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房後,容睡鶴才順手將門反鎖上,盛惟喬已經抄起不遠處的一隻青花纏枝菊紋玉壺春瓶朝他兜頭砸下!
“乖囡囡,你吃醋了嗎?”容睡鶴眼疾手快的一把擋住,見盛惟喬一臉陰沉,還以爲這女孩兒是不喜自己跟舒貴妃相談甚歡,冷落了她,笑着說道,“放心吧,你家鶴哥哥心裡只有你,那貴妃過會你就知道下場了!”
盛惟喬偷襲失敗,沉着臉將玉壺春瓶放回原位,然後徑自繞過屏風,走到紫檀嵌螺鈿卷草紋鏤雕四季花卉圓桌前坐下,淡淡道:“你找我要說什麼?我娘好的很,沒什麼需要你操心的。”
容睡鶴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飛快的思索了下,頓時就想起了高密王妃之前在太后跟前使勁給自己拉偏架的事情,心想難道這小祖宗因此察覺到自己在騙她,所以鬧脾氣了?
他暗罵高密王妃礙事,上前賠笑道:“乖囡囡,王府那些人,我跟你說啊……”
“王府上下沒一個好人是吧?”盛惟喬目玩味的在他身上來回逡巡着,忽然說道,“你今兒個這身打扮很不錯嘛!以前一年四季都是一身玄色,弄的我們還以爲你真的那麼喜歡玄色?”
容睡鶴不知就裡,聞言還以爲自己這幾天的臨陣磨槍沒有白費功夫,頓時大喜過望,不假思索道:“以前也不是喜歡玄色,只不過那時候沒想過講究穿戴。但現在當然不一樣了!”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暗示自己乃是爲了討好盛惟喬才改變的。
但在盛惟喬聽來,卻是他是因爲遇見了趙家姐妹,所以轉了想法。
女孩兒深吸了口氣,怒極反笑:“你變的可真快!”
容睡鶴哪曉得她的誤會?
聞言覺得這話應該是在嬌嗔自己,頓時就放下心來,笑道:“不快不行啊,畢竟乖囡囡都去見人比花嬌的宜春侯了,我若再無動於衷,將來可怎麼好?”
他這會兒提酈聖緒,主要就是想讓盛惟喬誇幾句自己比酈聖緒好看多了之類。
但先入爲主的盛惟喬頓時理解成:既然你去跟宜春侯相親,我當然也要找倆後備,免得到時候沒了你,沒人替補。
“……”她足足沉默了半柱香時間,本來還笑容滿面,琢磨着找什麼機會提出“左邊親親右邊也親親”要求的容睡鶴,都感覺到不對勁了,斂了笑,試探道:“乖囡囡?”
盛惟喬才擡起頭來,面無表情道:“我就是一天見一百個人比花嬌的宜春侯,關你什麼事?!我爹我娘我祖父我祖母都沒說什麼,你是我什麼人,輪的着你開口嗎?!”
“乖囡囡,我就是開個玩笑啊!”容睡鶴有點發愣,據他對盛惟喬的瞭解,這小祖宗這會兒就算懶得哄自己,也不該說出這麼當真的話來啊?
他一頭霧水的哄道,“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最近除了騙盛惟喬、騙盛惟喬跟騙盛惟喬外,應該也沒做什麼讓盛惟喬生氣的事情了吧?
容睡鶴見女孩兒聽了這話非但沒有緩和神色,反而越發冷若冰霜,越發小心翼翼,“乖囡囡,你怎麼了?是不是最近聽了什麼說我不好的話?”
他急速的思索着,是盛老太爺,還是?
本來容睡鶴這反應是很可疑的,因爲他不可能不知道盛惟喬絕對無法容忍他去跟趙家姐妹相親,更不要說在盛惟喬跟前委婉承認此事了。
然而盛惟喬自認爲之前已經是做足了功課,絕對不會冤枉他的,這會兒自然覺得他是在裝樣子,是又想利用自己的信任跟縱容,詭辯脫身了。
所以聞言冷冰冰的看了他一會,才冷笑道:“你總有那麼多理由解釋,但我現在已經懶得聽了!我只問你,你接下來打算跟我怎麼樣?”
“當然是明媒正娶,雙宿雙飛了。”容睡鶴心頭一沉,知道事情恐怕不小,只是他全然不曉內情,這會兒也只能硬着頭皮見招拆招,說道,“難道你懷疑我在這個問題上騙你?乖囡囡,你想我爲什麼要回高密王府去?如果我不願意,且不說他們根本不可能那麼快查到我的底細,更不要說把我帶回高密王府了!”
盛惟喬冷冷道:“其他不說,單憑那倆書香門第出身的俏麗表妹,你捨得不回去?!”
容睡鶴足足呆了好一會,才失笑道:“你聽說我是在跟趙家姐妹說話的時候,被元家叔侄找了麻煩,所以懷疑我跟她們有染?”
他以爲找到了緣故,頓時輕鬆下來,心說難怪這乖囡囡當時要給他比割喉的手勢呢!
連忙解釋,“我跟她們不熟,那時候……”
要說容睡鶴也算是反應快了,一聽盛惟喬懷疑他跟趙家姐妹有曖昧,頓時“表妹”都不喊了,然而盛惟喬冷笑着打斷了他的話:“不熟,你還爲她們換了這一身迥然從前的服飾?要是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爲我們家虧待你,連件顏色衣裳都不給你做哪!你這翻臉不認人的本事可真不錯,人家趙三小姐都親口承認了,趙家老夫人跟高密王妃一致認可了你跟她親上加親,她跟她堂姐也在王府住了好幾日了,你還跟她不熟?!”
