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高密王妃同意了更換人選,讓趙桃媗去高密王府小住,看看能不能與容睡鶴互生情愫,但趙桃媗總不可能馬上跟着她走,一來要收拾東西,至少帶上幾件隨身之物;二來秦老夫人也要專門單獨叮囑這孫女兒幾句;三來雖然秦老夫人與高密王妃都贊成這門親事,但二人都無獨斷專行之意,萬一倆人實在合不來,提前公佈了豈不是自斷後路?
所以高密王妃跟秦老夫人說定此事之後,老夫人也就讓人把兩房人都喊了回來,照常與高密王妃見禮敘話。
高密王妃含笑與衆人招呼,挨個給了見面禮,特別留意了下趙桃妝跟趙桃媗,卻發現趙桃媗對自己落落大方,親暱而不失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與禮節,趙桃妝卻很有故意討好自己的意思,上首的秦老夫人爲此都專門咳嗽了兩次提醒她了,她還是圍在高密王妃跟前,姑姑長姑姑短的,格外殷勤。
“莫非這孩子看中了鶴兒?不然她對我這麼熱絡做什麼?”高密王妃心下揣測,“鶴兒才貌雙全,招女孩兒家喜歡也不奇怪。”
她雖然按照秦老夫人的提醒選擇了趙桃媗,但考慮到萬一趙桃媗跟容睡鶴沒成,到時候說不定還會重新考慮趙桃妝,因此對這份殷勤並不討厭,甚至還想着如果趙桃妝做了容睡鶴的妻子之後,也跟此刻這會一樣着緊自己,還真不愁自己會與容睡鶴疏離了。
正這麼想着的時候,又見趙桃媗自以爲沒人注意自己,藉着團扇的遮擋,朝趙桃妝使勁撇嘴,一副很看她不上的樣子,心頭就有點驚奇,“趙家這一代女孩兒不多,她們還不是一個房裡的,娘又素來會教孩子,怎麼看起來姐妹倆不大和睦?”
就懷疑是不是姐妹倆一塊看上了容睡鶴,這會兒趙桃媗卻不過面子上來討好自己,見趙桃妝的模樣,心中不滿,所以纔會朝堂姐撇嘴?
高密王妃有點哭笑不得,心想如果是這樣的話,回頭容睡鶴不管是選擇了姐姐還是妹妹,都要好好勸着點另外一個纔是,別弄的姐妹反目,可是遺憾。
因爲暢想着容睡鶴成親之後,在妻子的勸說下,與自己越來越親近的一幕,高密王妃這天心情很不錯,在秦老夫人的挽留下,是用過了晚飯纔回王府的。
她回到王府之後,就跟戚氏說:“你過兩天派人去趙府接桃媗過來住幾日,將我隔壁的菱花館收拾出來,好讓她住下。”
戚氏答應一聲,看了看左右都是心腹,才低笑道:“母妃看中了三表妹?她跟三弟,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了,排行也一樣,真正有緣!”
“這只是我跟你們外祖母的想法,孩子們能不能湊一塊兒去,也還未知呢!”高密王妃笑了笑,輕聲道,“先別叫人傳出去……以防萬一!”
戚氏瞭然的點頭,但想了想,又說:“那接三表妹來王府小住的理由,是不是改成……惠和要出閣了,所以邀三表妹過來陪伴一段日子?不然您纔去過趙府,跟着三表妹就過來住上了,只怕即使咱們不承認,外頭也肯定要猜到的。”
高密王妃聽到“惠和”時皺了下眉,沉默了會才道:“也可!”
於是兩日後,戚氏照這理由去趙府接人,誰知道來的卻是趙桃妝跟趙桃媗倆姐妹,她感到非常驚訝,都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得帶了她們一起去見高密王妃。
高密王妃之前就懷疑這姐妹倆同時看上了容睡鶴,見這情況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了,又聽趙桃妝賠笑解釋自己的不請自來:“聽說姑姑想讓惠和表姐出閣前跟姐妹們好好親熱親熱,我想着我也好些日子沒見表姐了,故此前來……還請姑姑不要怪我冒失!”
