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喬翻臉如翻書,嬌嬌軟軟甜甜柔柔的撒嬌模式瞬間切換成任性刁蠻模式,一把甩開盛睡鶴的手臂,狠拍一下小几,指着他鼻子厲聲喝道:“我說不許殺!給她們長點記性就好,你再拒絕試試!?”
看着她發飆的模樣,盛睡鶴固然深深嘆了口氣,侍立在她身後的綠錦跟槿籬,則已經淚流滿面了……
蒼天啊,雖然她們已經是在殫精竭慮的爲這位主子跟盛睡鶴之間的兄妹情誼努力了,但自家小姐如此孜孜不倦的拆臺,她們的努力真的有效果……嗎?
不知道自家丫鬟們的悲苦,盛惟喬見盛睡鶴沒有第一時間表態,越發惱怒,從榻上跳到地上,輕拎裙角,上前一腳踩住盛睡鶴的腳背使勁碾、碾完了擡腿就踹、踹完之後挽袖子上手揍、揍累了就擰耳朵、跟着揪住軟肉正反擰轉、最後在他胳膊跟手背上掐出一個個指甲血印……
一整套技能猶如行雲流水,又如狂風驟雨,銜接無縫,天然自成,下手深得“快狠準”三字要訣,最後收手時,盛惟喬還不忘記扯過盛睡鶴的袖子,擦拭自己指甲上沾到的血漬!
無論是她暴力過程中表現出來此舉的嫺熟程度,還是她此刻擦完指尖坐回原位時瞬間恢復成心平氣和若無其事的冷靜自若,都證明她這麼幹,重點是這麼對待盛睡鶴,絕對不是一次兩次,甚至不是三四五六七次能夠達到的!
“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小姐她她她她她她她都對大公子做過了什麼?!!!”
這一幕看的綠錦跟槿籬目瞪口呆,眼中盡是等會出門就去自掛東南枝的絕望;而底下還跪着的倆丫鬟,則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不是首領這不是首領這個被個手無縛雞之力大小姐百般欺凌非但沒有辣手摧花反而一臉寵溺無奈的人!!!!怎麼可能是咱們之前遠遠望見過一次的威風凜凜浴血而戰兇威赫赫隨時隨地屠島屠城令敵人望風而逃聞風喪膽的鴉屠!!!!!怎麼可能是許副首領成天掛在嘴邊的那個英明神武英勇果敢殺伐果決心狠手辣兇名遠揚的首領!!!!!”
倆丫鬟這一刻的內心是崩潰的,她們甚至不期然的跟之前的徐抱墨生出了同樣的想法:自己可能走錯了路,來到假的長安城,找上假的盛家宅子,碰到了假的盛家小姐跟假首領啊!
最終,在盛惟喬的暴力摧殘下,盛睡鶴“無可奈何”的同意,不殺遠道而來的倆丫鬟,而且留她們下來使喚……
至於懲罰內容,盛睡鶴本來是準備好了的,但剛剛提了句,見正在氣頭上的盛惟喬冷冰冰的一眼掃過來,頓時識趣的不作聲了。
只是轉頭看向那倆丫鬟時,臉色冷了很多:爲了留下她們,老子居然付出這麼大!
但望這倆丫鬟對得起老子做出的犧牲,不然……
他這裡轉着念頭時,盛惟喬已經在問那倆丫鬟的家人何在了,顯然這女孩兒同情心一起,不但把人保了下來,還打算幫她們尋找親人。看到這情況,盛睡鶴嘴角扯了扯,還好這倆都是孤兒!
不然照盛惟喬這發善心的程度,他辛辛苦苦栽培出來的得力干將,不定就被她放回家中跟家人團聚,過和和樂樂的小日子去了!
想到這種情況,他微微皺眉,尋思着回頭要想個法子,避免這樣的情況出現纔是!
畢竟眼前這一幕,是他爲了留人下來故意爲之,也還罷了。
將來烏衣營中若有人半途而廢,妄想從盛惟喬身上動腦筋以達到全身而退的目的的話……盛睡鶴眼神冷了冷,真當他任憑盛惟喬當衆拳打腳踢既不還手也不還口,完了還要繼續哄着這小祖宗,就會慣着其他任何人了?!
他的烏衣營,可從來不是善堂!
“原來你們還記得以前的傢俱體的位置所在?”盛惟喬不知道他心思,還在安慰倆丫鬟,“那可不好了?回頭我打發人去找人問問,估計過兩日就能有消息了。”
倆丫鬟連忙磕頭道謝。
盛惟喬擺手讓她們起來,和顏悅色道:“這事兒我等會就會吩咐下去,你們既是我哥哥的下人,往後好好服侍他也就是了,不必如此見外……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
倆丫鬟對望一眼,那穿桃紅半舊衫子的女孩兒怯生生道:“奴婢們在營中是按編號來的,奴婢是乙三,她是乙五。”
“乙三跟乙五?”盛惟喬聽了就皺眉,看向盛睡鶴,“在烏衣營中也還罷了,以後做丫鬟用這名字卻有點不合適了。”
盛睡鶴不在意道:“那就改個諧音,你以後叫儀珊。”
那穿桃紅半舊衫子的女孩兒立刻屈膝道:“奴婢謝首領賜名!”
