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菊籬驚愕的張大了嘴,盛惟喬捏了捏額角,冷笑了一聲,繼續道:“而且……之前不是說,孟俊玉,就是武安侯世子的嫡長子,暗示哥哥,只要在春闈裡取得好名次,就把胞妹許配給他麼?”
“以哥哥的才華,還有我盛家的財力,可不難娶到公侯的孫女。其他人家不說,單講他們孟氏,適婚年紀的女孩兒,就不在少數!”
“哪怕孟俊玉所在的孟氏二房,他那個排行十二的姑姑孟麗縹,也還待字閨中呢!”
“武安侯世子這一系近年在武安侯面前不是很得意,如果哥哥當真在春闈裡取得上佳名次,到時候想招他爲婿的未必只有孟氏,就算是孟氏,哥哥可也未必會跟他做妹夫!”
“但……”
“如果高承烜違背太后娘娘的口諭,對我們下毒手,孟俊玉卻‘誤打誤撞’,把我們救了,你說,盛家能不報答他?!”
盛惟喬沉聲道,“所以我現在怎麼能不立刻趕回去,帶着八妹妹還有應姜,去寧威侯府借住,以策安全?萬一晚了,人家搶先下了手,平白無故的,咱們豈不是就要被拖下水?!”
……雖然當初從寧威侯府被趕出來之後,徐子敬夫婦軟語央求良久,他們都沒肯搬回去,這會兒遇見危險了卻立刻想到他們,實在尷尬,但盛惟喬也沒辦法。
他們一行人來長安的日子究竟太短了,雖然並非只認識徐家人,可適合接納她們借住且提供庇護的,卻就這侯府了。
畢竟像屠如川之類,別住過去躲災沒躲成,還把人家給連累了……屠如川到底只是一個長公主的長史而已!
徐子敬好歹是侯爵,衝擊侯爵府跟闖進沒資格稱府的宅子裡行兇,這是兩個概念!
而且,寧威侯府的侍衛,都是徐子敬的親兵轉行,論實力,尋常兇人,八成不是他們的對手……這種十萬火急的時刻,盛惟喬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了!
……她還沒愚蠢到爲了面子,置自己、盛惟嫵以及公孫應姜於危險之中的地步!
寧威侯府,後院。
徐採葵一回來就去見了母親南氏,不等南氏問話,她就暗示清場,繼而說了“慶芳郡主似乎替她那個人廢了容貌毀了的小王爺弟弟看中惟喬世姐”的事情。
南氏一聽就變了臉色:“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這高密王府簡直欺人太甚!!!”
“世姐只是懷疑,所以讓我不要說出去,免得誤會了不但尷尬,也是得罪高密王府。”徐採葵見她反應這麼強烈,連忙安撫。
只是南氏聞言,更激動了,拍着案,說道:“什麼懷疑!我看這事兒八成是真的!你也不想想,那容清醉說是高密王府的小王爺,身份尊貴,可是之前他人好好兒的時候,固然只是次子,沒法繼承高密王的爵位,但有高密王幫襯着,外家也非等閒門第,就算沒有功名在身,混個一官半職的,往後再分潤些家產以及王妃的嫁妝,也不愁高密王夫婦不在了之後的生計!”
“可是現在他人廢了,容貌都毀了!這以後還能做什麼?!”
“他不是長子,高密王府的產業肯定分不到大頭!”
“至於高密王妃的嫁妝,據說高密王妃自從當年大病一場、不在出現在人前後,對幾個親生子女都疏遠了不少,也就對世子、慶芳郡主格外關心些。”
“所以生母的妝奩,他八成也是拿不了幾件東西的!”
“如此他現在能靠長輩們的情面養着,將來長輩們都去了,他要怎麼做?”
“難爲叫他兄弟還有出了閣的姐妹繼續養不成?”
“他這種同母所出的兄弟,真要全權負責起來,可不是添雙筷子那麼簡單的!且不說一年到頭的吃穿嚼用,四時衣裳佩飾,伺候的人手,出入的排場……稍微差了,那就是好心被當驢肝肺,平白教人議論自家苛刻嫡親兄弟!”
“就他那傷,據說到現在都還沒好吧?以後不定還會繼續吃藥,他這身份,用的藥材能壞?”
“到時候單這筆藥錢,還有以後久治不愈不定還要學舞陽長公主殿下給宜春侯到處尋醫問藥的花銷……再大方的嫂子跟姐夫、妹夫只怕都受不了!”
“畢竟他們也有子女要顧的好不好?!”
南氏咬牙切齒道,“這不,你不是說,喬兒同鶴兒出去看宅子的時候,跟慶芳郡主照過面,雖然沒買成宅子,卻給她請過安?”
“許是因爲他們看的宅子格外昂貴,叫慶芳郡主察覺到了盛家的身家,這麼着,一打聽:合着盛家如今是你那世伯盛南風當家作主,你那世伯還是元配嫡長子,將來分家理所當然拿最豐厚的一份!”
“合着你世伯雖然經營有術,子嗣卻十分單薄,膝下統共就一子一女不說,還格外偏愛喬兒這個原配嫡女?!”
“既然如此,傻子都能想到喬兒將來的嫁妝,必定不是一般的豐厚了!”
“若爲那容清醉娶了喬兒,非但容清醉將來的開銷不必高密王府再操心,就你那世伯的能幹,還有鶴兒的出息,少不得還得替那廢人的診治奔波勞碌……他們高密王府真真是打的好主意!”