畢竟是嫡親侄女,高密王妃雖然覺得趙桃妝這也太主動了,都有不顧姐妹情分的嫌疑了,但看着她生怕自己不答應的模樣,心頭到底一軟,微笑道:“本來就該把你們姐妹都接過來的,只是想着桃姌出閣多年,娘跟前就你們倆在,若都來了這邊,怕娘不答應,這才就邀了桃媗。”
趙桃妝忙道:“祖母常嫌我們吵她呢!這會兒來姑姑跟前,恰好讓她老人家清淨個幾日。”
“就怕她清淨之後就來怪我。”高密王妃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趙桃媗,相比趙桃妝的活躍以及主動,這小侄女未免太安靜了點吧?
進門到現在了,除了問好的話之外,竟是一個字都沒說?
卻不知道趙桃媗心裡正在大罵趙桃妝糊塗:“那容清醉擺明了就是想利用你,之前千里迢迢追去碧水郡,幫着他討好靜淑縣主的教訓還不夠嗎?!好歹也是我趙家嫡女,怎麼就愚蠢下賤到這地步?!”
她這想法高密王妃不知道,慰問了幾句,也就命戚氏送她們去菱花館安置帶來的行李之類。
還好菱花館的地方不算小,就算姐妹倆一塊來了,也住的下。
只是戚氏前腳離開,趙桃媗後腳就把丫鬟打發出去,指着趙桃妝的鼻子喝道:“二姐你能不能有點腦子?!二表哥他擺明了就是拿你當槍使!連祖母都不敢在姑姑跟前提二表哥半個字,你一個小輩,有什麼資格跟臉面,讓姑姑因爲你的求情對二表哥網開一面?!”
趙桃妝張紅了臉,說道:“我沒打算直接跟姑姑說啊!我是打算見到了三表哥之後……”
“三表哥回來才幾天?!”趙桃媗真心被她氣笑了,“聽說對着姑姑姑父都沒改口喊‘父王’、‘母妃’呢,何況是你?!你憑什麼覺得他肯給你這麼大的面子?!你以爲你是盛家那幾位縣主嗎?!既跟他有相處了幾年的情分,又還有盛家撫養三表哥一場的恩情,足以讓三表哥賣這面子?!”
結果她這麼一說,倒是給趙桃妝提供了新的思路,頓時眼睛一亮,說道:“沒錯啊!若是三表哥不理我,我還可以去找康昭縣主……”
“你醒醒吧!”趙桃媗恨鐵不成鋼道,“你忘記你跟康昭縣主在碧水郡吵架的事情了?!就算人家現在不記恨了,還是那句話:非親非故的人家憑什麼爲了你付出那麼大的人情出那麼大的力氣?!畢竟對你來說,二表哥是你的心是你的肝是你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牽掛,對於康昭縣主來說,二表哥的死活,與她有什麼關係?!”
她深深嘆了口氣,“我再勸你一次:你別再摻合姑姑家的這潭渾水了好不好?!祖母都沒法子的事情,你想解決?你這不是癡心妄想是什麼?!”
但趙桃妝只是揉着衣角沉默。
那沉默裡透着固執。
趙桃媗臉色鐵青的看了她片刻,最終一跺腳,說道:“回頭我會陪你一塊去找三表哥,不過,話我先給你說好了:如果三表哥拒絕幫二表哥說情,你不許糾纏!而且要立刻回趙府去!如果你不答應的話,那我就立刻回趙府稟告祖母,你不想被祖母火速押着遠嫁,該知道怎麼做!”
“……好!”趙桃妝聞言,躊躇了一會,才咬着牙答應下來。
又怕趙桃媗到時候故意使絆子,要求道,“到時候我一個人跟三表哥說,你不許說話!”
“我才懶得摻合這事兒!”趙桃媗看出她心思,不禁冷笑着甩手走出去了,“你要不是我姐姐,我只會想辦法離你遠點!”
