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臉色?”盛惟喬心中驚訝,因爲雖然知道桓夜合曾經得到高密王妃破例的召見,到底不是王妃的血親,今兒個王妃做壽就請了自家人,卻不想會給她下帖子?
可見這位靜淑縣主,在高密王妃心目中的地位,只怕比衆人之前以爲的還要高。
她這裡頻頻看桓夜合,後者似注意到她的目光,待酒過三巡,底下歌舞聲漸濃,衆人也三三兩兩的聊上後,專門移席過來說她,“彷彿想拿笤帚趕我出去似的!”
盛惟喬說道:“哪裡的話!我就是想着方纔在偏廳沒看到你。”
“我來的晚,聽說你們都在王妃跟前了,就沒去打擾。”桓夜合也不戳穿她的搪塞,笑道,“聽底下人說,你方纔在王妃跟前認親戚?怎麼樣?都記住沒有?”
盛惟喬聽出她語氣中的幸災樂禍,就白一眼過去:“戚家幾位小姐、孫小姐當時不在,所以都記得住……瞧你這話問的,我雖然沒你八面玲瓏吧,這麼幾位親戚難爲還記不住?”
“我倒不是懷疑你的聰慧!”桓夜合夾了片玉蘭片吃了,怡然自得道,“我是以爲你懶得記。”
“瞎說,我是那種人嗎?”盛惟喬笑罵,“淨會編排我!你給我老實交代,方纔見禮完了,都沒什麼人主動尋我說話,是不是你私下裡散播了什麼關於我的不好的話?”
桓夜合道:“咦?見完禮就沒人理你了?這些人眼力可都不錯啊,知道不跟你這種不學無術的人同流合污!”
兩人互相戲謔了幾句之後,桓夜合就問她:“王府要跟黃家結親了啊?這人選也沒得挑,肯定是建安郡君同黃子越是不是?”
“你消息向來比我靈通,怎麼問我呢?”盛惟喬道,“不過黃家人都專門來給母妃道賀了,我猜着八成是吧。”
桓夜合看了看左右,見大家都有伴在說話,沒人注意她們,這才小聲道:“黃子越……之前除夕宴上的事情,你沒跟王府這邊說?”
“沒有。”盛惟喬搖頭,別說高密王府了,就是容睡鶴,她都沒說,畢竟容睡鶴對於找她麻煩的人,一向不是弄死,就是弄殘弄廢。而除夕那晚,雖然是方馨娘跟羅琬嫿主動挑事吧,盛惟喬並沒有吃虧,就不想讓這倆女孩兒爲這麼點口角出什麼岔子。
至於說黃無咎這人,盛惟喬雖然怪疑惑他爲什麼要找自己麻煩,然而考慮到對方是戶部侍郎之子以及榜眼的雙重身份,她也不想聽了桓夜合的片面之詞就跟他懟上。
是以當時雖然動了找容睡鶴驗證桓夜合之語的心思,事後冷靜下來想想,還是把這事兒給瞞了。
此刻桓夜合問起來,她就含糊道,“那時候是正月裡,不是事情多麼?後來跟着就要準備出閣了,一來二去的,就忘記了。”
“反正你們也不住王府,來往既少,些許恩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什麼。”桓夜合聞言,點了點頭,卻也沒說什麼,只道,“當然也是你脾氣好,換了密貞可未必肯嚥下這口氣。”
盛惟喬笑道:“那次最生氣的可未必是我,我有什麼咽不下去的?”
她心念轉了轉,試探着道,“對了,你現在可知道黃子越做什麼要那麼做了?說起來我到現在都迷糊着呢……怎麼想我都跟他無冤無仇啊?”
桓夜合笑着道:“我以爲你知道這事兒後會跟家裡長輩還有密貞說,那麼我就不多管閒事了,所以之後可沒再打聽。不過你想知道緣故,之前問我也還罷了,現在還猜不出來嗎?”