又指那穿蔥綠短襦配水色羅羣、面相狐媚身段妖嬈的女孩兒,“你之前是乙五,‘五’與八妹妹閨名裡的‘嫵’字諧音了,雖然咱們家不大講究這個,但你還是叫儀琉吧!”
給她們改完名之後,盛睡鶴擺了擺手,也就讓她們下去了,綠錦看這情況,忙對槿籬使個眼色。
槿籬會意,屈了屈膝,小聲對盛惟喬說:“小姐,那兩位姐姐纔來,只怕什麼都不知道,奴婢去帶她們尋個屋子安置下?”
盛惟喬頷首:“你去吧!”
此事到此告一段落,接下來兄妹倆也沒在小花廳多待,略說幾句話,就散了。
盛惟喬出了小花廳之後,先去盛惟嫵那邊看了看,聽留守的菊籬稟告說盛惟嫵一切安好,方回了自己屋子。
才進門,她就吩咐跟在後面的綠錦:“你去把盛祥喊來,我有事兒吩咐他!”
綠錦頓時緊張,道:“小姐,您已經替儀珊、儀琉求了情,免了她們今日的殺身之禍,算是對她們仁至義盡了!公子素來做事有規矩,今兒個爲了您的緣故,已經再三的破例!這會那兩人既然好好兒的留了下來,您又何必再給她們這樣的恩典?”
“一來她們是公子的人,不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對她們太好了,他日公子如何示恩?沒有恩惠,單靠威懾,她們怎能長久忠心?如此豈不是爲難公子嗎?”
“而若她們好好兒的服侍公子,公子爲人最體貼寬厚不過的,哪裡會不派人給她們找家人呢?”
“畢竟那兩人離家多年,那麼多年都過去了,也不差這麼幾天的!”
“二來俗話說的好,升米恩鬥米仇,您是堂堂的盛家三小姐,對倆突如其來的丫鬟這麼好,不定她們感激之後錯了心思,只道您是個好糊弄的墊腳石,越發的蹬鼻子上臉!”
她這番話雖然說的是事實,其實此刻說來,主要是害怕:因爲儀珊跟儀琉方纔那番表現,都是盛睡鶴趁綠綺、槿籬聯手救場的時候,叮囑綠綺派人轉給綠錦,臨時教給那兩人的。
如果盛惟喬只是救下那儀珊跟儀琉,哪怕使用的方法兇殘了點,綠錦就算心情複雜,實在攔不住也只能認了!
可是這女孩兒居然想着幫人幫到底,救了人不說,甚至還想繼續幫那倆找家人,綠錦哪能不急?
畢竟在她看來,所謂由於家人在京畿附近,所以違反命令跑過來……這完全就是盛睡鶴臨時想出來敷衍盛惟喬的說辭,儀珊跟儀琉八成根本就不是京畿人氏,卻到哪裡去找什麼家人?!
爲了防止露陷,綠錦當然要竭力打消盛惟喬的念頭。
誰知她自認爲有理有據的說辭,盛惟喬聽着,卻只是冷笑。
走進內室,在妝臺前坐了,摘下兩件有些沉重的釵環,看着綠錦自覺拿起玉梳給她整理髮髻,方慢條斯理道:“我當然知道我今兒個保那儀珊、儀琉一命,已經是仁至義盡!不過,那兩人畢竟是盛睡鶴的心腹,又不是我心腹!我連她們是否當真來自玳瑁島烏衣營都不知道,畢竟我在今日之前,壓根沒見過所謂的烏衣營的令牌,更遑論辨認真假了!”
她眯起眼,“你說,這種情況下,她們既然給了兩個所謂的家人的線索,我怎麼能不好好的查一查?”
綠錦聞言,嚇的差點把玉梳都掉下去打碎了,戰戰兢兢道:“小姐?!”
索性她之前一直勸說盛惟喬對盛睡鶴好點,沒有切身感受過被心腹出賣的盛惟喬,這會還沒對她起疑心。
只道她是見自己直呼盛睡鶴的名字,又打算追查儀珊、儀琉的底細,爲自己跟盛睡鶴的兄妹之情擔心,纔會失態,就皺眉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心裡有數!”
念及綠錦服侍她多年,見這丫鬟聽了這話,臉上越發惶恐,又放緩了語氣安撫了句,“馬上就是除夕,春闈沒多少日子了……你也不希望哥哥在這眼接骨上出什麼岔子吧?那儀珊已是美貌,儀琉更是風情萬種,這樣的人近身侍奉哥哥,你能放心?”
綠錦心裡好苦,心說我爲什麼不放心?相比大公子他高中金榜之後有了依仗,跟您漸行漸遠,我寧可他壓根考不上、一輩子被盛家拘束着即使厭煩了您也無可奈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