姐妹倆儘管不歡而散,但在片刻後聚集回來的下人面前,還是表現的十分和睦的。
互相參謀着重新梳妝打扮過了,復去高密王妃住的湘霽堂,路上趙桃妝爲了緩和兩人之間的關係,特意湊到堂妹耳畔稱讚道:“你這一身我都要看呆了,等會三表哥瞧見,一準移不開眼睛!到時候你們可就好事將近了!”
雖然趙桃媗到現在都沒說過對容睡鶴是否滿意,但趙桃妝跟她畢竟多年姐妹,對這堂妹也有所瞭解,知道趙桃媗如果看不上容睡鶴的話,壓根就不肯來高密王府小住的。
所以她以爲說這番話可以討趙桃媗高興。
結果趙桃媗聞言,微微冷笑,也側頭湊到她耳畔低聲道:“如果我真的嫁給三表哥的話,那麼倘若你回頭沒能跟三表哥求情成功,他日三表哥與二表哥發生衝突,卻不知道你我姐妹又該如何自處?!”
趙桃妝聽的一呆,纔要說話,卻見趙桃媗已經快走幾步,到前面去了。
索性趙桃媗還記得這些爭執不能讓高密王妃知曉,所以在湘霽堂門口停了步等她。
兩人略整衣裙釵環,緩步入內,卻見高密王妃不在屋子裡,而是叫人取了軟煙羅帳出來,在院子裡的杏樹下搭了起來,搬了套紫檀木傢俱,正斜靠軟榻上,拿了柄緙絲花鳥象牙柄刻山水團扇慢條斯理的搖着。
這季節的杏花都已經盡了,枝頭長出了濃密的綠葉。
綠樹與鬆綠的軟煙羅帳將一身妃紅夏裳的高密王妃襯托的十分打眼,察覺到侄女們的到來,她坐起身,投來一個溫和的笑,鬢髮上的金鑲銀“金蜂採蜜”髮簪在枝葉間隙裡投下的陽光中折射着點點金光,使得原本憔悴不堪的王妃,看起來年輕了很多。
足見容睡鶴的歸來,對她的激勵有多大。
趙桃妝看到這一幕,卻立刻想到,只要容睡鶴願意開口,自己這王妃姑姑,斷沒有什麼不答應的,不禁下意識的捏了捏拳,爲自己鼓勁。
“快過來坐吧!”高密王妃示意她們不必多禮,輕搖團扇,笑道,“這季節屋子裡擱冰吧涼了點,不擱吧又覺得燥熱,還是在樹底下乘涼最好!”
又指着面前的長案,“都是才湃過的果子,還有新做的扶芳飲,你們嚐嚐!”
趙姑姑在旁邊笑着說:“這扶芳飲可是王妃娘娘親手做的,平常就是王爺都喝不到呢!”
趙桃妝跟趙桃媗忙端起面前丫鬟才斟上的扶芳飲嚐了一口,味道確實比尋常扶芳飲甘美,忙稱讚高密王妃的手藝,趙桃妝爲表殷勤,又說:“實在勞煩姑姑了,只可惜我跟三妹妹都不擅長廚藝,卻沒什麼拿手的活計孝敬姑姑,還要姑姑親自做扶芳飲來招待我們,真是慚愧!”
但這話說了之後,高密王妃跟趙姑姑表情都有片刻的微妙,繼而笑道:“你這孩子,跟親姑姑也這麼見外。”
這時候趙桃妝又見旁邊堂妹也投來一個無語的眼神,驟然醒悟:高密王妃哪裡是爲了她們兩個侄女兒的到來,才親手做扶芳飲的?這擺明了是給她的心肝小兒子容睡鶴專門做的!
說起來她跟趙桃媗不過是沾了容睡鶴的光而已!
趙桃妝頓時滿臉通紅,尷尬的簡直恨不得有個洞可以讓自己鑽進去了。
萬幸這時候外間的小丫鬟興沖沖的跑進來,稟告道:“娘娘,郡王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