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悄然而過,次日一早,隨着鄭國公府後院早起丫鬟一聲淒厲的尖叫,騷動與混亂以飛快的速度傳出偌大國公府,迅速瀰漫全城!
南氏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吩咐套了馬車前往盛宅,甚至不及換身出門的衣裙,到盛宅後,她才進門,就心急火燎的問:“聽說喬兒她們三個昨兒個也去了鄭國公府赴宴的?”
盛睡鶴一臉訝然的接待了她:“是有這麼回事,不過因爲乖囡囡她中途覺得不舒服,經靜淑縣主幫忙,跟主家說明後就提前回來了……也幸虧如此,她回來當晚就發了熱,雖然吃了藥,但這會子還在房裡躺着呢!當天因爲乖囡囡覺得不舒服的時候是跟八妹妹、應姜、靜淑縣主在一起的,怕傳了病氣給席上之人,四個人後來都是提前告辭。”
簡單說明了下昨日盛惟喬三人提前離開鄭國公府的理由後,他故意問,“未知嬸母這麼急急忙忙的過來,可是她們回來之後,鄭國公府出了什麼事兒?”
“倒沒有那麼早,是昨晚發生的。”南氏眉頭緊皺,“據說鄭國公的寵妾嬌語,跟嬌語所出的孟家十五小姐沒了!”
“怎麼會?!”盛睡鶴演技非常出色,驚愕與思索的神情都拿捏的恰到好處,就是一個跟長安各大高門都沒多少關係的士子,聽到高門噩耗後的正常反應,繼而就是一臉的慶幸,“還好她們是昨晚沒的,要是白天就出了事兒,也不知道會不會牽累乖囡囡她們?”
南氏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鄭國公府妻妾不和已久,這次八成就是向夫人忍無可忍,痛下殺手了……就是據說嬌語母女兩個並非死在一起,而是分別遇害,不知道向夫人爲什麼連孟十五小姐也特意不放過?畢竟向夫人的靠山是太后娘娘,那嬌語再得鄭國公寵愛,說穿了不過是個妾,太后娘娘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死了也就死了!”
“孟十五小姐怎麼說也是鄭國公的親生骨血,太后娘娘的親侄女兒!”
“就算太后娘娘不大喜歡她的性子,卻也未必高興看到向夫人連她一塊幹掉……這下子也不知道向夫人要怎麼收場了?但望這場風波就發生在孟氏內部纔好,可千萬別牽累到喬兒她們身上!”
“嬸母您多慮了!”盛睡鶴笑眯眯的安慰,“且不說乖囡囡她們昨兒個一早就回來了,那嬌語姨娘孃兒兩個卻是晚上纔出的事情,跟乖囡囡她們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就說昨兒個的生辰宴上,賀客那麼多,乖囡囡她們一點也不起眼不說,論到跟孟氏的關係也實在談不上多麼深刻,畢竟嬸母也知道,乖囡囡她們參加這個生辰宴,主要是舞陽長公主殿下開的口,太后娘娘點了頭……可不是孟氏的直接邀請!”
又說,“再者昨兒個離開鄭國公府前,乖囡囡她們是同靜淑縣主在一塊的。嬸母該知道那位縣主自來最是長袖善舞,斡旋各家,從來只佔便宜不吃虧的。如此即使有人胡攪蠻纏的追究乖囡囡她們在席上的行蹤以及提早告辭的緣故,也有那位縣主頂在前頭呢!”
南氏聞言覺得也有道理,這才鬆了口氣,轉而細問盛惟喬的病情:“好好的怎麼會發燒了呢?可要緊嗎?你們帶來的大夫怎麼說的?”
盛睡鶴神色自若道:“嬸母您知道的,我們自來生長南方,南風郡那邊的冬天,裘衣根本很少纔有上身的機會,健壯些的男子,穿件夾衫也就能過了。就是乖囡囡她們這種嬌滴滴的女孩兒,也很少裡裡外外穿一堆衣裳的。可長安卻要冷的多,之前八妹妹凍的傷風之後,被我拘在房裡養了好些日子,又得太后娘娘恩典,請太醫幫忙開了方子,連吃了好幾日,才緩過來。這會兒估計乖囡囡也是沒受住這邊的氣候?”
