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睡鶴與趙家姐妹都不知道高密王妃的心痛,用過早飯後,趙桃妝就主動跟容睡鶴說:“三表哥,咱們不要打擾姑姑靜養,不如去花園裡的涼亭中說話,也好納涼。”
她心想這季節正是穠綠淺碧滿眼的時候,園子裡的卉木最是葳蕤不過,自家堂妹一身玫瑰紫的衣裙,恰被襯托的豔而不俗,嬌媚卻不失端莊,說不定這才華橫溢的表哥來了詩興,現場賦詩一首定情?
……就算沒有這麼順利,花園的涼亭怎麼都是個適合花前月下的好地方嘛!
容睡鶴哪裡知道她們姐妹的套路?
他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老子一定要全方位多角度碾壓酈聖緒那個小白臉”,聞言還以爲趙桃妝懂事:花園裡誰都可能經過,多麼大大方方清清白白?
是以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於是在互相誤會之中,這天的裝束指點進行的非常順利,容睡鶴純粹是對裝扮從來沒上過心,自然虛心求教、非常聽勸;趙家姐妹呢,以爲他是轉着彎的向自己這邊示好,也是言語溫柔,鼓勵居多。
一番暢談之後,趙桃媗看看時間,再不出門的話,今天就來不及了,這才委婉表示自己還有事情,請容睡鶴先把今天她們指點的去融會貫通,擇日再繼續。
容睡鶴雖然自從坐穩了烏衣營首領之位後,就擺脫了窘迫的處境,也算是不爲外物所困了,進了盛家之後,更是享受了三年多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所謂“三代爲官,才懂穿衣吃飯”,他以前既於這些講究沒有任何涉獵,此刻不免有些大開眼界,暗自竊喜回頭不僅可以碾壓酈聖緒,就連討好盛惟喬也多了不少手段。
所以是戀戀不捨的告辭的。
這時候他還以爲這倆表妹都是純粹的妹妹,心地很好的那種,還想着回頭跟高密王妃說聲,這倆表妹回趙府的時候,記得幫自己給點辛苦費。
卻不知道他離開之後,趙桃妝就拿團扇指住了堂妹,笑嘻嘻的說道:“我說你還要去找人家康昭縣主做什麼?!有那功夫還不如多跟三表哥說說話呢!”
“什麼呀!”趙桃媗小臉羞紅的白她一眼,小聲道,“不過是跑跑腿的事情,你要是不願意去,那我一個人去……而且咱們都跟三表哥說了那麼久的話了,你想想姑姑一個人在湘霽堂可不冷清?總也要給三表哥盡孝姑姑跟前的時間吧?不然咱們都成什麼人了?”
趙桃妝壞笑道:“噢,我知道有人是想投桃報李了,看到三表哥那麼關心她的喜好,這是迫不及待也要投三表哥所好了呢!還拿姑姑做幌子!”
“不跟你說了!”趙桃媗有點惱羞成怒的站起身,輕啐道,“喂,我要出門了,你去不去的啊?”
“當然去了!”趙桃妝笑着上前挽住她手臂,“都說好了的……再說康昭縣主姐妹好幾個呢,就你一個人去,一羣人圍着你,有機會說悄悄話嗎?”
姐妹倆說說笑笑的回菱花館去梳妝打扮,爲出門做準備,她們的談話卻火速被報到了湘霽堂。
因爲容睡鶴現在回自己住的院子裡去融會貫通了,壓根沒來湘霽堂的緣故,高密王妃跟前,確實有點冷冷清清的,所以聽到趙桃媗說,要留時間給容睡鶴來給自己盡孝,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歡喜與欣慰之色來,只覺得方纔用早飯的時候,看着兒子對自己以及對美貌表妹們態度迥異產生的難過都減輕了許多。
“表小姐到底是您的嫡親侄女,果然就是心疼您!”王妃的想法左右都看在眼裡,趙姑姑所以微笑着道,“老奴卻要恭喜王妃,即將得一佳婦了。”
“還不知道鶴兒有沒有這個福氣取得桃媗的芳心!”高密王妃含笑說着言不由衷的話,“要是桃媗瞧他不上,我可也沒辦法的。到底桃媗也是趙家的掌上明珠,沒有說因爲我是她姑姑,就可以強迫她嫁給鶴兒的。”
趙姑姑笑道:“您這話說的!表小姐若不是對咱們郡王一見鍾情,老奴說句誅心之語:您打她落地起,都沒怎麼注意過她的,雖然是嫡親血脈,到底沒相處過,能有多少深刻的感情?表小姐這會兒就對您心心念念,在花園裡同咱們郡王說幾句話,還要惦記着別冷落了您,這不是愛屋及烏是什麼?”
又說,“果然老夫人就是高瞻遠矚,考慮周到!您之前還擔心郡王成親之後會跟您生分呢,但表小姐這樣體恤孝順,回頭啊定然是小兩口一塊成天在您跟前孝順呢!”
“我纔不要他們成天在我面前呢!”高密王妃嫣然道,“他們新婚燕爾之後先顧好自己吧!隔三差五的記得過來看看我就成了!”
主僕一塊暢想容睡鶴與趙桃媗成親之後的模樣,真是越想越高興,高密王妃甚至摸着腕上的金絲種翡翠手鐲考慮:“這鐲子是我當初出閣前,娘特意摘了戴了幾十年的鐲子給我做念想的,要不要現在就先給了桃媗呢?”
