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夙是爲了兒子公孫應敦跟吳大當家的婚事過來找容睡鶴的。
早先容睡鶴攜帶眷屬前往西疆的時候,通過桓觀瀾的餘澤,順利的招降了吉山盜。
只是吉山盜這會兒的首領吳大當家,卻是一介女流,不好給與官職來褒獎。
然後容睡鶴也不想將她收入後院,最終雙方經過短暫協商,決定讓這位大當家,在容睡鶴的麾下選擇夫婿,進行聯姻。
吳大當家仔細考慮後,挑選了公孫應敦。
本來他們這個時候婚事都應該已經辦了的,但因爲不久之後,本在猛攻北疆的茹茹,主力繞路西疆,容睡鶴緊急安排盛惟喬離開益州避難,當時倒是沒有派遣公孫應敦或者吳大當家中任何一位隨行。
但後來得知盛惟喬沒有依照他的吩咐前往長安,倒是去了北疆,試圖說服趙適後,容睡鶴心急如焚之下,就將吳大當家連同她手下的女衛們都派遣去保護盛惟喬了。
這麼着,這兩位的婚事,自然而然就辦不成了。
因爲是純粹的政治聯姻,雙方都沒怎麼相處過,更談不上感情,吳大當家又是當家作主慣了的,加入烏衣營之後,忙裡忙外的樂在其中,差不多都快忘記自己有個未婚夫的事情了。
公孫應敦則由於早年跟容睡鶴作對過,這兩年容睡鶴東奔西走的,基本上就沒什麼給他這侄子靠近的機會,多少有點陌生。再加上吳大當家爲人強勢,又有吉山盜作爲依仗,還有樂羊文這個對她視若己出的長輩照拂,她絕口不提婚事,很多人都猜測,吳大當家是有點懊悔了,覺得公孫應敦配不上自己,只是礙着這個未婚夫之前是她親自挑選的,一時間不好意思提出來。
所以用拖延的方式,希望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來解除婚約。
如此公孫應敦心中懷疑卻不敢明言,之前在西疆也還罷了,不久前回來長安之後,同公孫夙父子團聚。
公孫夙對這兒子一向有點看不上,認爲他比較蠢鈍,不是能夠做自己繼承人的樣子。
但畢竟是親生骨肉,公孫夙終歸不至於撒手不管。
在跟容睡鶴開誠佈公的長談,解決了關於公孫老海主之死的芥蒂後,公孫夙也就操心起兒子的婚事了。
這不,今兒個就親自上門來找容睡鶴商議此事:“吳大當家年歲漸長,應敦也不小了。他們的婚事是早幾年就定下來的,怎麼樣?是現在就替他們把婚事辦好,還是再過些日子,等你手頭事情忙完了再說?”
“我之前就在想着了。”容睡鶴聞言,忙道,“私下裡也問過吳大當家那邊的意思,大當家說,她擔心成親之後不方便再拋頭露面,卻打算等塵埃落定之後,再同應敦成親的。之前因爲要跟大哥說義父的事情,上次照面的時候,就沒提這個。”
公孫夙只是擔心吳大當家會悔婚,左右他是娶兒媳婦,又不是嫁女兒,這年頭女孩子的青春比男子不知道寶貴多少,尤其吳大當家還比公孫應敦大了好幾歲。
此刻聽了這話,也就放下心來,說道:“應敦不像你我,志大才疏,我是不指望他這輩子能夠有什麼出息了!難得有個心氣高的兒媳婦,且能給你幫上忙,既然如此,那麼緩一緩也好。到時候大家騰出手來,還能給他們把婚事辦的熱鬧點!”
容睡鶴點頭稱是,道:“我正是這麼想的。”
兄弟兩就着公孫應敦與吳大當家的婚事討論了幾句,公孫夙沉吟了下,到底還是問:“我這段時間都在城外莊子上,卻也聽說了,你手下似乎有些意見不齊?”
“他們對於我要用什麼名義承位有着分歧。”容睡鶴也不隱瞞,說道,“有人覺得陛下這些年來太過懈怠,他這一脈的福澤已然用盡,否則怎麼會一直膝下無子?所以不贊成我出繼他名下,恐怕日後有什麼妨礙。”
“有人則是對高密王心存疑慮,擔心用帝侄的身份登基之後,必然要晉封他們,會養虎爲患。”
公孫夙啞然說道:“看來你御下有方,這些人居然沒有一個跟你提議,將高密王做掉的麼?”
這話他說的坦然,畢竟在王化之內,弒親的事情也從來沒斷過,何況是海上?父子兄弟之間骨肉相殘,簡直太普遍了。
公孫夙跟公孫老海主的關係特別好,其實有點特例了。
這同公孫夙是公孫老海主唯一的骨肉很有關係。
像公孫夙自己,哪怕是在老父跟諸子女妻妾都身死,僅存了公孫應姜還有公孫應敦倆姐弟後,對這一兒一女,也沒有疼愛到盛蘭辭對盛惟喬的地步。
這樣的環境裡出來,公孫夙一點都不覺得對血親下毒手,特別是跟自己關係不好的血親下毒手,有什麼不對?