見盛惟喬疑惑的看着自己,她抿了抿嘴,朝建安郡君擡了下下吧,“這位主兒的婚事,是誰做主?”
“……”盛惟喬沉思片刻,會過意來,就是皺眉,“父王?!你的意思是,黃子越是在向父王表態?”
“不然你也說了,你跟他無冤無仇的,他好歹也是官宦子弟、金榜榜眼,至於玩那種小手段來算計你一個女流之輩麼?”桓夜合摩挲着手裡的銀盃,篤定的說道,“八成是因爲他跟密貞到底是同榜出身,王爺擔心他心向密貞,所以在建安郡君的婚事上有所遲疑。他爲了給王爺證明心意,出此下策呢!畢竟密貞有王妃護着,王爺都不敢公然拿他怎麼樣,黃子越要是直接動密貞,王爺也未必敢提他跟建安的親事了。”
“而且自從趙三小姐顏面掃地之後,誰都知道你在密貞心目中的地位。”
“畢竟王爺只是要他一個態度而已,也不是讓他當真拿你或者密貞怎麼樣。如此他攛掇方馨娘同羅琬嫿那倆好哄的給你找點麻煩,無關痛癢又表了姿態……卻是物美價廉!”
盛惟喬說道:“那趙三表妹呢?當時方馨娘跟羅琬嫿去找我麻煩時,打的可是給趙三表妹出氣的旗號。你說這事兒是黃子越攛掇出來的,多少也是將趙三表妹拖下水了。”
桓夜合道:“這個你大概沒注意,自從你上次動身回南風郡前後,長安這邊不是傳出趙三小姐在爭夫上敗給你的事情麼?之後趙家大少夫人,就是趙三小姐的大嫂厲氏,曾經想過爲趙三小姐擇婿,好像,我是說好像啊,我也不是很確定,厲氏是看中了黃子越的。”
“這麼說黃子越倒是鐵了心給父王做孫女婿了。”盛惟喬笑了笑,說道,“爲此不惜得罪趙家?”
桓夜合也笑:“說不定是他消息靈通呢?將趙三小姐說給黃子越,只是厲氏的意思而已!雖然懷化將軍的髮妻去的早,到現在也沒繼娶。但秦老夫人既在,趙三小姐還是她老人家撫養長大的,這位小姐的婚事,可輪不着厲氏做主!”
“你是說秦老夫人不同意?”盛惟喬好奇的問,“那秦老夫人看中的是誰啊?”
“榜眼都不中意,自然是屬意狀元了。”桓夜合慢條斯理道,“只可惜被你截了胡……老夫人到現在都沒再相看出色的男子,沒準還在思量着這條路呢?”
盛惟喬對秦老夫人的印象一直很好,蓋因當初她初來乍到的時候,秦老夫人非但沒有依仗趙家權勢,以勢壓人,反而主動退讓,極盡長輩的和藹謙遜,充分展示了書香門第該有的涵養。
此刻聽了桓夜合這話,就不是很相信,微笑道:“那位老夫人很是通情達理呢?”
桓夜合也不否認:“秦老夫人確實很和藹。”
就沒繼續說這話了,而是岔開話題,“對了,你那堂哥,就是名叫惟德的,說親了不曾啊?”
“沒有呢。”盛惟喬開玩笑的問,“你怎麼打聽起他的婚事來了?該不會看上我這哥哥了吧?這可要叫我驚訝了!”
桓夜合微笑:“我倒是不介意嫁給他的,只是你家裡肯麼?八成會說覺得我太精明瞭,怕我會欺負他吧?”
“我家長輩可不是這樣小氣的人。”盛惟喬說道,“倒是你,我那哥哥老實的緊,你哪裡能不覺得無趣?”
桓夜合正色說道:“這個你就不懂了!像我這種不安分的,最好就是找個老實的,這樣可以省去跟他鬥法的心思,專心專意管自己裡裡外外的折騰!累了乏了,還能在他肩上靠一靠,教他好生伺候自己!”
盛惟喬笑道:“那你對我哥哥……?”
