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睡鶴等人雖然前些日子就到了王帳附近,而且通過阿芮瞭解到莫那婁氏跟大小俟呂鄰氏都打算在今晚動手,決定趁着夜黑風高雪大的機會,渾水摸魚,將雙方一網打盡,佔足便宜,但對於那伏真后妃之間具體的紛爭,以及今兒個聚集帳中足足一日的由頭,卻不是很清楚。
聞言心情很不錯的命人將胏渥部的人請進來。
在他看來,不,在容睡鶴這一行人看來,阿芮說的好事,八成就是戰馬啊歸順啊絕密情報啊之類。
甚至容睡鶴等待的時候,已經急速的思索着,要給胏渥部什麼樣的承諾了。
結果胏渥部的人進門之後,立刻跪了下來,用半生不熟的大穆官話,狠狠讚美了容睡鶴一番,讚美到容睡鶴都聽的有點不耐煩了,才切入正題……這個正題一提,容睡鶴整個人都不好了:胏渥部爲了表示對他的臣服與看好,決定將他們一族的瑰寶,這一代的草原明珠,美貌驚人、能歌善舞的木若者獻上!
聞言,阿芮在旁邊固然笑的越發溫柔甜蜜,容睡鶴左右卻都露出古怪的笑容:他們這位主子懼內是出了名的,懼內到不顧丈夫顏面當衆承認的地步,之前那伏真送戰馬的時候,私下裡送過去多少美貌女子,哪個不是被容睡鶴火速打發掉,別說留個在身邊伺候了,那是多看一眼都不敢的!
這會兒胏渥部的人自以爲是討好,然而在容睡鶴看來,十成十又是個燙手山芋,還是特大號的那種!
果然容睡鶴聽罷,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還拒絕的特別義正辭嚴:“孤與郡王妃兩情相悅,根本不容任何人插足,此事在大穆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爾等與孤爲敵,豈能不知?如今還要將族女獻上,是什麼居心?!”
胏渥部的人賠笑道:“郡王,郡王妃娘娘之高貴,木若者怎麼敢媲美?木若者只是給您伺候茶水,不過是尋常丫鬟也似!郡王遠來辛苦,有木若者伺候着,聊解疲乏,也是敝部的一番心意了。”
看着這人臉上“郡王您就別裝了男人哪有不好色的現在郡王妃又不在您就儘管享受回頭讓身邊人閉上嘴您哪位郡王妃到哪裡知道去”的心領神會,容睡鶴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臉色一沉,正欲發作,旁邊阿芮卻忽然說道:“既然如此,就把木若者帶過來吧!”
胏渥部的人雖然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了,不過以爲是容睡鶴安插過來的暗子,對於王帳今晚的遭遇來說,打擊是史無前例的慘烈,如今這麼點事兒也實在沒什麼好驚訝的,所以看了眼就轉開,也沒放在心上。
此刻見阿芮說話的語氣卻不類容睡鶴手下,才露出訝然之色。
容睡鶴沒理會這沒眼色的使者,皺眉說道:“表姐,別鬧,你知道的,我沒有那樣的心思!”
“誰跟你鬧了?”阿芮不悅的說道,“你方纔還說了,我這會兒是雙身子,趕路之際,不能沒個人伺候吧?這邊的穆人女奴,就沒幾個會騎馬的。木若者我知道,胏渥部的掌上明珠,馬術精湛,不會拖累咱們行程的。他們要送過來服侍你,你不需要,正好給了我,做個下人使喚!”
說着朝胏渥部的人一擡下巴,“沒問題吧?”
“這……”胏渥部的人聽她被容睡鶴稱爲“表姐”,心中大驚,一時間也吃不透阿芮的身份,以及到底爲什麼會親自過來茹茹臥底,愣神片刻,沒有回答,容睡鶴卻已經頷首道:“既然是表姐自己想要她,那就讓人帶過來罷。不過人來了之後,跟着表姐就好,我這邊時常要跟左右商議機密,可別叫她湊過來!”
胏渥部的人頓時顧不上阿芮,還想爲木若者爭取幾句,容睡鶴卻已經冷下臉來,道:“你們若是不願意,那就另外尋兩個擅長騎術的女眷過來!”
“識趣點吧!”阿芮則是吃吃的笑,只是眼中毫無笑色,淡淡說道,“密貞郡王來的突然,留守此處的王帳侍衛已經沒了反抗之力,而你們胏渥部等幾個大族留守本族的人馬,之前爲了證明沒有對可賀敦還有大王子不利的心思,離的都是遠遠的,最近的部族沒個三兩天,也趕不來!”
“這還是沒算召集人馬的時間!”
“偏生你們爲了撮合木若者嫁入鬱久閭家,將這顆明珠送了過來,就在王帳之畔!”
“如今懼怕木若者落入密貞麾下,淪爲衆人共同的玩物,抱着左右沒法子保全她的想法,試圖獻給密貞郡王,當成一步閒棋……無奈密貞不要,我允諾下來,雖然給不了她進入密貞後院的機會,好歹也是變相免了她被玩弄的命運,怎麼你們還想得隴望蜀不成?!”
說到此處,她冷笑着跟容睡鶴一行人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去玩好了,草原明珠哪,素來都是歷代可汗的專屬,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隨意享受到的!”
