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母妃,你們看,三弟也是想跟二弟還有小妹團聚的!”高密王夫婦聞言,神情一僵,慶芳郡主卻是露出一抹喜色,忙不迭的說道,“三弟,這是你二哥跟咱們小妹,以前你還在長安的時候,就數他們陪你最多!你們……”
“夠了!!!”慶芳郡主話沒說完,臉色鐵青的高密王妃陡然爆發出一聲怒喝,“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給我滾出去!!!以後,都不許再出現在我面前!!!”
王妃久病,這聲怒喝似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爆發之後,她原本蒼白的面容上,陡然涌現出一抹不正常的暈紅,下意識的按住胸口,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母妃,您息怒!”見這情況,衆人都是一驚,容清酌速度最快,立刻撩袍起身,幾步走到王妃身側,一邊扶住她低聲安撫,一邊厲聲吩咐左右,“還不快去請太醫來?!”
戚氏則冷冰冰的看住了慶芳郡主:“妹妹,母妃這些年來是怎麼過來的,你這個一直承歡母妃膝下的親生女兒,應該比我這個後進門的兒媳婦更清楚!如今好不容易母妃心結有望結開,你這是同母妃什麼仇什麼怨,非要給母妃找不痛快?!”
“大嫂!”慶芳郡主見堂上之人此刻多半注意力都集中在高密王妃身上,上前拉住戚氏,走到一旁,低聲道,“我聽說……三弟他記不得五歲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所以你就把二弟還有小妹帶過來了?”戚氏一聽就知道她的心思,不禁冷笑,“按說這是你們嫡親兄弟姐妹之間的事情,我這個做嫂子的不該多嘴!然而我的好妹妹,你要做好人,問過父王母妃同意不同意?!問過三弟答應不答應?!”
慶芳郡主抿了抿嘴,扭頭看了眼盛睡鶴,見他雖然沒有圍上去查看高密王妃的情況,卻也側頭看住了王妃,似乎根本沒注意到自己這邊的悄悄話,心頭一定,小聲道:“大嫂,正如三弟所言,二弟跟小妹也都是父王母妃的親生骨肉,這一家人哪裡來的隔夜仇?母妃她之所以耿耿於懷這麼多年,不就是因爲三弟不在身邊嗎?如今三弟好好兒的回了來,之前養他的盛家,咱們也查到了,乃是南風郡一等一的富戶!因爲收養三弟的那對夫婦無子的緣故,對三弟視若己出,一直都是錦衣玉食養着的!”
“可見三弟流落在外,也沒吃什麼苦頭!”
“就算他這十五年來寄人籬下對家裡多少有些怨氣,自家骨血,又能恨到哪裡去呢?”
“且不說三弟如今對往事已經沒了記憶,硬跟他說清楚了,徒然讓他傷心不說,你看他這纔回來,還沒跟咱們處出感情,先生了芥蒂,這可怎麼好?”
“倒不如將錯就錯,就把以前的事情含糊掉!”
“這樣過兩年大家關係融洽了,再跟他說清楚,讓二弟小妹與他請罪……豈不就是風平浪靜的過去了?”
“我這麼做,也是爲了大家好啊!”
“咱們王府統共才這麼幾個人,那孟氏何等聲勢,若咱們這些兄弟姐妹之間還要分裂,大嫂您說,父王他該有多操心?!”
戚氏沒什麼表情的聽完,卻是繼續冷笑,道:“妹妹,我只問你,昨兒個父王母妃纔去寧威侯府認三弟,回來之後,只在府裡大致講了講三弟的情況,並沒有專門派人去通知任何人。你卻是怎麼這麼快知道,三弟他失去了五歲之前的記憶?”
見慶芳郡主一怔,她嘆了口氣,搖頭道,“慶芳妹妹,你長點心吧!也不看看,本來母妃對你跟對你大哥的寵愛是一樣的,但是自從你一再的爲二弟還有小妹說話之後,母妃這會兒是越來越不想見你了?!”
“今兒個母妃甚至連讓你以後都不要出現在她面前的話都說出來了……”
“母妃統共才兩個女兒,惠和早年已經深深傷過母妃的心,慶芳妹妹你也打算步上惠和妹妹的後塵,讓母妃後悔生下你不成?!”
“這消息確實是惠和昨兒個晚上私下命人傳給我的。”慶芳郡主皺起眉,說道,“但大嫂想的也太嚴重了,惠和只是高興三弟被找到,沒有其他意思的。”
戚氏冷笑:“沒有其他意思,會讓你注意到三弟失憶這一點?會攛掇着你今兒個就帶着她跟二弟一塊上門來氣母妃?!”
見慶芳郡主還要再說什麼,她卻懶得聽了,“妹妹在其他事情上折騰,我不管!但請不要再繼續氣母妃、拿母妃的玉體安危開玩笑!你這個做女兒的不心疼生身之母,我這個做兒媳婦的,卻是巴不得母妃長長久久下去,好讓我們日日盡孝膝下的!”
說着看慶芳郡主伸手想攔,用力推開她,快步走到外面,喚來下人,“都傻了麼?!還不快點將人送走!?”
卻是連“二弟”、“小妹”都沒喊,更是壓根沒朝這兩人看上一眼!
見狀,惠和郡主泫然欲泣,顫聲道:“大嫂?”