而這時候,菱花館內,剛剛收拾好的姐妹倆正在商議:“要去跟姑姑說下麼?”
“方纔已經講過了,這會兒再去說的話,萬一撞見姑姑恰好跟三表哥再說話,卻是打擾。”趙桃媗想到方纔容睡鶴毫不遮掩的詢問自己他怎麼穿戴纔好看,那麼直白熱烈,就好像昨天的冷淡是另外一個人似的,雙頰頓時又騰起了紅暈,乾咳一聲,說道,“還是直接出去吧,左右咱們姑姑大方着呢,難爲還會爲這麼點兒事情同咱們小輩計較不成?”
趙桃妝取笑道:“你這會兒看姑姑什麼不好?”
兩人所以直接出了王府,馬車是方纔回到菱花館的時候,就打發丫鬟跟管事要好的。
乘車出府後,因爲都在城南,所以很快就抵達了盛府。
這時候已經快過午飯的飯點了,趙家姐妹心中有事,又因爲陪容睡鶴在花園說話時吃了不少糕點茶水,並不覺得餓,索性也就不打算用午飯了,想着盛家八成已經吃過飯,是以也就直接登門。
然而盛惟喬由於前一晚花了太多時間哄容睡鶴的緣故,卻纔起身。
還好她打小被寵的憊懶慣了,所以雖然起的遲,卻也沒人多想,頂多私下裡說兩句:“康昭縣主這會兒在家裡,自有老太爺他們寵着護着,怎麼樣都可以!然而將來出了閣之後,卻也不知道夫家肯不肯這麼疼人?”
盛惟喬自不理會這些閒言碎語,她起身之後,在菊籬的伺候下梳洗好了,懶洋洋的走到花廳坐下,正要叫人傳飯,這時候小丫鬟進來說,趙家的兩位小姐出門逛街,走到附近,就順道來探望她。
“這可是奇怪了,我跟趙家兩位小姐好像沒有這麼熟吧?”盛惟喬心頭狐疑,但想到自己雖然曾與趙桃妝有過過節,由於秦老夫人的深明大義,那是早就揭過了的,至於趙桃媗,這位跟自己更是從來沒有不愉快不說,之前賞花宴上,還告訴了她公孫應姜的去向。
所以這會兒儘管對趙家姐妹的登門感到疑惑,卻斷無拒之門外的道理,也顧不上用飯了,邊起身進內室去換見客的衣裙,邊吩咐:“快請!我換身衣裙就出去招呼!”
片刻後,她到了明老夫人住的後堂,就見趙家姐妹已經在這裡了,底下還坐着盛惟嬈作陪,她們姐妹平時雖然不是多話的人,卻並非沒有口才,畢竟怎麼也是秦老夫人跟前撒嬌大的。這會兒衝着容睡鶴的面子,很是奉承明老夫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哄的本來就沒見過多少世面的明老夫人眉開眼笑,看她們的目光那叫一個慈愛,跟親孫女兒似的,連聲說着果然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小姐就是不一樣。
盛惟喬進來的時候,正聽見趙桃妝笑道:“老夫人,您可千萬別誇我們了!要說知書達理懂事孝順,誰能跟您膝下幾位縣主比?”
話音未落,看到盛惟喬跨過門檻,忙與趙桃媗一塊起身給她行禮:“縣主好!今兒個不請自來,可是打擾府上了!”
“兩位前來,敝府蓬蓽生輝,哪裡是打擾?”盛惟喬還了一禮,含笑與她們客套,“倒是我,非但未能遠迎,還到這會纔過來……才叫怠慢呢!”
一番場面話說過之後,明老夫人看出趙家姐妹是衝着盛惟喬來了,雖然很有點捨不得這倆花容月貌還能說會道的晚輩,但還是識趣的說道:“你們少年人就該好好親近,還是不要在我這個老太婆跟前,免得拘着你們了。”
盛惟喬與趙家姐妹忙又哄了明老夫人幾句,表示絕對沒有嫌棄她的意思,乃是出於怕打擾了她,這纔想告退的。
這樣到了外面,趙家姐妹生怕盛惟嬈也跟上來,忙道:“康昭縣主,我們有事兒想單獨請教下您!”
聽出她們話語中重讀的“單獨”二字,盛惟嬈立刻會意道:“三姐姐,我得去看會八妹妹,她這兩天老想在湖邊玩,底下人也勸不住。”
盛惟喬有點奇怪趙家姐妹有什麼事情要單獨問自己,不過她對這姐妹倆的印象不壞,此刻就笑着點頭,說道:“四妹妹,那你去吧!兩位請隨我來!”
帶着趙家姐妹到自己住的院子裡坐了,叫丫鬟沏上香茗,待三人都淺啜了一口,擱下茶碗,盛惟喬才笑着問:“未知兩位方纔說的事兒……?”
趙桃妝爲難的看了眼左右,見盛惟喬頷首命人退下了,也把浣瓔、浣珞打發出去,繼而代堂妹開口道:“縣主,是這樣的:我們的三表哥,也就是密貞郡王,今兒個送了件禮物給我三妹妹,我三妹妹想着回份禮,但因爲不知道三表哥的喜好,方纔逛了好一會鋪子,都不知道該買什麼纔好?這不,恰好走到附近,想着您跟三表哥一度是兄妹,或者可以指點我三妹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