“娶個父兄寵愛孃家重視的兒媳婦,就可以施施然的把個本來既沉重又麻煩的包袱給甩了!!!”
“只可憐喬兒那孩子,招誰惹誰了要受這樣的委屈,一輩子都被坑進去!!!”
說到末了一句,南氏咬牙切齒的,儼然高密王府的陰謀已經得逞,盛惟喬已經做了容清醉的妻子似的……
聽的目瞪口呆的徐採葵:“………”
良久纔回過神來,訥訥道,“娘……這……這是真的麼?!”
“八成錯不了!”南氏沉着臉,篤定道,“這事兒你先按喬兒的叮囑,萬萬不可傳揚出去!這麼着,等你爹今兒個放衙回來,我同他好好合計一番!”
思及高密王府的權勢,一咬牙,“雖然你那哥哥不爭氣,配不上人家喬兒好孩子,但……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也只能讓他先頂着,對外就說他跟喬兒已經約定婚姻,好教高密王府死了這條心了!”
嘆口氣,“回頭風聲過去了,再讓你哥哥做點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讓盛家順理成章的退親……反正那小兔崽子一天到晚惦記着鬼混,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徐採葵:“………”
她跟徐抱墨雖然見面沒多久,但畢竟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妹,徐抱墨這個人,除了在女色上特別管不住自己,特別招人恨外,其他方面其實還是可以的。
對兩個妹妹都不差,最近徐採葵在備嫁,他還專門說服父母,把本來打算留給徐家兒媳婦的一套珍品首飾,給了徐採葵壓箱底。
所以徐採葵對這兄長還是很有感情的,這會兒就小心翼翼的反對,“娘,這樣對大哥不太好吧?萬一人家相信了大哥是那樣的人,誰家還肯把女孩兒許配給大哥啊?”“沒人嫁給他最好!!!”然而南氏聞言,沒好氣的說道,“就他那個成天拈花惹草尋花問柳的德行,正經把我兒媳婦娶進門之前,不弄出十個八個私生子女跑過來抱着我的腿喊‘祖母’,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們老徐家多麼正正經經清清白白的人家,你祖父,你爹,包括你那公公,哪個不是潔身自好坐懷不亂,一輩子就守着結髮之妻一個?!”
“就他仗着你祖父祖母寵愛,小小年紀就七搞八搞……這也實在是你祖父祖母上了年紀,對隔代的晚輩狠不下心,這做派要是在我跟你爹跟前長大的,若是一直不改,怕是早就被打死了!!!”
“這麼個東西,說到娶媳婦,他不心虛,我跟你爹都替他心虛!”
“萬一將來兒媳婦進門之後發現了他的真面目,能不以爲我們老徐家是在騙婚麼?!”
“明知道這東西是個什麼樣的貨色,愣把人家好好的女孩兒哄進來……他要是壞了名聲沒人肯嫁,我跟你爹還鬆口氣,權當是給老徐家積德了!”
看着南氏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徐採葵嘴角抽搐:“娘!大哥可是咱們老徐家唯一的男嗣啊!他要是沒人嫁,咱們老徐家無人承繼,這……這德積的再多,那也派不上用場啊!”
南氏眉頭一皺,正要說話,這時候她的貼身大丫鬟辰砂敲了門,隔門稟告:“夫人、二小姐:盛三小姐忽然帶着盛八小姐還有盛家孫小姐來了!奴婢瞧她們似乎來的非常匆忙,像是遇見了什麼……”
底下“事似的”三個字尚未來得及出口,大驚失色的南氏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趕下來開了門,厲聲道:“那人呢?!人在哪裡?!瞧着可受傷?!”
“人現在在花廳奉茶。”辰砂忙道,“三位小姐瞧着衣裳整潔,佩飾雖然不齊全,神情也像是有心事的,但總體來說不像是遇見什麼危險的樣子……應該是接到什麼消息之後立刻跑過來的!”
南氏這才鬆了口氣,喃喃道:“還好孩子們機靈!”
她不及換上見客的衣裙,匆匆趕到花廳,果見盛惟喬三人捧着茶碗挨個坐在下首……不過跟辰砂說的有點出入:盛惟喬倒是緊蹙雙眉,一望就是心事重重,其他兩個女孩兒,公孫應姜卻是一臉茫然、盛惟嫵則是滿臉睡意,要不是邊上丫鬟扶着勸着,似乎隨時打算蜷縮進圈椅補上一覺似的。
這也難怪,盛惟喬因爲擔心被孟氏二房的勾心鬥角波及,出宮之後,一路催促着馬車快行,趕回盛宅,進了門,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直接衝進廂房內室,將公孫應姜還有盛惟嫵喊起來,命丫鬟們七手八腳的給她們穿戴了一番,倆女孩兒懵懵懂懂,什麼都沒明白過來呢,就被她拖上馬車,趕來寧威侯府了!
此刻公孫應姜由於年長些,所以還只是茫然;盛惟嫵年紀小,又不習慣長安的氣候,可不還想睡嗎?
“喬兒,這是怎麼了?”不過也正因爲公孫應姜與盛惟嫵的反應,印證了辰砂所言“不像是遇見什麼危險的樣子,應該是接到什麼消息之後立刻跑過來的”,南氏見狀,心頭一塊大石稍微放下,忙關切問,“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緊跟在她身後而入的徐採葵也擔心的問:“姐姐,是不是方纔路上說的……?”
該不會南氏猜中了,慶芳郡主,或者說高密王府這麼快就逼上盛宅去了吧?
母女倆深覺茲事體大不可外傳,問話的功夫,已將下人統統打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