容睡鶴也是心平氣和,笑着說道:“雖然沒有明說,話裡話外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公孫夙就問,“不過說到當今那位陛下福澤已盡的問題……他的皇后跟妃子,不是都懷孕了嗎?難道之前孟歸羽說的是謊話,其實后妃懷的都是公主?”
“皇后懷的壓根不是皇嗣。”容睡鶴端起面前的茶水呷了口,淡然說道,“至於昭儀,她懷的個什麼,到底是否真正有喜,還是其他什麼事兒……目前還不是很清楚。”
“只是陛下盛寵舒氏姐妹那麼久,倆姐妹都毫無動靜!”
“卻在最關鍵的時候有了,還靠這孩子逃出生天……大哥,你相信麼?”
公孫夙聞言,大爲意外,說道:“皇后居然給陛下戴了綠帽子?這可是稀奇了……我還以爲皇后都是極端莊的。”
就好奇,“卻不知道皇后肚子裡孩子的生身之父是誰?居然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
不等容睡鶴回答,他先猜,“該不會是兄妹亂倫吧?”
“……孟歸羽雖然品行也算不上多麼端正,這種事情他倒是沒有做的。”容睡鶴哭笑不得,說道,“這個人麼,大哥你也不陌生:就是阿喜!”
公孫夙驚的差點站了起來:“阿喜?!”
見容睡鶴頷首,皺起眉,說道,“不是我疑心重,但我看阿喜總是陰測測的,實在不像是討女孩兒喜歡的樣子。尤其皇后再不得寵,也是孟氏嫡女!從小出入宮闈,見慣了王孫公子,眼界擱那兒,怎麼會看上悶聲不吭的阿喜的?別是別有所圖吧?”容睡鶴冷笑了一聲,說道:“她什麼用心我這會兒也懶得管,烏衣營跟着我南征北戰這麼多年也沒折損過幾個,竟一口氣在她手裡栽了五個……這也是我讓康昭速速給阿喜定親的緣故。”
“正該如此!”公孫夙聞言才放心,頷首道,“女人麼,不過是那麼回事!阿喜也是年輕,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大場面是見慣了,然而卻沒怎麼經歷過脂粉陣仗,難免爲人所趁!依我說,他成親之後,你也再給他物色物色,看看各式性情的女子,都給他納上幾房妾室纔好!”
“一來呢見多了各色佳麗,就知道來來回回無非就是那麼回事兒!”
“二來麼也是壓一壓靜淑縣主,那位縣主聽名聲就知道不好惹,又是縣主身份,又是桓公後人的。阿喜除了殺人之外,其他方面都不是很擅長,這居家過日子,總不能打打殺殺的,不弄點小妾給靜淑縣主看,說不得那位就不知道誰纔是一家之主了!”
容睡鶴笑了笑,聽出來公孫夙說是說的公孫喜,實際上卻是委婉勸說自己,別太寵着盛惟喬,以防盛惟喬恃寵生嬌。
所以只做未覺,說道:“正因爲阿喜除了打打殺殺之外,都不是很瞭解,有靜淑縣主給他裡裡外外一把抓,豈非正是天生一對?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咱們且不提……大哥,關於名分的事情,我這會兒還在沉吟,底下人呢爭論不休,卻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公孫夙想了想,說道:“我一直生長玳瑁島,見識有限,所以看法也未必高明。只是咱們海上人,對於冥冥之中,多少都有些敬畏的。今上不受先帝所愛,卻少年登基,說是桓公的功勞,然而也足見上天的垂青,否則其他庶出的皇長子,怎麼沒有每個都遇見桓公這樣的重臣?”
“按照這情況,今上不該膝下空虛的。”
“所以,我看確實是他這些年來太過怠慢朝政,置民生社稷不顧,大大得罪了上天!”
“所謂父債子還,給這種人做嗣子,可是不吉利!”
至於說勸容睡鶴過繼的那派人所擔心的高密王的問題,公孫夙不屑一笑,“你現在沒登基,高密王就奈何不了你了;登基之後,天下在手,還怕他出什麼幺蛾子?!”
容睡鶴本自搖擺,聽了這話之後,遂下定決心,要以帝侄身份登基。
許連山等人勸說無果之後,也只能看着一干文臣在朝堂上改了口風:“陛下並非無所出!只不過皇后娘娘跟昭儀娘娘的身孕,尚未到誕生之時,而陛下卻已經在勉力支撐!只因國不可一日無君,故而要立儲!”
“既然如此,密貞郡王不願意搶奪陛下親子將來的嗣子身份,只願就儲君之位,爲陛下分憂!”
孟歸羽一派聞言駭然,有人出列質問:“既然密貞郡王不願意搶奪陛下親子的嗣子身份,卻不知道他日陛下親生骨肉長成之後,郡王是否也會歸還帝位?!”
又說,“何況雖然太醫都說兩位娘娘的脈象,都是男嗣的徵兆。然而世事難料,若果陛下無皇子,那麼將來陛下的嗣子,又該由何人承擔?!還是郡王的意思,就是陛下膝下是否無嗣,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