帷帽下,容清醉卻是微微垂首,掩去眼中的怨毒,低聲勸她:“算了,小妹,別讓大嫂爲難,我們走罷!”
他們轉過身,就待離開,這時候慶芳郡主追上來,說道:“你們去外面等等!”
跟着對戚氏低聲道,“大嫂,三弟又不是傻子!父王母妃還有你們對二弟、小妹這樣的態度,他會不起疑心?這會兒因爲母妃不適,也是因爲他回來未久,對咱們都還很生疏,未必會追根問底!但日後,就算不起疑心,哪裡還能沒點好奇心?!”
“不照我說的,索性含糊過去,到時候卻讓父王母妃怎麼回答他?!”
戚氏見她糾纏不休,就覺得心煩:“既然你也覺得三弟他到時候是會去問父王母妃的,你這個做姐姐的又何必操那些閒心?!還是你覺得父王母妃已經垂老到什麼事情都需要你來指手畫腳的地步了?!莫忘記這府裡可是還有我跟你大哥這正經的長子長媳在,你不覺得你管的太多也太惹人厭了麼?!”
“到時候母妃再受一次刺激?母妃禁受得起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嫂子說話不客氣,慶芳郡主的語氣也激烈起來,“大嫂你進門十幾年,雖然迄今給大哥生了三女三子,可你捫心自問,要不是母妃護着你,底下多少人想給大哥後院塞人呢,大哥能在你連生三個侄女之後,還給你生兒子的機會?!而你因爲吃多了求子的藥方,弄成現在這個肥胖的模樣,怎麼節食都減不下去!若非大哥最聽母妃的話,對你處處尊重,大嫂你能有現在的鬆快日子過?!我還不是爲了你們好?!”
戚氏臉色沉了沉,想發怒,但低頭看着自己足有從前三四個那麼粗的腰身,這怒火就如同雪夜裡的微光,轉瞬即逝,她沉默了會,才淡淡道:“這事兒我跟你大哥是萬萬不敢做主的!你既然一心一意要做這慈悲人,那就自己去找父王說吧!”
慶芳郡主忙道:“父王這會兒正看着母妃……回頭還請大嫂幫我跟父王轉告一聲!”
她們姑嫂這兒咬耳朵的時候,高密王妃已經被扶進內室去了。
高密王、容清酌都立刻跟了上去,容清酌本來還想回頭喊盛睡鶴的,但見盛睡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暗鬆口氣,對他點頭:“等會你陪着母妃,母妃這些年來最牽掛的就是你,看到你在她身邊,才能定心。”
盛睡鶴“嗯”了一聲,說道:“世子,王妃看起來好像很不喜歡小王爺跟惠和郡主?這是什麼緣故?”
“……說來話長,等母妃好點之後,我們再從頭告訴你,好不好?”容清酌聞言,嘴脣動了動,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終卻苦笑了下,用商量的語氣問,“還有,你等會……能不能先喊一聲‘母妃’?這樣母妃肯定心裡好過很多。”
盛睡鶴語氣平淡:“抱歉,我畢竟纔過來。”
容清酌眼露失望,但還是強笑道:“沒事兒……咱們畢竟是一家人,過些日子,你看到了母妃對你的好,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喊‘母妃’的。”
說話的功夫,太醫已經被請過來了,這太醫顯然是一直給高密王妃診斷的人,進門之後招呼都沒跟衆人打,稍微點了下頭,就直奔榻前。
把脈後,太醫就皺眉:“下官早就說過,王妃鬱結在心,又不肯好好醫治,身子骨兒虧空的厲害,最忌諱情緒的大起大落!王妃老是不聽勸,還是另請高明吧!開的方子不肯吃、叮囑的禁忌也不照做,就是醫聖在世,又能如何?遑論下官這點兒微末之技了!”
“董太醫,本王府裡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高密王妃這會兒還沒緩過來,聞言只露出一個虛弱的苦笑,高密王忙替王妃分辯,“之前王妃心事重重,皆因當年與三子失散之事,無法釋懷!今日三子已經尋回,王妃高興都來不及,哪裡還會再不聽醫囑呢?卻是慶芳那個不孝女,擅作主張把王妃氣到了!”
董太醫這才放緩了臉色,說道:“藥方不必另外開,就吃之前的就好。王妃沉痾已久,不宜用猛藥,接下來拿燕窩、阿膠之類,日日燉上,慢慢兒的來吧……王妃這身體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不過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既然王妃是因愛子失散而病,如今小王爺找了回來,這心病自去,接下來也不無徹底痊癒的可能。”
聞言高密王與容清酌都流露出喜色來:“還要請董太醫多多操心!”
盛睡鶴站在不遠處,神情平淡的看着,無悲無喜,心裡卻默默想着:“那乖囡囡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盛惟喬這時候已經出了皇城,與孟歸羽在宮門前稍作寒暄,也就分道揚鑣。
其實孟歸羽是很想跟她多聊幾句的,然而盛惟喬急着回寧威侯府給祖父報平安,哪裡有心思耽擱?孟歸羽有意與她親近,自然不會做讓她討厭的事情,看了出來,也就識趣的沒有囉嗦。
只是盛惟喬回到寧威侯府之後,才進後堂,還沒來得及坐下,門上卻又遞了份帖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