“是不是得跟應姜還有徐抱墨那樣了,纔算熟悉?!”
“……我只是想着宜春侯容貌秀美,自幼生長長安,肯定擅長裝扮,不想在你面前被他比下去,所以才請教了幾次長安男子風行的裝束而已!”容睡鶴聽到“趙家老夫人跟高密王妃一致認可了你跟她親上加親”,心裡就是一個“咯噔”,他因爲自覺高密王府是不知道自己跟盛惟喬之間的事情的,所以想着如果高密王府有意要給自己撮合誰家女孩兒,斷沒有不告訴他的道理。
是以之前趙家姐妹到高密王府小住的時候,戚氏等人都說,是爲了陪伴幾個月後就要出閣的惠和郡主,他也就沒多想。
這會兒聽盛惟喬說出“親上加親”的話,才反應過來,確實趙家姐妹如果真的是到王府是爲了陪伴惠和郡主,何以這些日子一直在熱心指點他,而不是圍着惠和郡主轉?
再想的仔細點,就如孟氏那邊的推斷一樣:高密王妃明擺着不喜歡惠和郡主,戚氏最是孝敬順從這婆婆不過,怎麼可能爲了惠和郡主即將出閣,將趙家姐妹接去王府小住呢?
尤其,趙家姐妹還就被安排住在高密王妃隔壁,這擺明了就是讓她們近水樓臺先得月,在容睡鶴去給高密王妃請安、或者是高密王妃喚了這兒子在跟前的時候,方便趙家姐妹過去接觸啊!
“回頭知道都有哪些人將這麼大的事情瞞着老子,老子非弄死他們不可!!!”
容睡鶴此刻反應過來,心裡簡直快氣瘋了!!!
但因爲盛惟喬在跟前,他非但不能生氣,還得忍着氣哄好這女孩兒,不然天知道這小祖宗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忙不迭的說道,“什麼親上加親,我根本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早就把她們趕回趙府去了!你放心,我馬上回去席上,就跟她們說,讓她們等下出了上林苑,都不用回王府了!”
又說,“你要是覺得還不夠解氣,你說把她們怎麼辦,要殺要剮,我保證全聽你的!”“……”只是這麼利落的保證,非但未能換來盛惟喬重展笑顏,反而讓她皺起了眉,認真思索了一會,才道,“那麼你呢?”
“我?”容睡鶴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是如果趙家姐妹要受到喊殺喊剮的懲罰的話,自己又該受到怎麼樣的懲罰?
老子是冤枉的啊!
老子什麼都不知道好不好?!
老子還不是爲了討好你?
老子現在也很生氣啊啊啊啊啊!!!
但是!
面前有隻氣鼓鼓的乖囡囡,他能怎麼辦?
他也很絕望啊!
容睡鶴默默嚥了把淚水,弱弱的跟盛惟喬說:“我的話……嗯,乖囡囡,你看要怎麼辦?你說了算!”
他這麼講是因爲他不太確定盛惟喬這會兒的憤怒程度,想通過她的回答來進行應對。
結果盛惟喬聞言沉默了會,卻自嘲的笑了笑,說道:“你總是這樣……知道我吃軟不吃硬,所以一旦詞窮了,要麼裝可憐,要麼就是擺出任憑處置的姿態來。因爲你知道這麼做了我就會心軟,然後,事情就這麼算了。”
容睡鶴:“………”
“但從前我之所以願意算了,那是因爲你沒犯到我的底線。”盛惟喬也不理會他幾欲吐血的模樣,自顧自的繼續道,“你以爲現在我還會這麼輕易的揭過?那你也太小覷我了!”
容睡鶴:“………”
“我之所以肯聽皇后娘娘的,專門進這屋子跟你說清楚,就是要跟你做個了斷!”盛惟喬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心緒,冷然道,“你也給我死了胡攪蠻纏的那條心!我的爲人你是知道的,沒翻臉之前,你耍賴、撒謊、陽奉陰違、顧左右言其他,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恩斷義絕之後,你再敢跟我玩蠻橫你試試看!”
她用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凝視着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擺什麼表情的容睡鶴,“你且看看我能不能弄死你!!!”
“……”容睡鶴忍住立刻起身返回凌波宮,奪下侍衛的儀刀砍死高密王妃等人的衝動,努力跟她講道理,“乖囡囡,如果我確實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弄死我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如果我沒有做,你道聽途說就認定了我的罪行,且不說對我公平不公平,將來誤會解開之後,以你的爲人,你心裡該多難受?!”
“我爲什麼要難受?!”誰知道盛惟喬聞言,冷笑了一聲,理所當然的說道,“就算將來證明是誤會又怎麼樣?!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如果你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平常就是個誠實守信的人,譬如說我堂哥盛惟德那樣的敦厚,你就是跟人衣裳不整的在帳子裡被我堵到了,我都不會立刻認爲你背叛我,怎麼也要認認真真聽你完你的辯解再判斷!”
“可你自己算算,自從咱們認識以來,你騙了我多少次?!”
“既然如此,我不相信你有什麼不對?”
“這都是你自找的!!!”
原本委屈滿滿的容睡鶴:“………”
乖囡囡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然無法反駁!
但現在是不反駁就死定了,所以容睡鶴怎麼也要掙扎到底的!
然後,這時候!
門被急促的敲響了,是方纔吩咐小宮女給孟皇后一行人安排艙房的內侍:“密貞郡王可是在裡頭?貴妃娘娘召見,請郡王即刻隨奴婢前往頂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