“唉,我自己皮糙肉厚的,倒是忘記這孩子正嬌嫩着了。”南氏嘆了口氣,就說,“可算已經快到元宵節了,等正月過去,二月初就是春闈,之後殿試什麼的,估計四五月裡,喬兒她們就可以回南風郡去了,到時候也不必再忍受這物候差別的苦楚!”
說到盛惟喬回去的話,固然盛睡鶴怫然不悅,南氏自己也覺得心裡堵得慌,正好現在正堂就盛睡鶴接待她,忍不住就感慨,“去年你們抵達的時候,我以爲是跟準兒媳婦照面,特意逼着你們世叔告了假,又給閤家都拾掇了一番,專門跑去碼頭迎接,圖的就是早點看到喬兒的模樣!”
“哪知道我們老徐家沒福……”
南氏苦笑連連,也不知道是想起了徐抱墨前年的始亂終棄以及不久前睡丫鬟鳴翠的混賬,還是想起了徐採葵的冒失與衝動,但無論如何,顯然她現在是說不出來讓盛惟喬嫁給徐抱墨的話了。
就像夏侯老夫人說的那樣,自家孩子既是這樣不爭氣的東西,坑誰也不能坑了世交之後啊!
現在就是盛惟喬改變主意想嫁徐抱墨,南氏少不得還要攔着她。
只是南氏對公公婆婆的眼力向來都很信任,比如說她就是公婆一塊挑的,尤其盛惟喬來長安以來,雖然在覲見太后等貴人時表現的十分魯莽,可架不住她運氣好,次次涉險過關不說,甚至還有點被上趕着伸大腿讓她抱的意思,此外這女孩兒的言談舉止,都很中南氏的心意。
尤其當她身邊站着個盛睡鶴的時候,南氏覺得這世侄女兒真的是怎麼看怎麼溫柔可愛!
如今錯失了這女孩兒做兒媳婦,南氏心中難免遺憾。
但如今在盛睡鶴面前講,既是抒發不捨之情,也是想順勢修復徐盛兩家的關係。
畢竟,這門親事之所以會失敗,怎麼看責任都在徐家。
南氏作爲徐家當家主母,於情於理,也該對盛家表達歉意,以及對盛惟喬的欣賞。
只可惜盛睡鶴聽着,滿心都是警惕,狐疑的打量了她好一會兒,又旁敲側擊她確實不指望盛惟喬嫁給徐抱墨、甚至也不贊成這門親事了,才展容一笑,虛僞的安慰道:“姻緣天註定!徐世兄他英武俊秀,才學過人,年紀也不大,將來一定可以娶到令嬸母稱心如意的妻室,一塊盡孝您跟世叔膝下的!”
嗯,以他對徐抱墨的瞭解,將來的妻室是否能令南氏稱心如意這點雖然不一定,但南氏跟徐子敬膝下估計是不會缺盡孝的人的。
畢竟那位畢生的理想,就是丈母孃遍天下,收集齊全南北佳麗、舉國婀娜啊!
就是不知道將丈夫管的俏麗丫鬟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南氏,對兒子這樣的做法,是網開一面呢,還是比照對丈夫的要求嚴格調教?
如果是前者,寧威侯府往後的熱鬧只怕不會有消停的時候了;
如果是後者,盛睡鶴悲憫一嘆:世兄,回頭得空,愚弟我會記得打發人去你墳前燒點紙的!
“就那個混賬小子,他不氣死我們就不錯了,還指望他盡孝?!”南氏顯然也不看好兒子往後的婚事,聞言冷笑,“我現在只希望我跟你們世叔的身體可以一直這麼好,免得將來老了,打不動他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變本加厲的犯渾!”
