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元

盛睡鶴於宣景三十年春末夏初回到盛家,當年除夕盛氏開祠堂大祭後,正式列入宗譜,以年歲序齒爲大公子,自此同輩的排行都朝後移了一位。

宣景三十一年院試,縣府院三考即列案首,雖然只是小三元,卻是盛蘭辭當年也沒取得過的——盛蘭辭是在二十歲上金榜題名,不過院試、鄉試、會試、殿試都沒奪過魁。

盛睡鶴初戰告捷之後,盛府上下皆喜出望外。

盛蘭辭甚至在盛老太爺的授意下,將生意暫時全部交給馮氏以及盛福主持,專門騰了一年功夫悉心指點盛睡鶴功課。

而盛睡鶴也沒辜負盛家的期望,宣景三十二年秋的鄉試上,再次奪得解元!

以至於原本因爲白氏之死導致兩年不得升遷、從而對盛家多少有些怨懟的郡守,都主動向盛蘭辭示好,話裡話外的推薦自己才十二歲的小女兒——其實南風郡因爲商賈之道大行,文風不昌,本地的解元,跟那些科考大郡的才子往往都是有差距的。

像盛蘭辭這個級別,已經屬於幾十年一出了。

那郡守祖籍江南,實打實科考大郡裡廝殺出來的俊傑,偌大南風郡,除了二十歲金榜題名入過翰林又因孝致仕的盛蘭辭,單論文采,他一個都看不上。

這樣的眼界,等閒一個十九歲的解元,郡守是不會動結親之念的,卻是因爲盛睡鶴的文章實在令他意外:“敢問馨章兄,令郎認祖歸宗前,可曾拜在哪位大家門下?愚弟觀令郎此番應試的文章,高屋建瓴,雲霞滿紙,卻不類兄長,其老到辛辣之處,隱隱竟教愚弟想起數年前拜讀過的桓公的舊作來了!馨章兄恕愚弟直言一句:南風郡上下,只怕無人能教出這等才子啊!”

郡守有此想也不奇怪,盛睡鶴既然是盛蘭辭唯一的男嗣,哪怕養在外面,盛蘭辭也沒有虧待他的道理——也許就是因爲拜在某個大家門下刻苦攻讀,所以才拖到十七歲上方認祖歸宗呢?

畢竟盛蘭辭雖然在南風郡扃牖了二十來年了,終歸是翰林院裡混過的人,盛家祖上也不清貧,他當年仕宦長安時,手裡不是沒有銀子去廣闊交遊的。

在那時候認識某位大家或大家的親朋好友,想方設法讓外室子拜進大家門下的可能是有的。

然而盛蘭辭斷然否認了這種可能:“犬子自幼養在莊子上,之前的老師不過是個老童生罷了,也是看他還有些天分,拙荊又不住催促,方將他接回府中教誨,如今瞧着倒還算爭氣!”

“那就是天生的資質非凡了!”郡守對於盛蘭辭“拙荊不住催促”那當然是半個字都不相信——郡守出身大族,雖是男子,也不是不知道後宅陰私事,在他看來,馮氏在無子的情況下居然沒把盛睡鶴養在跟前,反而弄到十七歲才進門,這個態度肯定就是反對的,只怕是盛蘭辭見膝下無子不是個事,好說歹說才讓馮氏點了頭,不過念在結髮之情的份上,給馮氏遮臉故意這麼講罷了。

郡守想到這裡,對於跟盛家結親頓時有點遲疑,如果馮氏不喜歡盛睡鶴的話,又怎麼會對兒媳婦好?自己女兒也是嬌養大的,落到個跟丈夫沒血緣還心懷惡意的婆婆手裡,想也知道日子不會太好過。

關鍵是看盛蘭辭這個態度,哪怕外室子爭氣到一再爲盛家光耀門楣了,卻始終偏袒髮妻嫡女,到時候會不會幫自己女兒說公道話還真不好講——郡守雖然愛惜盛睡鶴的才華,但畢竟是江南大族子弟,見多了少年俊傑,倒也沒覺得非得把女兒嫁給他不可。

這麼想着,郡守也不再繼續提兩家結親的事情了,暗道若盛蘭辭有意,主動相求,必然也會主動許下善待自己女兒的承諾,如此即使將來馮氏虧待自己女兒,盛蘭辭礙於承諾,總不好不管不問,任憑髮妻欺凌兒婦;若盛蘭辭不提這事兒,顯然是不想跟自家結親的,那自己好好的掌上明珠,很沒必要自降身份,上趕着朝盛家塞。

是以只揀了盛睡鶴的天資說話,“這樣的麒麟兒,委實教人羨慕!”

