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睡鶴自覺作爲一名擁有過兇殘名聲與血腥過往的八尺男兒,怎麼可能屈服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的要挾呢?
但懾於盛惟喬“現在就敢頂嘴以後還得了果然你不是好夫婿人選”以及“你再這樣死不認錯我覺得還是聽祖父的選擇人家宜春侯至少他好欺負”的威脅,他還是默默嚥了把眼淚,按捺住悔不當初的心情,沉聲道:“乖囡囡,你誤會了!我怎麼會責怪你去相親不對呢?我……我是在怪自己啊!”
他深情款款,“要不是我無能,怎麼會無法說服祖父,從而使得乖囡囡你不得不爲了寬慰祖父,違心的前往賞花宴與宜春侯見面,以至於被他算計,受了這許多的委屈?!”
他自責萬分,“要不是我無能,回高密王府也有幾天了,非但處處受氣,尋常粗使丫鬟都敢給我臉色看,更遑論是爭取到一個讓祖父、讓爹孃都放心的把你許配給我的處境!”
他後怕不已,“要不是我無能,當知道你去參加賞花宴時,明明想趁這個機會見見你,以慰相思之苦的,卻在高密王一聲令下之下,止步門內,無法外出!連今晚過來見你,都是讓應敦跟阿喜想方設法引開王府侍衛才成功……”
露出出發前專門花了小半個時辰練習的黯然神傷,“乖囡囡,我……我實在對不住你!!!”
再來個私下揣摩已久的寵溺溫柔,“像你這樣的女孩兒,生來嬌貴,本來,就應該一輩子都被捧在手心裡,受盡萬千寵愛與呵護,連想都不需要想你不高興想的事情,更不要說屈從於世事的纏累……”
最後以一個充滿了嚮往、期待、遺憾、無奈、惆悵、失落、蕭索……的慘笑補刀,“要怪都怪我太沒用了,至今都沒有足夠的保護你的能力。”
針對女孩兒“吃軟不吃硬”的弱點攻擊瞬時生效,盛惟喬原本高漲的氣焰,頓時跌落下來,原本氣勢洶洶的呵斥也一下子低了八度:“不過跟你開開玩笑,瞧你這當真的樣子!”
說話間不但放開了擰他耳朵的手,還順勢給他小心翼翼的揉了揉,繼而乾咳道,“你不要心急,你現在纔多大?高密王府、孟氏……這兩方個個人多勢衆,在朝在野都是根深蒂固,哪裡是那麼好對付的?你這年紀就能考取狀元,可見出色,慢慢來,一步步的謀劃,終究會有一飛沖天的那日。”
想了想又怕這話會給盛睡鶴帶去壓力,本來這人動不動殺人放火就夠奔放的了,萬一爲了“一飛沖天”,加倍的手段激烈,還不得鬧的朝堂動盪民不聊生啊?
盛惟喬忙又補充,“現在你終歸是跟高密王府綁一塊了,總要以大局爲重纔是!”
盛睡鶴看着她想方設法哄自己的模樣,心裡多少覺得好過了點,點頭道:“我有分寸。”
爲了鞏固戰績,他再度奉上忐忑的眼神與期盼的語氣,“我會努力的……你……你對宜春侯……?”
“嗯,我本來也對他沒什麼意思,不過是卻不過祖父要求才去的。”盛惟喬看着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頭越發柔軟,語氣溫和道,“這次見面,我越發篤定,我跟他完全不可能嘛!”
本來她是不想在背後說酈聖緒的閒話的,但這會兒盛睡鶴毫無自信的模樣,格外讓她心疼,爲了哄他高興,就透露了幾句,“且不說他算計我的事情了,就說他那嬌弱的模樣兒!在園子裡追着我走了半晌,我都還沒怎麼樣,他先撐不住了!就這樣還敢放言說回頭請舞陽長公主殿下找了拳師教導,就連我的陪嫁丫鬟一塊揍呢!”
“結果話才說完就被我推了個踉蹌!”
“要不是看在屠世叔還有長公主殿下的面子上,我非掄拳暴打他一頓不可!”
“你說這樣的人我怎麼可能要他做夫婿?”
“這萬一要是遇見點事情,豈不是得我想方設法的保護他?!”
說到這裡忽然警覺,擡頭看着盛睡鶴,“你武藝那麼高明,將來要是咱們在一起,起了衝突,你該不會跟宜春侯一樣,想對我動手吧?!”
她打的過酈聖緒那個藥罐子,卻肯定打不過盛睡鶴啊!
“………”盛睡鶴聞言,沉默了會,才指了指自己方纔被擰紅到現在都沒恢復如常的耳朵,幽幽道,“乖囡囡,要對方保證以後不許動武這種承諾,我覺得,應該是我跟你要纔對!”
他簡直不能相信盛惟喬居然說的出來這種話!
他都要考慮在初五之外再養上一堆豺狼虎豹以掩飾日後捱揍的傷痕了,這小祖宗竟然還懷疑他日後會自恃武力欺負她!
被欺負被毆打的,從來就只有他好不好?!
“我這叫打打鬧鬧!”然而盛惟喬不滿的掐了他一把,鄭重辯解,“是嬉戲……嬉戲你懂不懂?!”
