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盛家兄妹因爲徐採葵的逐客令搬出寧威侯府的時候,徐子敬夫婦,還有徐抱墨,就預料到了這事兒一旦傳回南方,叫盛老太爺跟徐老侯爺知道後,肯定不能善了。
只是他們萬沒料到,徐老侯爺居然會親自動身趕過來——還是心急火燎到連近在眉睫的年都不過了的動身上路!
今兒個早上,南氏入覲無果之後,本來是打算在宮門附近找個茶館之類的地方,弄個雅間等人的。
未想她才找了個茶館,開了雅間進去坐下,隨手點的幾盤茶點還沒上來呢,寧威侯府的管事就驚慌失措的找過來了,說是蒼梧郡的人來了,帶了徐老侯爺的親筆信!
這時候南氏聽了話就是心頭一沉,匆匆返回寧威侯府見了來人,才聽說徐老侯爺要來,眼前就是一黑!
繼而拆了信看,徐老侯爺豈止是打算親自北上?
老人家根本就是已經動身在路上了啊!
南氏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要是盛家兄妹還在寧威侯府,大家關係還是很融洽的那會,她除了擔心公公這麼大年紀頂風冒雪的趕路會不會出事兒外,肯定是很歡迎公公的到來的——畢竟徐老侯爺雖然對兒子孫子說打就打一點不客氣,但對兒媳婦還是很給面子的,南氏管的徐子敬服服帖帖,這公公心裡有數也從來沒說過什麼。
所以南氏對公公婆婆素來都是發自肺腑的尊敬,非常願意親自侍奉他們。
問題是,徐老侯爺這次擺明了不是爲了來長安看望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兒的,而是爲了盛家兄妹的事兒來的——八成還就是爲了跟自己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兒興師問罪!
南氏哪裡能不擔心?
她擔心的當場就命人去將徐子敬喊回來了!
而徐子敬在北疆時是威風凜凜的統帥,入了朝也是雄赳赳氣昂昂的武將代表,回到家裡卻一直做低伏小慣了,聽說親爹要來,比南氏還慌點,當時就亂了方寸,坐都坐不住了,滿屋子亂躥,一個勁的唸叨:“爹居然親自來了!這可要怎麼辦?他一定會打死我的!爲什麼娘沒有一塊來?沒準娘來了還能攔着點爹,讓爹好歹給我留口氣,天啊天啊!現在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看的南氏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橫眉冷目,指着他大罵:“混賬東西!老孃喊你回來是讓你拿個主意的,不是讓你在這裡唉聲嘆氣叫苦連天動搖軍心的!再躥來躥去的惹老孃看了眼暈,不必等爹爹他老人家趕到,信不信老孃先打死你?!”
見徐子敬瞬間蔫了,訕訕退到角落裡不作聲,南氏更生氣了,繼續罵,“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虧你還是個男人,這窩囊廢的——老孃怎麼就嫁了你這麼個不中用的東西!!!”
“……要不,咱們把抱墨喊過來問問?”徐子敬縮了縮腦袋,小心翼翼的獻策,“他畢竟是在爹跟前長大的,對於爹這兩年脾氣的變化,一準比咱們瞭解!沒準他能有什麼法子敷衍住爹呢?”
南氏想到徐老侯爺既然在信裡爲徐抱墨在南方的種種不良行爲做掩飾,看來果然是隔代親,老侯爺畢竟是偏疼孫兒的,有這兒子從中斡旋,興許這次可以有驚無險?怒意稍平,拍案喝道:“那你還傻站着做什麼?!還不快點滾過去把那小兔崽子喊過來?!”
徐子敬一溜兒跑出去找兒子——也是合該徐抱墨倒黴,他之前在蒼梧郡的時候就沒少拈花惹草,自從因爲徐老侯爺起了與盛家結親的想法後,非但驅逐了初梨等一干通房美婢,更是禁絕他踏足任何煙花之地。
如此素了兩年,從南風郡來長安的路上,徐抱墨就打過敖鸞鏡的主意,要不是人家敖鸞鏡一心一意戀慕盛睡鶴,對徐抱墨半點興趣都沒有,這會子避子湯都不知道喝了幾缸了。
到長安後,回到自家寧威侯府裡,起初因爲盛家兄妹也住在侯府,徐抱墨不敢造次;後來盛家兄妹才搬走的時候,徐子敬夫婦鬧心的很,三天兩頭的打罵兒子出氣,他成天灰溜溜的抱頭鼠竄,也是顧不上花花腸子。
現在距離盛家兄妹搬走已經有段時間了,徐子敬夫婦也死了把人接回侯府住的心,開始爲年節的應酬打點起來,也不打兒子了——徐抱墨這才抖擻了精神,重出江湖,再戰風月!
嗯,簡單來說,徐子敬去找他的時候,他正與新兜搭上的俏麗丫鬟在房裡鬼混……
如果只是鬼混的話,因爲南氏正等着兒子回話,徐子敬頂多隨便抽他一頓,也就讓他穿戴整齊去後堂回話了。
偏偏徐抱墨作死的一邊鬼混一邊跟丫鬟調情:“侯府竟有你這樣的小美人兒,你在這裡伺候多久了?居然沒被我娘趕出去?聽我祖父祖母私下議論說,我那親孃可不是一般的悍妒,像辰砂姐姐頂多就是長的還算端正,擱家裡大丫鬟裡頭卻算是長的好的了,你這樣嬌滴滴的人兒,莫非我親孃見了你也不忍心嗎?”
“世子您可真壞!”俏麗丫鬟軟綿綿的撒着嬌,吃吃的笑,“人家哪裡來的本事讓夫人不忍心哦!人家還不是靠着伺候的地方是邊邊角角,壓根見不着侯爺夫人的面,這才僥倖在這府裡留了下來?要不是世子您找着了人家在的地方啊,可憐人家現在還在那角落裡頭辛苦着呢!”
