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歸羽的氣話與提醒,並沒能阻止孟氏姐妹的追打。
好半晌後,孟碧晨因爲不敢還手,實在跑不動了之後,被孟碧筠追上去劈頭蓋臉一頓抽,直抽的鼻青臉腫,環落釵墮,只得朝殿外跑,邊跑邊哭道:“我要去找姑母評理!!!”
“你還敢去找姑母評理?!”孟碧筠自然不會怕她這話,氣喘吁吁的站在殿門口,用如意指着已經跑到臺階下的孟碧晨冷笑,“回頭你要是不來給本宮三跪九叩的賠罪,這事兒就沒的完!”
“她其實也知道你不可能把盛三小姐交給她處置的,說到底,就是烜兒年紀輕輕的毀了前途,她跟五姐夫都氣的不輕,然而家彥到底是二伯的嫡長孫,總不可能爲了安撫高家就交出去吧?”這時候孟歸羽走過去,嘆着氣說道,“說到底,她就是過來鬧一場,出口氣的!”
孟碧筠轉過頭來,斜睨他一眼,並不領情,冷冰冰的說道:“你也知道她那個混賬兒子是家彥下的手,同本宮有什麼關係?!她要出氣,不去找大哥大嫂折騰,反而跑宮裡來落本宮面子,這是幾個意思?!本宮是你們孟氏公共的出氣筒不成?!”
“還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表達對盛三小姐的善意?”孟歸羽無奈道,“這次大伯父都說了,給盛三小姐她們封縣主鄉主的事情,往後拖一拖……你硬是磨着姑母攔了回去,大伯父心裡能痛快?要沒大伯父默認,五姐哪裡敢這麼一路鬧進來?”
這話出口之後,他才下意識的看了眼盛惟喬,彷彿自覺失口很後悔的樣子。
“……你怎麼會跟着那個潑婦過來的?”孟碧筠聞言,臉色越發難看,陰沉了好一會,才道,“你這會兒,不是應該在衙門裡聽事麼?”
孟歸羽哂道:“五姐遠嫁多年,宮門的侍衛並不認識她,所以抓了我帶她進宮。我本來以爲她只是過來跟你訴說委屈的,誰知道這一路上越聽她說話越不對勁,就想勸她回去來着。然而她不肯聽,非要過來,我想攔,但你也看到了,實在攔不住。”
他臉上頗有些苦澀與無奈,孟氏像他這年紀的子弟,因爲當時孟氏已經發達了,不管天賦如何,栽培的時候肯定都是要文武兼修的。
也就四房由於爹孃去的早,孟寶還是個坑兒子女兒的貨,兄妹四個過日子都很艱難,更不要說學這學那了。
壓根不通武藝的孟歸羽,雖然是成年男子,但因爲不敢真正對孟碧晨動粗,居然根本攔不住這正當盛年的堂姐直闖景韶殿……這事兒要是以前他也不會很在意,畢竟他早知道自己底子薄弱的。
可是此刻盛惟喬在,孟歸羽看到她,不免就想到了盛睡鶴。
說起來盛睡鶴爲什麼可以威脅住他,不就是因爲武藝過人,進出崇信伯府跟自己家裡一樣嗎?否則光是勾心鬥角的話,孟歸羽不認爲自己會那麼輕易的被這人拿住把柄。
本來孟歸羽想着盛睡鶴才學過人,武藝高強,被其脅迫固然有受制於人的禍患,也未嘗不是一個上進的機會。
誰知道這會兒此人身世曝露出來,居然是高密王府的子嗣!
孟歸羽昨晚接到消息之後,那心情簡直是……翻來覆去就想着,難怪這人催着自己毀掉高承烜!
就孟碧晨這潑辣勁兒,連與高承烜出事根本不沾邊、還已經是繼皇后的孟碧筠,她都敢嘗試以勢壓人,何況是孟歸羽?
孟歸羽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的栽了,如果只是參與謀害了嬌語母女,憑鄭國公的爲人,即使生氣,也會顧全大局,但高承烜之事一做,卻徹底沒了出賣盛睡鶴的餘地。
畢竟孟碧晨可沒有鄭國公的心胸,她就高承烜一個兒子,當初的指望有多大,現在的失望就有多深刻,若非她一心一意認爲的真兇孟家彥有武安侯死保,親手砍死嫡親侄子的事情,這婦人未必做不出來,遑論孟歸羽這個她一直看不起的堂弟?
“你自己攔不住,就不會喊侍衛?”孟碧筠的寒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找不到相熟的侍衛,就不會隨便喊個路過的宮人先一步來通知我,我也好早作準備?!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讓她過來鬧,完了你再來做好人!”
孟歸羽聞言嘆了口氣,苦笑道:“娘娘,你如今是後宮之主,天子正妻,五姐尚且敢像剛纔那樣對待你,何況是我呢?我自己攔五姐還有個說法,要是喊侍衛幫忙動手,又或者遣宮人給你還有姑母報信……你說五姐回頭會怎麼收拾我們四房?我是真拿她沒辦法。”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嬌語在世時自己過的日子,孟碧筠咬了咬脣,到底沒有繼續責備他,而是道,“算了,本宮這兒的宮人也都是些廢物!回頭本宮務必要好好整頓一番!”
寒着臉說了這番話之後,她放緩了語氣,“本宮打算立刻收拾一下去見姑母,六哥你去麼?”
