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婦都說了,您的孃家父親是懷化將軍,讓您下堂,或者謀害您,這不是現成讓世子得罪趙家麼?”孟側妃皺眉道,“兩位娘娘既然有意擇立世子,又怎麼可能給世子這樣使絆子?再說世子婦與世子伉儷情深,膝下更有衆多子女作爲羈絆,豈是至今都跟世子素未蒙面的舒家小姐可以取代的?”
趙桃姌道:“嗯?這麼說,宮裡那兩位,不打算給我後院塞人了?既然如此,卻不知道她們支持世子入主東宮,有什麼好處?”
她淡淡笑道,“雖然說母妃去後,世子悲痛萬分,令人動容,但……母妃是世子的生身之母,宮裡那兩位,可是從來沒撫養過世子一日的。就算那兩位扶持世子上位,說句不好聽的話,誰能保證世子會像對待母妃那樣對待那兩位?”
“世子婦冰雪聰明,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孟側妃目光閃了閃,說道,“實際上,那兩位看中的,除了世子的孝心外,就是世子不善作僞這點了。畢竟,那兩位可沒打算一定要弄個明君坐那位子,關鍵就是對她們好……像密貞郡王那樣的,固然看着就是個雄才大略的胚子,然而心思深沉的程度,只怕還在那兩位之上!如此,那兩位欣慰之餘,卻怎麼能夠放心?”
“要不然,那兩位至於對千里之外的郡王還有郡王妃的閨房談話一清二楚?歸根到底,還不是密貞讓她們覺得,不看着點不成?”
趙桃姌道:“簡單來說,是宮裡那兩位覺得世子毫無城府,想什麼做什麼,全在臉上,好控制?”
“您一定要說的這麼坦白我也沒辦法。”孟側妃垂眸道,“主要就是那兩位有個條件,不給世子塞人,但您跟世子的嫡長子……貴妃跟昭儀孃家有三位年歲彷彿的小姐,姿容都好,舒家且請了先生日日教誨,兩位娘娘的意思,是讓您挑一個做嫡媳,卻不知道您是否願意?”
“這說來說去,還不是在打我孃家主意?”趙桃姌聽着就冷笑了,“宮裡那兩位,哄陛下是沒問題的。只是高密王伯跟孟氏即使這會兒拗不過陛下,還不能回頭再算賬嗎?到那時候,別說讓世子入主東宮了,就是已經坐在帝位上,又有什麼用?少不得要求我孃家父親幫襯!”
孟側妃道:“但這對趙家也是件好事!”
“好事?”趙桃姌笑了笑,“步上週家後塵的好事嗎?”
“如果是其他人家這麼說也還罷了,但趙家?”孟側妃看着她,“趙家原本根本不用趟渾水的,無奈先帝對今上百般不喜,一心一意希望高密王取代今上,故此駕崩之前軟硬兼施將令姑聘給高密王做正妃,從那時候起,趙家就註定跟朝廷風雲脫不開干係了!”
“既然左右都逃不掉,爲什麼不爭取一個好結果?”
“從世子婦自身來說,同樣是趙家女,高密王妃當年風光出閣,深受高密王尊敬,就算王府發生那麼惹人懷疑的‘時疫’之後,仍舊地位穩固至今!”
“朝野上下,誰不知道,高密王對於王妃,有多麼敬重?”
“就說這次西疆之事,王妃始終沒有動靜,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高密王不敢跟她說!”
“而世子婦呢?”
“我知道您其實是個心善明理的人,好幾次,世子針對我時,您其實是同情我的,就因爲不想惹禍上身,只得默默走開。”
“換了高密王折騰人的時候,高密王妃看不過眼,您說她會不敢講麼?”
“更遑論當年高密王妃的出閣,趙家雖然未必情願,到底嫁的也是其時風頭最勁的王爺!”
“您呢?”
“您跟世子之所以會結爲夫妻,歸根到底就是高密王要向世人證明,他沒有忘記先帝駕崩前的託付,沒有白拿先帝臨終的饋贈,是用了心照顧廣陵王的!”
“所以將趙家養大的柴王妃許給了廣陵王,將趙家大小姐您許給了廣陵王世子!”
“實際上按照才貌按照門第……”
“廣陵王世子,配得上您?”
“這幾年來,由於陛下膝下無子,圍繞陛下百年之後何人承位這點,高密王與孟氏勾心鬥角不斷,連年輕的密貞郡王都在躍躍欲試,可唯獨廣陵王府,不是給高密王做幌子,證明他的兄友弟恭,就是給孟氏驅策,借種篡位!”
孟側妃冷笑,“廣陵王如此,世子,您,就越發不被重視了!”
“其他不說,就說從廣陵王選擇孟氏開始,趙府就迅速疏遠了您……可廣陵王選擇孟氏的事情,您別說參與了,您是壓根就不知道!”
“然而您的孃家,爲了不被高密王猜忌,還不是一樣同您淡漠了關係?”
“被當棋子一樣利用到今日,世子婦難道一點點爲自己、爲自己的子女爭取的想法都沒有?!”