徐抱墨壞笑道:“那世子我給你換個差事,來本世子身邊伺候怎麼樣?不過……”撲上去使勁親了一口的聲音,“伺候本世子也是相當辛苦呦!”
“世子都不怕辛苦,人家做下人的哪裡有那麼多講究?”俏麗丫鬟格格嬌笑,媚聲道,“怕就怕啊世子只是這會子說好聽話哄人家——人家可是聽說了,夫人給後院立的規矩可嚴了呢!世子就算是夫人的親生骨肉,萬一夫人也不允人家來服侍您,您可不就轉頭就把人家給忘記了?徒留人家啊一個人在角落裡頭愁斷了腸子,成日裡思啊唸啊您這個負心的人兒!”
外間徐子敬聽到這裡已經臉黑如炭,要不是聽着裡頭動靜,徐抱墨跟丫鬟只怕都已是衣衫不整,他絕對會踹門而入,將徐抱墨拖到庭院裡暴打啊!
就在他忍無可忍的決定咳嗽幾聲提醒內中之人時,徐抱墨豪爽的聲音夾雜着這小兔崽子拍胸膛的“砰砰”聲傳來:“小美人兒,你也太小覷本世子了!你以爲本世子是我爹那個懼內的軟腳蝦嗎?見着我娘就矮了一頭,別說幫小美人兒你說話了,哪天晚上打的洗腳水涼了點,我娘能一腳踹他盆裡去!本世子可是……”
“可是你奶奶的祖宗!!!!”徐子敬彷彿聽見腦中某根弦“咔嚓”的斷裂聲,撩袍上前,一腳將內室的門板都踹飛了!
大步入內,就見裡頭錦帳低垂,從門口到帳子裡一路扔滿了徐抱墨跟那丫鬟的衣物,尤其是正甩在徐子敬腳前的一隻石榴紅底繡並蒂蓮交頸鴛鴦的訶子,兀自殘留着淡淡的脂粉香氣——帳中人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大跳,徐抱墨下意識的探出個腦袋來,看到臉色鐵青的徐子敬,頓時大驚失色:“爹!您怎麼會進來的?!”
“丟人現眼的東西!!!”徐子敬咬牙切齒的咆哮,“還不快點穿戴好了與老子滾出來?!”
之前還撒嬌撒癡的丫鬟顯然沒料到好不容易搭上了少主人,跟着就被主人抓了包,嚇的牙齒使勁兒打架,抽抽噎噎的哭道:“侯爺饒命!侯爺饒命!侯爺您千萬開開恩饒奴婢一命啊!”
徐子敬這會哪裡有心情理她?
本來他就被南氏盯着,稍微像點樣子的丫鬟正眼都不敢看的,長年下來就本能的對丫鬟們一律不假辭色了。
這會子這丫鬟雖然爬的是他兒子的牀,但單憑她誘使自己兒子說出他懼內而且懼的不是一般的厲害的這個絕對秘密這點,徐子敬沒當場打死這丫鬟已經是沉得住氣了!
這會又怎麼可能動惻隱之心?
當下暴喝一聲:“閉嘴!”
止住了丫鬟的哭求,一甩袖子,厲聲對徐抱墨道,“老子在外面等你,片刻後若還不出來,老子就打死你!!!”
他出去後,有丫鬟小廝默默進來把門板扶回原位,方便裡頭二人的穿戴,那俏麗丫鬟頓時就抱住徐抱墨哭開了:“世子,您可不能不管奴婢……夫人她一定會打死奴婢的啊!”
驚慌之下,全沒了撒嬌的想法,卻是將自稱從“人家”換成“奴婢”了。
只是讓這丫鬟失望的是,徐抱墨臉色煞白,看起來比她還恐懼點,聞言非但沒有安慰她,反而掙開她手臂跳下榻,邊迅速揀起衣袍穿戴,邊顫巍巍道:“美人你先待在這裡,我……我得趕緊收拾下出去,不然我爹當真會打死我的!”
俏麗丫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把什麼都給了你,你、你居然就這麼不管我了?!”
這結果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以至於這打小被買進府的丫鬟,連“奴婢”都不說了!
“……”似乎她的控訴起了作用,已經穿戴的差不多的徐抱墨聞言,飛快的跑過來抱了她一下,沉聲道,“本世子不會忘記你的!”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俏麗丫鬟還沒反應過來,徐抱墨已經放開了她,退後一步繼續穿靴子,邊穿邊喃喃道:“該死的!爹怎麼會忽然過來?也不知道他跟娘說了沒有?完了完了,這下可是完了——之前本世子什麼都沒做,爹孃就恨不得把本世子往死裡打,這次被抓了現行,爹孃還不得當真打死本世子?!”
說話的功夫他終於收拾好了,注意到俏麗丫鬟悲憤萬分的視線,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訕訕道:“美人,這也不能怪本世子啊……本世子是真心實意想把你調來這鸚綠館伺候的,這不是……咱們緣分太淺,這事兒還沒成就被爹他逮到了嗎?!”
他真心不覺得自己負心薄倖,畢竟就他的本意可沒有想拋棄這俏麗丫鬟的,說到底只能怪徐子敬夫婦——不過作爲一個孝順兒子,至少他自認是孝順兒子,他覺得自己不該埋怨父母,這麼着,也只能忍痛跟這才上手的俏麗丫鬟分開了啊!
他也捨不得的啊!
這會丫鬟口口聲聲要他負責——他作爲兒子反抗得了親爹親孃嗎?
所以這不是兩人緣分太淺是什麼?
壓根就不能怪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