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於馮氏存心鍛鍊外甥女,聞言並不肯幫忙,只說:“這事兒是你當衆接下來的,要怎麼辦你自己想,不要來問我!”
盛惟喬撒嬌的抱住她手臂:“這可是我頭一次處置這麼大的事情,您不給我搭把手啊?明明您對那倪雁影都願意幫忙呢!”
“你還指望我陪你在這西疆過上幾年啊?”宣於馮氏敲了敲她腦袋,“趁我還在這裡,你趕緊的自己練練手吧!不然回頭我走了,你自己沒經驗,遇事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找不到,到時候再哭啊也已經晚了!”
盛惟喬想想也對,這纔不糾纏了,又叮囑了一番讓宣於馮氏防着點倪雁影,千萬別陰溝裡翻船,這纔不太情願的被不耐煩的姨母趕走。
她回到自己屋子裡,匆匆卸了妝,就喊了槿籬、菊籬等心腹到跟前,商議救災之事。
槿籬說:“咱們才抵達的那日,娘娘已經派人去災民這會兒安置的地方看了,這會兒人還沒回來,所以具體的情況,咱們這會兒還不知道。不過這種流離失所的情況,如糧食啊被褥啊藥材啊之類的終歸是缺的,不如咱們先把這些預備起來?”
盛惟喬道:“這些東西自然是要預備的,不過我沒打算平白養着他們,幹活要的器具也該預備着。不然就是中了倪寄道等人的計,憑空多出一班累贅來了。回頭還不知道有多少類似的災民等着咱們。”
如此主僕合計了一番,列下要預備的單子後,盛惟喬就對菊籬說,“你去給我找找衣箱裡可有耐髒樸素又方便行動的衣裙?如果沒有,就找找類似的衣料,給我趕緊的做上幾身。”
菊籬聞言答應一聲就要去辦,槿籬卻聽出不對來,忙道:“娘娘,您要那樣的衣裙做什麼?”
“自然是去災民那兒,人家家園盡毀衣不蔽體的,我總不能穿金戴銀打扮的光鮮亮麗過去吧?”盛惟喬道,“這也太招人恨了。”
“這怎麼能行呢?”槿籬立刻反對,菊籬也說,“娘娘,這些事情交給底下人做就成了,您才趕過路,何必親自勞累?再說這西疆荒僻,自來民風剽悍,萬一倪寄道他們在災民裡混雜了奸細,趁機謀害您可怎麼辦?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還是不要去了吧?”
但盛惟喬說:“倪寄道幾個既然連這麼喪心病狂的計策都想的出來,我要是不親自去露個臉,誰知道這次的名聲會給誰拿走?沒準他們會說,都是因爲他們擠兌了我跟密貞,所以災民纔會得到安置呢?畢竟他們幾個是這兒的地頭蛇,我們初來乍到的,這拌起嘴來,可未必能贏。到那時候,豈不是花錢成全了別人的好聲名?”
現在他們夫婦急需在西疆站住腳,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時候。
又說,“我又不可能一個人去,終歸是把護衛帶齊全的。而且男女有別,到時候能夠靠近我的,八成都是婦孺,這樣都保證不了我的安全,真當咱們家的侍衛是吃乾飯的嗎?”
槿籬跟菊籬勸不住她,只好轉而去求宣於馮氏出馬:“老夫人勸勸娘娘吧,娘娘身嬌體貴,安置災民的地方離益州城既遠,數千人擠在一起,想也腌臢的緊,哪兒是娘娘能去的地方?”
不過宣於馮氏對此根本沒放在心上:“當初盛家老太爺北擊茹茹,多少次險死還生也不曾皺過眉頭;盛馨章年輕時候爲了壯大祖業,也曾東奔西走餐風露宿,更數次冒險親上玳瑁島與公孫老海主照面,方有盛家今日……喬兒如今不過是帶着一大羣人去看看災民,要這樣大驚小怪做什麼?”
“但娘娘是女子啊!”槿籬跟菊籬硬着頭皮辯解,“娘娘素來嬌生慣養,什麼時候見過那樣的場面?”
宣於馮氏道:“女子又怎麼了?當初我那丈夫去了之後,我還不是照樣撐起了宣於家?你們不要因爲自己是女兒身,就瞧不起女子!看人家吳大當家,年紀輕輕的女孩兒,就在匪窩裡當家作主了。災民再可怕,能有一窩匪徒可怕?難道喬兒一定不如吳大當家不成?!”
她把話說到這份上,槿籬跟菊籬也不敢說什麼了,只好抱着最後的指望,私下去同容睡鶴稟明。
容睡鶴聞言不是很贊成,他倒不是怕災民對盛惟喬做什麼,那裡頭混幾個奸細,侍衛足以打發。
主要是擔心孟家乾會利用妻子出城的機會做手腳:“雖然當初聯合吉山盜偷襲,將孟家乾的三千精騎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北疆軍到底悍勇,這會兒孟家乾手裡並非無人可用。我這幾日要整理刺史府積存的文書,爲解決倪寄道等人做安排,不可能將吉山盜傾巢派出去給你做侍衛,就算全部派出去,正面交戰,吉山盜也未必是北疆軍的對手。所以你要是親自出城……我是實在不能放心的。”
盛惟喬想了想,就說:“我一個人去不好大動干戈,但要是一羣人去呢?”