盛蘭辭替兒子謙遜了一番,轉誇郡守之子也是器宇軒昂前途無量,跟着又作煩惱狀,道:“他現在雖然考了個解元,然而賢弟也知,我南風郡的解元,拿去江南、蜀地,卻也難免泯然衆人了!偏他自以爲學問足夠,竟打算收拾行囊,趁着尚未入冬,揚帆北上,赴長安來年會試——家父年歲漸長,對孫輩素來寵溺,非但不說他的輕狂,反倒十分贊成!這事兒家父做了主,愚兄也不大好說話。只是會試之艱難,譬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也不知道這不肖子明年怎麼個灰頭土臉法回來?”

郡守聞言,微微皺眉,也不大讚成:“要是上一科的解元,想連捷杏榜,愚弟也懶得勸——考上最好,考不上權當觀場,都沒有什麼。但令郎的話,愚弟卻也覺得他明年不宜下場,否則實在太浪費了!”

這倒不是郡守怕盛睡鶴考不上,恰恰相反,正是怕盛睡鶴考上——這當然不是郡守想坑盛睡鶴,而是這時候對於年輕才子,尤其是出色的年輕才子的一種默認的“愛護”:既然年紀輕輕就已經在學問上很有火候乃至於造詣了,早早金榜題名出仕,把心力資質耗費在名利場上,委實浪費!還不如趁年輕繼續進修深造,成爲一代大儒之後再做官啊!

畢竟進士三年就有一榜,偶爾還會加恩科,但大儒多少年纔出一位?

如果盛睡鶴參加府試之前透露出這樣的念頭,郡守甚至會跟盛蘭辭商議,故意黜落他,免得他好高騖遠,浪費了上天賜予的卓絕天賦與青春年華!

盛蘭辭對於士林中的講究瞭如指掌,今日特意提起此事,也正是爲了盛睡鶴將來考慮,聞言立刻道:“原本愚兄也是這麼勸他的,然而那不肖子說,南風郡文風不昌,平日裡除了向愚兄請教功課外,就是想尋個年歲彷彿的人探討功課也不能!所以還不如趁家父與愚兄尚在壯年,不需他朝夕侍奉膝下,往長安一遊,即使不能中榜,料想長安人傑地靈,此行必有收穫!若中榜,他會設法考入翰林院,以求近水樓臺先得月,增補學問。”

“噢?”果然郡守聞言,神色一動,思忖片刻,竟也贊同道,“如此看來,馨章兄說令郎輕狂卻也未必了!以令郎的文章,郡中學子,確實找不出能與他勢均力敵之人——你我各有重任,能教導他的地方不多,他這樣好學,倒也難怪會思慕長安!”

但又惋惜,“其實若想相交同儕,去江南也可啊!莫如愚弟修書一封,令他持之往江南一遊?敝家在江南還算有些人情,令郎如今也算愚弟的學生,去了跟在自己家也一樣。”

郡守這麼說,一來是真心建議盛睡鶴去江南;二來卻是對於跟盛家結親還有些戀戀不捨:在郡守現在看來,盛睡鶴的才華也許未必獨一無二,但有他這樣才華還這麼年輕這麼容貌出色的卻肯定是鳳毛麟角了。

所以儘管看出盛蘭辭沒有允親之意,還是委婉的努力了一把。

“原本愚兄也提了江南,但那不肖子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消息,說寧威侯世子明科有意下場,竟是執意前往——小女聞訊勸了他好幾回他始終不肯聽,家父縱容孫輩,次次站在他那邊,再說下去,家父就要動怒了,愚兄擔心家父身體,所以不敢再說。”盛蘭辭說這番話時一臉的爲難,儼然真的爲盛老太爺寵溺孫兒頭疼萬分似的,但郡守卻明白,這是再三拒絕跟自己做兒女親家的暗示了。

郡守心裡當然不怎麼痛快,語氣也淡了下來:“此子非但聰慧敏捷,又友愛手足,也難怪令尊有所縱容,換了家嚴,膝下有這樣出色的孫兒,只怕寵的還要厲害些!”