說到這裡,看着面前跟自己兒子同歲,容貌昳麗程度更甚,望去英氣勃勃又舉止優雅的盛睡鶴,南氏許是因爲兩人難得太太平平的談了會話,之前對這世侄的懼怕跟反感煙消雲散,倒有些喜歡了,忍不住熱心道,“你也有這年紀了!等春闈過後,要不要嬸母給你好好物色下?也趁喬兒還沒回南風郡的時候,幫你掌掌眼,免得你娶的妻子是她最不喜歡的那種,導致往後姑嫂不和,累你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盛睡鶴笑容瞬間凝滯,看着面前一臉“雖然你以前很混賬但嬸母就是這麼大度不但不計較現在還要幫你說親你感動不感動”的南氏,覺得非常無奈:難得他想着正月裡這嬸母這麼念着他們,出門的衣裙都來不及換就跑過來通風報信兼慰問,如此拳拳盛意,自己少不得也要投桃報李,對她態度好點,話裡的刺少一點……怎麼這嬸母就是非要找事兒呢?
於是他保持着英俊迷人的笑容,柔聲道:“嬸母的厚愛,我心領了!不過我看嬸母對於徐世兄將來的婚事很是愁煩,所謂遠近親疏,徐世兄尚未成親,我的終身大事,怎麼好就讓嬸母操心呢?還請嬸母先替徐世兄物色個出身高貴才貌雙全又深得父家寵愛的高門貴女,然後我纔敢請嬸母幫忙參詳啊!”
呵呵,出身高貴才貌雙全又深得父家寵愛的高門貴女有幾個沒點脾氣?
寧威侯府雖然也有侯爵之封,然而根基既淺,作爲獨子的徐子敬還連個兄弟之類的幫手都沒有,在朝中根本就是光桿司令,真正的高門纔不會怕他們家!
到時候滿心拈花惹草願望的徐抱墨,能跟這種妻子相處和睦纔怪!
盛睡鶴倒要看看,寧威侯府熱鬧不斷了,南氏還有沒有心情給他做媒?
南氏哪裡知道他的險惡用心?
聞言還暗贊他懂事,深覺徐抱墨被比下去的不是一點兩點,暗道:“果然孩子嬌慣不得啊!看這鶴兒,八成就是因爲打小被養在外面,受了許多委屈,所以認祖歸宗之後也不驕縱不輕狂,待人接物各種穩妥!哪像我生的那個混賬東西,生生的被公公婆婆給寵壞了!”
她正要開口感慨,盛睡鶴怕她繼續提給自己說親的事情,忙轉移話題:“對了,昨兒個孟十四小姐的生辰宴,兩位世妹沒接到帖子嗎?還是接了帖子沒去?”
這次孟碧筠生辰是廣撒請帖的,除了高密王那邊的人沒給外,孟氏這邊的人,以及像寧威侯府這種拖着不肯表態的人家,按說都應該有?
果然南氏道:“她們接是接到了,但採葵的婚期就定在了四月裡,這會子正在備嫁,忙着呢!所以就跟送帖子的人說明情況,昨兒個打發管事送了份禮過去也就算了。她不去,採芙才那麼點大,當然也不去了。”
“採葵世妹要出閣了?”盛睡鶴挑眉,“該不會是因爲乖囡囡的緣故吧?嬸母,這終身大事非同小可,可不能爲了區區口角,叫採葵世妹受這樣的委屈啊!”
其實他心裡無動於衷,對於徐採葵的前途命運半點不關心,甚至巴不得她倒黴。
但這番表演顯然很讓南氏感動,動容道:“唉,你這麼說,我真的是無地自容了!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會教出那麼個沒良心的東西……不過你們千萬不要自責,這次她婚期之所以會提前,其實是我們還沒來得及跟她夫家那邊說,她夫家那邊就因爲她那未來公公身體不適,擔心有個三長兩短的,誤了晚輩們的青春,特意派人登門商議,讓他們早日晚婚。”
盛睡鶴這才“鬆了口氣”,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世妹出閣的時候可千萬要給我們份帖子,我們得去賀她一賀纔是!”
如此嬸侄一塊寒暄了會,因爲盛惟喬那邊吃的藥裡有安神的成分,一直睡着不醒,南氏作爲一府主母,正月裡也實在很忙的,既知盛宅這邊沒什麼大事,坐了會之後,也就離開了。
她走之後沒多久,喬裝打扮的桓夜合,就從後門進入盛宅,一路悄沒聲息的到了盛睡鶴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