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義伯一家子都已經回去永義伯府了。”槿籬忙道,“靜淑縣主昨兒個傍晚的時候就派人過來道謝,說是知道您幾位如今肯定很忙,所以過兩日再正式登門謝過在南風郡時候的照顧……那會兒咱們都在王府赴宴,是管事接待的。昨兒個您回來的路上睡着了,是以奴婢還沒來得及稟告。”
盛惟喬暗鬆口氣,說道:“他們沒什麼麻煩就好……嗯,永義伯的爵位還有靜淑的縣主之封?”
“當然都沒動。”槿籬掩嘴笑,“這兩位可都是太后娘娘親自下懿旨冊封的,源自桓公。天下誰不知道要沒桓公的話,八成根本沒有今上還有太后娘娘呢!所以之前崇信侯執掌長安的時候,提都沒提桓家人。”
盛惟喬這才放心,頷首道:“這就好。”
槿籬又道:“娘娘,雖然您跟老爺夫人才過來,這麼會兒功夫,門上已經來投了好些帖子了,奴婢跟儀珊姐姐翻了翻,不是請您賞臉赴宴的,就是想要登門拜訪的。大部分帖子都附了厚禮,您看這?”
“我如今纔來長安,這邊最近的局勢都不太清楚,再者還有徐家等世交需要拜見,府裡頭也還要熟悉跟立規矩,哪裡有這功夫?”盛惟喬聞言就是頭疼,沉吟了會兒,說道,“回頭我問問密貞可有什麼章程吧!”
正說到這裡,就看到容睡鶴從外頭進來,手裡抱着容蕤賓。他們父子接觸的時間太短,容蕤賓在沒滿月的那會兒,不知怎的,對父母格外的疏遠,是誰都能抱,就是親生父母不能碰的那種。
以至於容睡鶴這會兒抱孩子的手法非常的生疏,那僵硬的姿態,一看就是得了馮氏或者乳母的指點之後不敢有絲毫動彈的。
看着他如臨大敵小心翼翼的樣子,盛惟喬不禁嘴角一彎,樂道:“知道的說你抱着孩子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抱着頭猛虎呢!”
“我要是真的抱頭猛虎,倒也不至於這麼緊張!”容睡鶴一聲不吭,走到她跟前,將孩子塞進她懷裡,看着妻子接好了,才如釋重負的說道,“左右猛虎摔摔打打了無所謂,哪裡像咱們的親生骨肉這樣?軟綿綿嬌滴滴的……唯恐哪裡手重了傷着他!”
“哪裡就那麼嬌氣?”盛惟喬不以爲然的說道,“爹孃都說他像你,身子骨兒好着呢!何況我聽人家老人說,小孩子就是要摔摔打打才長的好。”
說是這麼說,她也是小心翼翼的抱着襁褓。
容睡鶴就取笑她:“這話你敢去爹孃跟前說嗎?”
盛蘭辭夫婦對容蕤賓這外孫看的就跟心肝兒似的,寵溺起來一點不比從前養盛惟喬差,怎麼可能容忍別人對容蕤賓態度隨意?
親孃這麼做也不行!
盛惟喬一噎,說道:“我敢去我爹跟前說!你敢嗎?”
相比馮氏,到底還是盛蘭辭更溺愛女兒些。
“……我也敢去我父王跟前說!”容睡鶴沉思了下,毅然說道,“你敢嗎?”
盛惟喬哭笑不得的打了他一下,道:“方纔槿籬說,門上來了好些帖子,都隨了禮,很多禮還不輕……這事兒要怎麼做?”
“你看着差不多人家都收下來好了。”容睡鶴聞言,思忖了會兒,說道,“畢竟如今我手握重兵,送上門來的厚禮不收,有些人只怕反而要坐立難安。”
盛惟喬正要回答,他又說,“對了,有件事兒得你幫忙去辦。”
“什麼事啊?”盛惟喬忙問。
“就是阿喜的婚事。”容睡鶴說這話的時候低頭看着襁褓裡的兒子,垂睫掩去眼底情緒,若無其事的說道,“之前不是說好了麼?是讓他給趙家相看的?只是他當時趕來長安的時候,恰好趕着變故,兵荒馬亂的,這事兒也就耽擱下來了。如今咱們回了來,大舅舅前兩日還委婉提起。”
公孫喜跟孟皇后因爲董良的算計,導致皇后如今懷了公孫喜的孩子,對外卻宣佈是宣景帝的嫡子,這事兒容睡鶴是早就知道了的。
本來他以爲公孫喜跟孟皇后兩情相悅,雖然皇后身份特殊些,不過對於容睡鶴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一塊兒長大的心腹喜歡,那就成全了便是。
但是這次回來長安,董良過來請罪,懺悔完不該自作主張的給公孫喜弄出這麼個身世尷尬的血脈來之後,就開始告狀了:他跪在容睡鶴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傾訴了烏衣營栽培縷音、縷心還有孟禮等五人的不容易,以及這五人對容睡鶴的忠心,最後卻因爲孟皇后而死,且據內線傳出來的消息,五人死的一個比一個慘。
如縷音跟縷心,是在皇后跟前觸柱自盡,被皇后看着嚥下最後一口氣的。
而孟禮三人,因爲毫不知情,卻是在孟歸羽的嚴刑拷打之下,死活不肯出賣烏衣營,被生生拷打死的。
容睡鶴本來就護短的緊,何況縷音幾個乃是爲他盡忠而死,這情況他要是沒有表示,底下人會怎麼想?