“他要是長的再俊俏點,我說不定還真要給你做嫂子了。”桓夜合遺憾道,“不過這會兒問你這話,卻是給其他人幫忙,這會兒想給你做嫂子的,可不是一個兩個!要不是你們盛家是遠道而來,在長安這邊,除了同徐家親善外,跟其他人家都沒太多交情,也不出門交遊,又是才忙完你的出閣,只怕媒婆早就踏破門檻了!”
盛惟喬有點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你這樣才貌雙全的名門淑女,居然喜歡長的俊的!我以爲你會說,做你夫婿,首先要有才華……”
“這話說的多新鮮哪?”桓夜合失笑道,“正因爲名門淑女衣必綺羅,食必精細,左右侍者都是經過反覆挑選的齊頭整臉,長年累月過慣了這樣入目一片花團錦簇的日子,忽然來個夜叉似的男子,他就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誰提的起這跟他吟風賞月的興致?嚇都要嚇死了!”
又問她,“那你呢?你當初看中密貞,難道是看中他的才華?”
盛惟喬想了想,容睡鶴在盛家的時候,雖然科舉一帆風順吧,但她還真沒關注過這人的功課,更遑論領教他的才華。畢竟她就是個不愛看書的,容睡鶴要是成天對她吟詩弄月,她估計早就離他十萬八千里了。
“主要是他對我好吧?”她遲疑着找了個理由。
桓夜合詭異一笑,說道:“我看寧威侯世子對你也不差?”
盛惟喬琢磨了一會:“從世交兄妹的角度來說,他還可以吧。”
至少打不還手。
桓夜合就說:“那你怎麼沒看中寧威侯世子的?”
盛惟喬頓時覺得膝蓋上中了一箭:怎麼沒看中?!要不是他自己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露了本性,就本囡囡那時候的傻乎乎的勁兒,這會兒不定就是寧威侯世子婦了好不好?
“除了寧威侯世子之外,對你好的男子肯定還有很多吧?”桓夜合沒注意她的表情,繼續說道,“也沒見你看中那些人?所以爲什麼偏偏是密貞,還不是他長的好?”
她慢條斯理道,“要是長的不好看,對你再好,也頂多是‘你簡直跟我嫡親哥哥一樣’;這長的好的再對你好啊,纔有指望變成情哥哥!當然男子看咱們女子也是一樣:同樣萍水相逢,是美人,那心就先熱了幾分,有些人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呢,倒先幻想着你帶上豐厚妝奩同他私奔的美夢了;容貌平平的話,主動給人家機會,人家沒準也是推說大家還是作兄妹的好。這以貌取人的習性,古往今來如此,誰都不要笑誰!”
盛惟喬乾咳一聲,轉開話題:“你說很多人想給我堂哥說親?我那堂哥好像沒有認識很多人吧?”
“人家還要認識他這個人?”桓夜合反問,“認識你當初那令人髮指的陪嫁不就成了?”
合着是衝着銀子來的!
盛惟喬無語道:“但我家的銀子大抵是我爹掙的,我爹既是嫡長子,這會兒膝下也有男嗣了。我那堂哥是二房的,二房還已經分出去了呢!”
桓夜合道:“南風郡離長安這麼遠,大部分人哪裡知道的那麼清楚?想着你這個做堂妹的陪嫁那麼多,盛家必是豪富,你那堂哥乃是實際上的長孫,將來分家的時候還會被虧待麼?這不就動心了?”
她若有所思,“話說,你那堂哥若當真老實,你回頭還是提醒下的好,別被亂七八糟的人賴上,弄個不安分的妻子回去,到時候鎮不住,弄的成天家宅不寧!”
盛惟喬心說自己祖父跟親爹還在,有什麼不安分的女眷鎮不住的?
不過還是謝了她的好意。
兩人又說了會話,桓夜合忽然推了推盛惟喬,說道:“你看那邊,福昌縣主什麼時候跟趙五公子這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