——徐抱墨負了盛惟喬的事情,郡守是在年初時候知道的,原因是他想把盛惟喬說給自己侄子,盛蘭辭所以告知此事,表示女兒初戀失敗,情傷嚴重,一直沒能走出來,這會自己實在不敢跟她提婚事,因爲不敢耽擱了郡守之侄的青春,只能婉拒了。

這當然是盛蘭辭爲了不傷和氣騙郡守的,盛惟喬要當真到現在都記着徐抱墨,盛蘭辭早就動手殺人了,還會讓徐抱墨活蹦亂跳的在徐府後院抓狂於明科要跟盛睡鶴同場?

主要是盛蘭辭打聽到郡守的侄子雖然才貌雙全,品行在一般人眼裡也還過得去,但偶爾也會跟同伴去勾欄花船上風流一下,在江南的名妓裡略有聲名。

何況郡守家裡是大族,大族就意味着規矩緊、勢力大,盛蘭辭雖然自認不是小門小戶,也很有手段,自忖要對付偌大宗族還是很吃力的,所以哪裡肯把女兒許過去呢?

但他跟郡守多少年交情了,又有利益關係在裡面,直接拒絕難免會讓郡守覺得難堪,也只能拉了徐抱墨出來頂缸。

現在順勢再拿這事替盛睡鶴參加來年會試鋪路,想來將來即使有人徹查盛睡鶴的底細,也不會太懷疑自己爲什麼沒有阻攔他連捷杏榜了——其實照盛蘭辭自己的想法,他也認爲盛睡鶴考到舉人之後可以壓一壓,把名望、學問都提升上去之後,走大儒的路子,不但更穩妥,前途也必定更廣闊。

要知道歷朝歷代以來,進士好殺,大儒難動。當年桓觀瀾失蹤後,爲什麼事情會鬧那麼大,朝廷都爲之震動數月?

這可不僅僅是因爲桓觀瀾乃先帝所留的輔政大臣,也不僅僅因爲他的失蹤與兩位寵妃有關,最關鍵的是,桓觀瀾是公認的大儒!

幾十年來,向他請教過、執弟子禮、正式入他名下、欽佩他學問的人,不知凡幾!

桓觀瀾失蹤的時候雖然已經致仕歸鄉,子孫也都沒有居高位的,但遍佈天下的這些人,於情於理,哪能不管?

所以家裡如果出了一位大儒,可以說好處無窮,留名青史,不在話下。

而盛家現在在地方上的境況非常好,又不是那種敗落門第,急需子弟金榜題名好振興家聲,只取眼前利。以盛睡鶴的年紀,哪怕在南風郡養望個十年再出仕,那也是正年富力強。

無奈盛睡鶴急於前往長安,盛蘭辭幾次三番勸說無果,斟酌之下只能妥協。

他今天特意來找郡守,爲盛睡鶴將來可能遭受的“急功近利、貪慕權勢”攻訐做背書只是個引子,主要還是爲了向郡守打聽朝廷動向,爲盛睡鶴前往長安之後的待人接物做參照。

當然因爲推辭兒女親事的緣故,這番打聽比來之前的預料要艱難了不少——好在郡守究竟大族出身,心胸不算太狹窄,兼之他在南風郡做官,也需要盛家配合,所以在盛蘭辭暗示給予一定好處作爲賠罪後,也放緩了神情,與他一五一十的說了不少邸報中沒有提、郡守私人關係才探聽到的消息。

如此一番長談下來,盛蘭辭對於明科進士的前途實在不看好,但想起盛睡鶴在這件事情上堅決的態度,不禁捏了捏眉心,覺得好生頭疼。

偏偏這天回到盛府之後,臉色疲倦的盛蘭辭尚未來得及回房更衣,迎上來的馮氏皺着眉頭,又跟他說了件麻煩事:“小妹送了消息來,說打算攜二子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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