“你想把捐錢的女眷們都拉過去?”容睡鶴沉吟道,“只是孟家乾沒有緊要女眷在西疆,他可未必會因爲倪寄道幾個投靠了孟氏而對他們的家眷手下留情。”
“他不會手下留情,卻敢手下不留情麼?”盛惟喬說道,“北疆軍確實驍勇,但在丟失了全部輜重、主將還重傷的情況下,再把倪寄道幾個朝死裡得罪,他們是想全部埋骨西疆不成?!就算孟家乾想這麼做,他左右總不至於也全部沒腦子。”
容睡鶴到底不放心:“其實要讓災民知道是咱們在牽頭出力,你派個心腹侍女過去露個臉也就是了。真沒必要親自出馬的。”
但宣於馮氏知道他的想法後,倒是過來勸他了:“喬兒一向被保護的風雨不透,難得她如今爲了你的緣故,願意磨礪自己,你何必要攔着?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真該她倒黴,你就是成天鎖她屋子裡她也說不定要遭殃;不該她倒黴,她以前也不是沒有過絕處逢生。”
容睡鶴道:“姨母,我是不介意乖囡囡一直天真懵懂的,她過的開心就好。”
“但我們介意。”宣於馮氏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前途遠大,將來打你後院主意的人也多!往後你真正日理萬機了,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萬一哪天一個疏忽,叫人鑽空子害了喬兒跟她往後的孩子,卻教我們這些看着喬兒長大的長輩怎麼哭?”
容睡鶴無奈,只好道:“那我讓阿喜陪她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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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無暇親自出馬的情況下,不管是忠心還是武力,也就公孫喜最讓他放心了。
他這邊鬆了口,盛惟喬也正好接到之前派出去探訪災民情況的手下的回稟,那些人目前幾乎什麼都缺,當然是非常糟糕的。
最要命的是,因爲天熱,數千人聚集在一起,也沒什麼像樣的接濟,已經有疫病發生的徵兆了。
下人說:“小的因爲起初不防,跟幾個疑似有疫病的人靠近過。故此昨兒個抵達城外後,沒敢進城,在城外遠遠的託了路人進城來通知了管事,弄了藥吃了,又沐浴更衣,請大夫看過,確認無事,這纔敢來稟告娘娘。”
這下宣於馮氏頓時改口了:“喬兒,既然疫病都發生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你還是讓管事走一趟算了,自己就別去了!”
疫病這種事情可不跟盜匪似的摸得着看的見,可以防備可以驅散;也不管你是否出身富家身份高貴,盛惟喬作爲一貫嬌生慣養的掌上明珠,自來嬌弱,若是去了誰也沒法保證會不被傳染上。
宣於馮氏只是希望這外甥女成長起來,可不是要她去拿命拼前程,此刻當然要阻攔了。
盛惟喬難得親自主持一件大事,正是雄心勃勃、無畏任何艱險的時候,起初還不肯,說是既然派過去看情況的下人沒事,自己小心點,再帶上大夫跟藥材隨行,也未必會有事兒。
但容睡鶴勸說無果後,宣於馮氏生氣了,當場拍起了桌子:“你爹孃就你一個女兒,就算現在又有了元兒,他們也沒有說就不把你放在心上。還有你姨母我也統共就你一個嫡親外甥女!你自己任性慣了可以不把命當回事,爲我們想過沒有?!”
“您說的彷彿我要是去了就一準會白髮人送黑髮人一樣了。”見這情況,盛惟喬嘟囔了一句,到底答應了就派管事過去主持大局。
不過實際上最後去的還是容睡鶴的人,這主要是盛惟喬手底下的管事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打理庶務也很來的,但武力跟體質就沒有什麼長處了。
容睡鶴覺得這樣的人才不該拿去冒險,是以從自己的部下里抽調了幾個武功高強、體質特別好的,由許連山打頭,前去督促救災之事。
當然對外旗號打的是奉郡王妃盛惟喬之命行事。
“這樣也好,災民那邊越是一塌糊塗,看到救災之後越容易出事。”這結果在盛惟喬看來,那就是自己基本上什麼都沒做,不免失望,宣於馮氏安慰她,“咱們家的管事可未必壓得住那場面,倒是密貞手底下這幾個,兇悍慣了,鎮得住人,如此救災說不定還更順利些。”
而容睡鶴爲了彌補妻子的失落,交給她一個任務,就是跟益州城的女眷們好好熟悉下,給他探聽些消息。
因爲這種熟悉肯定不能成天待在刺史府等人家上門,也是要經常出門赴約的,儘管暫時這種來往都限於益州城內,但容睡鶴考慮到自己曾經派遣公孫喜千里迢迢趕去北疆刺殺孟家乾,擔心孟家乾或者其他什麼人,照樣給盛惟喬來一下,故此還是把公孫喜派給了盛惟喬做侍衛。
盛惟喬聞說之後,跟他講:“你這會兒正是用人的時候,卻教阿喜成天跟着我,既耽擱你自己的事情,豈非也是耽擱他的前途?”
“我這裡有吉山盜補充,暫時還不算很缺人。”容睡鶴解釋,“至於阿喜,他一直跟着我,以後還怕沒有提攜他的機會?”
見他這麼說了,盛惟喬也不拒絕。
而且公孫喜到她身邊,倒是恰好讓她想到了孟皇后的心思。
這日出門赴宴歸來,公孫喜親自趕車,盛惟喬就問他:“阿喜,你也有這年紀了,想過娶親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