盛睡鶴低頭看着被她掐出一片瘀青的地方,默默嚥了把淚水:“嗯,我相信你。”
“看在你態度還算端正的份上,我就也相信你以後不會仗着練過武功欺負我吧!”盛惟喬大方的揮了揮手,說道,“總之我跟宜春侯相看兩厭,估計這會兒他多半也正在舞陽長公主殿下跟前告我狀呢!你就不需要太擔心你的這個情敵了,畢竟我對於連我都打不過的男子,實在是……實在是起不了託付終身的心思!”
“那他要是變厲害了,打得過你了,你是不是就能起心思了啊?”盛睡鶴幽幽道,“乖囡囡,你這花心的勁兒能不能收一收?好歹給我句準話吧?”
盛惟喬拿起隱囊打了他一下,恨鐵不成鋼道:“你這醋勁兒先收一收成不?!這麼下去,以後是不是但凡我親戚之外的男子,跟我說句話你都要酸上半日啊?!大方點好不好?!拿出你烏衣營首領、南風解元、今科狀元的氣度來!”
她纔不慣這人呢,這會兒依了他,等下賭咒發誓保證不會變心的沒準就變成她了!
剛剛纔用這樣的方式坑過盛睡鶴,盛惟喬怎麼可能自己再朝坑裡跳?!
盛睡鶴繼續幽幽道:“乖囡囡,身爲烏衣營首領的氣度,就是斬殺所有一切膽敢跟我搶你的情敵……你確定要我這麼做?”
“我確定你要是敢亂來,我就休了你!”盛惟喬抓起隱囊又敲了他幾下,才理了理散亂的長髮,估算了下時辰,正色道,“不跟你說笑了……時候不早,你快回去吧!免得回頭高密王跟王妃發現你偷溜出府,越發給你臉色看!”
盛睡鶴不甘心的說道:“那你親親我?這麼久沒見面了,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盛惟喬沉吟片刻,忽然伸手一把捂住他眼睛,接着飛快的在他面頰上吻了下,繼而退開,一本正經道,“好了,親完了,你快走快走快走!每次都這麼晚過來,還留那麼久!害的我次日總是爬不起來……長輩們跟丫鬟們還都以爲我懶,哼!”
盛睡鶴看着她這麼說時耳際悄然升起的紅霞,勾脣一笑,站起身之後,彎腰摸了摸她鬢髮,含笑道:“所以咱們得快點成親啊!成親之後,理所當然住一塊,也不必再偷偷摸摸的翻牆了不是?”
他打量着女孩兒裹在錦被之下的窈窕身量,露出一抹意味深長之色,“到時候你再天天起不來,大家也就知道不關你事,都是我之過了!”
“都住一起了,誰還沒事淨挑晚上說話?”盛惟喬不明所以,笑罵道,“你要是那麼做,我非揍你不可……大晚上的,就該睡覺嘛!”
“大晚上的,當然應該睡覺了!”盛睡鶴聽的哈哈一笑,忽然湊到她面前,狠狠吻住她脣,熟練的撬開齒關,攪動津液,脣舌纏綿良久,待盛惟喬幾近窒息,原本虛虛按在他胸口的手下意識的推起了他胸膛,才戀戀不捨的放開她,又偏頭在她耳垂上輕輕咬了咬,看着女孩兒滿面紅霞目光羞惱軟倒在自己懷抱中的模樣,他努力忍了忍,才低笑着道了句,“好好安置,我有空再來!”
生怕異常被發現,匆匆忙忙的轉身離開了。
“這個登徒子!!!”他走後片刻,盛惟喬才緩過神來,下意識的撫着脣,似羞似惱的暗啐,“真是反了他了,居然敢……”
生氣的話到底沒說完,就轉成了擔憂,“也不知道他這會兒回去,會不會被抓到現行?到時候高密王跟王妃會怎麼處罰他?”
不過……
擔心了一會之後,大概是因爲沒有盛睡鶴在面前察言觀色的誤導的緣故,盛惟喬忽然醒悟過來,“等等!這人海匪出身,行事向來狠辣!之前孟伯亨、嬌語母女還有他那胞兄容清醉統統都是例子。若高密王府對他不好,他會忍?!”
想當初盛睡鶴羽翼未豐呢,就因爲私怨設計弄死了公孫老海主寵愛的義子、他的義兄弟,這會兒到了虧欠他良多的親生父母身邊……嗯,難道是因爲念在血緣的份上不忍還手?
……好吧,容清醉的例子血淋淋的擱那。
“也許他對容清醉下手的事情叫高密王府知道了?”盛惟喬下意識的爲盛睡鶴開解,暗忖,“手足相殘是大忌,高密王跟王妃所以對他生了厭惡,這兩位的態度又影響到了王府上下?”
但女孩兒馬上又想到一個問題,就是靜淑縣主桓夜合到現在還好好兒的,白天還一塊參加了賞花宴。
須知道碧水郡之事,桓夜合作爲幫兇,可不僅僅是給盛睡鶴行兇提供方便以及襄助善後,也沒少推波助瀾,好利用盛睡鶴解決掉她不喜歡的倆追求者。
如果高密王夫婦知道了真相,且爲此遷怒才找回來的親生骨肉的話……憑什麼放過桓夜合?!
“算了算了不猜了!”盛惟喬左思右想,最後把被子一拉蒙住腦袋,哼哼唧唧的想,“下次見到他的時候問個清楚就是……哼哼,想騙我?我是那麼好哄的人嘛?!”
卻不知道,她以爲已經直接回高密王府去的盛睡鶴,此刻正揹着手、沉着臉走進茄紫軒,將睡的香甜的公孫應姜,從榻上一腳踹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