孟歸羽搖頭道:“不了,我公事還沒做完,得回衙門去了。”
這正中孟碧筠下懷:“那你幫我送盛三小姐出宮吧,雖然五姐說她要去找姑母告狀,但我擔心萬一她這會兒還沒進馨壽宮,在哪段路上徘徊,遇見了盛三小姐,會對盛三小姐不利。”
旁邊盛惟喬怪尷尬的:“對不住啊娘娘,又給您添麻煩了!”
“這不怪你,要不是五姐壓根沒把我放眼裡,怎麼敢這麼跟我鬧?”孟碧筠眼神冰冷,嘿然道,“也正好借這個機會,給有些人提提醒,不要以爲我這望春宮冷冷清清的,就可以不把我當人看!”
孟氏的內部恩怨,盛惟喬也不好插嘴,聞言只能含糊的安慰道:“娘娘別生氣,氣大傷身。”
如此略說幾句,孟碧筠道:“今日本來想留你多說會話的,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可不能讓五姐在姑母跟前添油加醋顛倒黑白,也得過去跟她好好算賬纔是!就讓六哥陪你到宮門口吧,左右他也是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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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惟喬也怕冤家路窄,雖然孟歸羽不怎麼攔得住孟碧晨,好歹有個勸架的人在總歸安慰點……誰叫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既沒有公孫應姜的本事,孟碧晨也肯定不會讓着她呢?
所以立刻答應下來,又跟孟歸羽道謝。
孟歸羽輕笑道:“盛三小姐不必這麼客氣,娘娘都說了,我也是順路。”
如此他跟盛惟喬與孟碧筠告退,出了望春宮之後,孟歸羽命隨行的宮人走遠點,輕聲道:“盛三小姐,接下來幾日,你們姐妹最好都別出門了。我那五姐,你方纔也看到了,因爲傷心獨子無法入仕的遭遇,這兩日性子很有些急躁。我二伯膝下諸子孫,最疼愛的就是五姐。今日若非皇后娘娘親自動手,將她趕打出殿,別說我拿她沒法子,就是我們大哥、五姐的嫡親兄長在,只怕也是無可奈何。”
這個不用他說,親眼看到了孟碧晨在景韶殿上的張揚無禮,盛惟喬也知道回頭要避着點這位孟五小姐走了,但對於孟歸羽的提醒,她還是很感激的,頷首道:“我們會的!”
“盛三小姐也不必太擔心,五姐雖然在二伯跟前十分得寵,但論到在姑母跟前的地位,還是沒法跟皇后娘娘比的。”孟歸羽眼角餘光打量着她的神情,心說原來那盛睡鶴其實不是盛家子,那麼他對這盛三小姐寵愛有加,可未必就是兄妹之情了?
雖然盛睡鶴昨日當衆說了失憶的事情,否認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孟氏肯定不會輕易相信這話的。
孟歸羽也不例外,他這時候就想着,難道盛睡鶴之所以容不得盛惟喬受絲毫委屈,但凡有人得罪了這女孩兒,盛睡鶴就要趕盡殺絕,不是因爲盛睡鶴特別疼愛妹妹,而是因爲,這人愛慕着這個名義上的妹妹麼?
不過,縱然猜到了真相,這並未減少孟歸羽對盛惟喬的好奇。
反而讓孟歸羽越發的想要接近和了解盛惟喬了。
因爲以他本人的經歷,是將親情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的,所以盛睡鶴由於寵愛妹妹,對妹妹保護的無微不至、睚眥必報,他覺得很可以理解。
但,戀情的話……
孟歸羽是打算把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安頓好之後,再娶個門當戶對溫柔賢惠的女孩兒過門,生兒育女,平平淡淡過日子的……他對戀情上的期待不是很高,或者說,多年來既當爹又當孃的操勞,讓他早就沒了追求一切燦爛熱烈千迴百轉的感情的精力。
然而他還是很好奇盛睡鶴的眼光的,就算不是高密王的嫡子,單憑南風盛家子弟的這重身份,靠着本身的才學容貌與能力,那也是個能做高門佳婿的主兒,這點盛睡鶴自己也知道,何以就看上了盛惟喬了呢?
此刻一面不動神色的觀察着盛惟喬,他一面就說,“今兒個這一場鬧過之後,估計姑母很快就會打發她回江南去。到時候你們出遊就不需要有什麼顧忌了。”
盛惟喬客氣的謝了他,因爲想着投桃報李,但跟孟歸羽接觸不多,也沒什麼共同的話題,就問起了孟歸歡:“聞說伯爺打算在新科進士中爲十一小姐擇婿,不知道此事如何了?若有結果,我們姐妹可要去叨擾貴府一杯水酒,當面給十一小姐道賀的。”
孟歸羽含笑道:“這會兒還在看,若是決定了,到時候一定會告訴盛三小姐的。”
說到這個話題,他眯了眯眼,彷彿隨意道,“盛三小姐也是摽梅之年,卻不知道今科進士之中,可有盛三小姐中意的人選?”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盛惟喬有點尷尬的解釋,“本來我們是因爲哥哥要參加會試,跟過來開開眼界的。這會兒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估計過些日子,就會陪祖父祖母回南風郡去了。”
“是我孟浪了!”孟歸羽立刻道歉,心裡卻不是很相信,只道,“那我先祝盛三小姐返程一路順風了。”
他們有一搭沒一大搭說着話的時候,高密王府,後堂,難得的一家團聚,氣氛卻一點兒也不好!
【第二卷 二十解書劍,西遊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