事情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早就說過,你因爲鶴兒,那樣對待清醉跟惠和,早晚是要懊悔的!”

“我沒什麼懊悔的!”不想高密王妃忽忽冰冷一笑,說道,“我一早講過,我就當從來沒生過他們!”

王妃擡起頭,淡淡瞥了眼秦老夫人,“我心情不好,是因爲慶芳!”

“這個總是不跟我一條心的女兒,我真是厭煩透了!”

“早知道她這麼煩人,當初就不該將她許給元流光,而是也該跟對惠和一樣,遠遠的嫁出去,省的成天來給我惹氣!”

“……”秦老夫人氣的好一會兒沒說話,片刻後,她沉着臉起身,“算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偌大年紀,爲這個操心爲那個操心,受了氣還要忍着挨個哄……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

她委屈的哽咽出聲,“我又是何苦呢?反正我這會兒,也不指望還能活幾年,還有什麼場面能嚇的到我?!且看你們各自的福澤,沒的嫌棄我這老太婆到處多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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