固然以容睡鶴如今的地位跟權勢,這事兒就這麼含糊過去,也動搖不了他什麼。但尋常手下也還罷了,烏衣營是他起家之本,信任更在吉山營之上,平素裡哪怕重傷一個,他都要感到心疼。
如今一口氣去了五個,容睡鶴簡直心都在滴血!
當下就是勃然大怒!
本來由於盛惟喬還有公孫喜跟孟皇后的關係,他還想着將來事成之後,讓孟皇后換個身份繼續做貴婦好了。
如今聽說五個心腹的死疑似同皇后有關,哪裡還會再對孟皇后有什麼客氣的?
當下就將公孫喜召到跟前,重提跟趙家結親之事!
由於董良將縷音等人的死瞞住了公孫喜,公孫喜只知道皇后懷了自己的孩子,聞言自是詫異,委婉提到皇后與皇后的身孕,然而容睡鶴冷冰冰道:“這事兒左右外頭也沒人知道,你也就當做什麼都不曉得好了。不過是睡了個孟氏女,以你的身份,將來將孟氏的女眷全部賞賜給你任意處置又算什麼?還值得放在心上不成!”
公孫喜聽了這話,自然明白容睡鶴是根本不打算讓皇后生產,甚至不打算讓皇后活着,是要讓他跟皇后有過一個孩子的事情,永遠成爲秘密了。
短暫思索後,他最終選擇了服從容睡鶴。
這表現讓容睡鶴心情好了點,決定將來收拾皇后的時候,給皇后一個痛快……要是孟皇后當真把自己這心腹籠絡了過去,容睡鶴不將這人千刀萬剮纔怪!他跟公孫喜相依爲命長大,辛辛苦苦的栽培這心腹,是指望主僕倆齊心協力的博出個好前程,可不是爲了給孟皇后摘桃子的!
“畢竟三表妹年紀也不小,再不出閣的話,青春都要耽誤了。”心裡轉着各種念頭,容睡鶴面上卻是分毫不露,一面逗着兒子,一面泰然自若的說道,“所以等拜訪完徐家,你帶阿喜去一趟趙府,讓他跟三表妹碰個面如何?我想阿喜的模樣,趙家應該會滿意。但爲了表示對大舅舅的尊重,還是叫三表妹親自過目一回比較好!”
盛惟喬因爲離開長安好久了,公孫喜跟孟皇后的事情,烏衣營又一直壓着沒告訴她,之前聽說皇后有喜,還以爲真是宣景帝的孩子。
那麼就算早先就察覺到孟皇后對公孫喜的一點情愫,這會兒只道皇后已經認命,甚至跟宣景帝有了子嗣了,對於公孫喜跟趙桃媗的婚事,自然也沒什麼可多思索的。
爽快答應下來之後,還提醒容睡鶴:“之前說過要認阿喜做義弟的,這樣他迎娶三表妹,三表妹臉上也有光彩?”
容睡鶴這段時間諸事纏身,都把這個給忘記了。
此刻聞言笑着道:“幸虧你提醒……要麼這樣,咱們先將阿喜認下來,回頭你順理成章的帶着他去趙家走親戚?”
於是這事兒就這麼定了,盛惟喬覈對完明兒個要去徐家的禮單,就召來管事之流,討論認義弟的儀式要怎麼辦。
盛蘭辭夫婦聞訊,過來幫忙參詳,因爲容睡鶴夫婦跟公孫喜都不喜歡繁文縟節,何況目前長安這風起雲涌的時候,也不適合太繁瑣。
一干人商議了小半日,又喊了公孫喜自己過來詢問了一番意見,很快就定下來後日在郡王府擺酒,只請徐家跟烏衣營幾個在人前露過面的管事過來赴宴,席間宣佈一下,交換個見面禮什麼的,也就是了。
議定之後,管事們告退下去,盛蘭辭夫婦則問起女兒:“這事兒早先就聽你跟你姨母提起來過,只是既然已經拖了這麼久了,如今咱們又是纔過來長安,也不曾聽說阿喜最近立下來什麼功勞,怎麼就要急急忙忙的辦了?”
“早先我在北疆的時候,阿喜不是跟着我的麼?”盛惟喬看了眼四周都是心腹,抿了抿嘴,才道,“那會兒大舅舅就爲三表妹看中了他,只是大舅舅也是個疼女兒的,覺得雖然他看着阿喜不錯,總歸是要三表妹自己喜歡才成。故此就約定了,要阿喜給三表妹相看下,三表妹沒意見,再定下來!”
“這不是密貞覺得阿喜也有這年紀了,他只比密貞小一歲,如今蕤賓說起來都是兩歲了,他的婚事還沒着落,大舅舅那邊又怕誤了三表妹的花期,委婉催促……所以要我給他們牽線見面。”
“我就想起來早先這個認義弟的話,勸密貞不如先將阿喜認下來,回頭去了趙家,也更體面些。”
“趙家啊?”盛蘭辭夫婦一聽說趙家,臉色就有點黑,輕哼,“他們家最近都還好麼?”
馮氏在涉及女兒的事情上,偶爾會向宣於馮氏看齊,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真心話,“那個秦老夫人,偌大年紀,從長安到汝州來來回回折騰了這麼一遭,居然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