趙桃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說道:“側妃口才很好,只不過……您口口聲聲讓我不要被當棋子用了這麼久,還不知道醒悟,您自己難道,就不是棋子了?這些話,全部都是您那兩位孃家兄弟,主要是崇信侯教的吧?”
她眯起眼,“我倒是很好奇,崇信侯跟密貞郡王有什麼恩怨,需要趁着郡王在西疆被絆住的機會,這樣不遺餘力的挖他牆角?甚至打起我們夫婦的主意來?”
“您誤會了,我六哥跟密貞郡王不熟,能有什麼恩怨?”孟側妃看着不遠處的地磚,淡淡說道,“您是長安土生土長的,我們兄妹的經歷您最清楚不過。說來說去,我們也不過是討生活而已!”
“從前因爲打聽到三哥跟太后姑姑都屬意十四妹妹做繼後,於是我們就立刻拋棄了嬌語母女,投靠了大伯母。”
“這會兒也是差不多……”
“拋棄?”趙桃姌眯起眼,“這麼說,你們這次是聽說了什麼消息,拋棄了密貞?沒想到,崇信侯他們之前居然投靠的是密貞嗎?”
孟側妃心中一驚,暗悔失言,立刻否認:“沒有!我只是打個比方!”
但趙桃姌笑吟吟的看着她,一副瞭然的樣子,只說:“側妃說不是就不是吧,反正到底怎麼回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不過倘若崇信侯之前是投靠密貞郡王的,我倒是奇怪了:密貞郡王雖然年少有爲,卻起步晚,底子很是薄弱。按說正是用人之際?”
“如崇信侯這樣的才幹以及身份地位,即使對郡王偶有冒犯,郡王也不該小氣吧?”
“是什麼事情,居然讓崇信侯擔憂到了想方設法攛掇宮裡那兩位放棄密貞,還要立刻給那兩位再找嗣子的地步?”
孟側妃這會兒砍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她從進門以來,就一直愀然不樂,柴王妃在的時候還好,廣陵王府雖然包括廣陵王在內,對她都很冷漠,好歹獨居一院,除了給廣陵王侍寢外,也沒什麼打擾。
後來柴王妃去後,世子容清安算是跟她耗上了。
那個時候孟歸羽尚未得到舒氏姐妹明着照顧,有心無力,孟側妃也沒想到孃家兄弟崛起的這麼快,所以過的非常抑鬱,成天都了無生趣。
之後雖然孟歸羽求得舒氏姐妹插手,阻止了容清安的找茬,到底沒有徹底改變孟側妃身爲家族棋子的命運,她的心情又怎麼好的起來?
壓抑久了,人麻木了,反應就慢了。
尤其如今還在坐月子,身體上的疲憊與傷痛,造成精力上的不濟,哪裡是趙桃姌的對手?
“世子婦自己都說了,密貞郡王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我那兩位兄長,不敢說是多麼出色的人才,卻也足以擔當郡王的重視了。”側妃暗吐一口血,努力挽回局面,“何況他們從來就不是輕狂的人,怎麼可能故意做出得罪郡王的事情?”
“既然如此,又談什麼背叛郡王?”
“所以我那兩位兄長,與密貞郡王沒有任何關係!”
“只不過是最近一直在給宮裡那兩位做事,從那兩位的近侍口中,得知郡王見棄,故此打算搶先一步罷了!”
趙桃姌笑了笑:“側妃說不是就不是吧。”
卻也不打算跟她多說了,“側妃還在坐月子,我瞧您說了這麼會兒話,有些乏了?那我不打擾您!”
說着也不等孟側妃開口留客,徑自起身告退。
她離開之後,孟側妃懊惱的捶打了下玉枕,方喚進大丫鬟,無精打采的吩咐:“去告訴六哥,我好像把事情辦砸了。”
卻不知道趙桃姌回到自己屋子後,皺眉坐了會兒,也跟大丫鬟講:“臨近年關,我思念家人,你明兒個回一趟趙府,問問老夫人可有閒暇,後日在趙府門口不遠處的茶樓碰個面,讓我拜見。”
次日秦老夫人接到這消息,就說:“自從廣陵王跟孟氏走動後,咱們同桃姌就是能不見面就不見面,尤其她婆婆的孝還沒滿,這年節之前,忽然要見面,八成是有事情說。”
嵇氏擔心的問:“是不是她在廣陵王府遇見難處了?那孟側妃好容易生的小王子纔去,說不準廣陵王府這會兒就鬧的厲害?”
“尋常事情那孩子自己就能處置,我看不像。”秦老夫人皺着眉頭,“明兒個咱們一塊去茶樓候着就是……反正如今府裡過年過節的事情都有孫媳她們處置,用不着咱們操心!”
不過秦老夫人也不認爲廣陵王府能發生什麼大事,此刻她最牽掛的還是高密王府的一攤子麻煩,“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倒是看得開,卻不知道子夜她,能不能撐得住?唉,歸根到底,是莫氏姑侄作的孽,不然密貞一直在子夜跟前長大,與世子必定感情深厚,不管什麼事情,都還有商量的餘地,何至於鬧到如今的地步?”
無怪秦老夫人要愁眉苦臉,因爲高密王府的近況實在不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