這話說的胏渥部的人汗流浹背,確實他們這麼速度的跟容睡鶴獻美人,可不是胏渥部這就打算歸順容睡鶴了,而是眼看木若者落在容睡鶴一行人手裡,擔心部族精心栽培的貴女被這幫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的殺才玩弄之後一刀砍死,從前的投入全部付之東流不說,胏渥部的臉面也要丟的一乾二淨了。
所以索性過來,主動提出讓木若者伺候容睡鶴。
畢竟以容睡鶴的身份,木若者跟了他也不算太辱沒了。
哪怕不能得寵,甚至沒個好下場,怎麼都比被容睡鶴部下隨意玩弄好吧?
如今被阿芮一口道明用心,這使者支吾了一陣,到底不敢再給木若者爭取什麼,唯唯諾諾的告退了。
片刻後,一臉不甘心的木若者被送了過來。
這女孩兒號稱草原明珠,雖然未必是茹茹貴女當中最美貌的,卻也相當出色:高挑的個子,婀娜的身段,深邃的眉眼迥然穆人,是帶着異域風情的豔麗。雖然肌膚不若大穆嬌生慣養的貴女們嬌嫩白皙,但蜜色的膚色光滑如緞,在燈火下閃爍着青春的光彩,一雙寶石般的眸子裡滿是桀驁不馴,配合下頷微揚之間流露出來的傲氣,望去彷彿是一隻精心打理過的母豹。
美麗中透着危險。
容睡鶴左右看着她,多少流露出些感興趣的神色,畢竟在崇尚女子嬌柔婉約的大穆,這類女孩兒非常的罕見,他們上一個見到的還是吳大當家,不過那位身份特殊,可不是一般人有資格染指的。
就是吳大當家名義上的未婚夫公孫應敦,對這未婚妻也是敬畏大於愛慕,不敢造次。
如今這木若者,論身份是茹茹大族胏渥部的貴女,算起來跟茹茹可汗那伏真還是嫡親的舅甥,容睡鶴已經明確表態不會要她伺候,雖然阿芮開口要了人,然而阿芮的丫鬟,他們還是有資格打一打主意的麼?
這些人正思忖之間,木若者卻已經看住了容睡鶴,直截了當的問:“聽說你不想要我?爲什麼?”
容睡鶴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對阿芮說:“表姐,管好你的丫鬟?”
阿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說道:“之前就聽到過風聲,說大喬管你管的厲害,以爲只是傳言,又或者是做給別人看的……看你這會兒連話都不敢接的樣子,是真的?這可真是太讓我意外了。”
“表姐,人是你要的,你不管管好的話,那我只能給你換個懂事的來了。”容睡鶴乾咳一聲,在手下竊笑的注視中,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看?”
阿芮半眯了眼,對還要說什麼的木若者招了招手:“別丟人現眼了,要不是我開口要你,你以爲你進的了這帳子?再放着我這主子的話不聽,跑去亂兜搭,仔細我立刻將你送給他們!”
說着指了指正用毫不掩飾的目光來來回回逡巡木若者身體的衆人。
木若者神情忿忿,似乎想頂嘴的,然而剜了眼一干不懷好意的男子,咬着脣,到底硬生生的忍了下來,走到阿芮身側。
阿芮也不讓她閒着,又是要茶又是要水的,末了說道:“跪下來,與我捏一捏腳!”
木若者作爲胏渥部的貴女,因爲從小容貌出色,又跟那伏真膝下的幾個兒子年歲彷彿,是很早就被部族當成準草原明珠來栽培的,自是說不盡的嬌生慣養。
茹茹的女子不同大穆貴女,不講究什麼含蓄溫柔,所以木若者雖然是嬌養的,騎射功夫卻不差,當然也沒什麼逆來順受的脾性。
方纔被阿芮呼來喝去的已經覺得有點忍無可忍了,這會兒阿芮居然要她跪俯下來捏腳,木若者頓時對她怒目而視!
但觸及到阿芮冷冰冰的目光,木若者想到來之前族人的叮囑,以及拒絕阿芮之後的下場,用力捏了捏拳,僵持片刻後,見阿芮似乎不耐煩了,還是忍着氣,走過來,緩緩跪倒,伸手去給她捏腳。
不想就在這時候,阿芮擡手從旁邊人的腰間拔出短刀,輕描淡寫的劃開了她的咽喉!
這一手非常的突兀,比之方纔殺莫那婁氏還要猝然,以至於正在低聲討論一些事情的容睡鶴等人都驚訝的回看過來,好一會兒,纔有人問:“表……表小姐,她不是已經跪下來給您捏腳了麼?”
“所以才留不得她。”阿芮將短刀塞回主人手裡,從袖子中取出帕子,慢條斯理的擦着臉上、手上飛濺到的血漬,淡淡說道,“又年輕又美貌又擅長隱忍……誰知道將來會不會跟我一樣,關鍵時刻捅上一刀子?還是早點殺了放心!”
“……”一干人無語片刻,都覺得非常鬧心:難得的一個美人,你不放心,就不能先交給我們處置了再殺嗎?
不過礙着容睡鶴對她態度都有着恭敬,不敢質問,只默默惋惜。
只有被阿芮奪刀的人嘆着氣問:“胏渥部專門獻上的,才轉身就殺了……這?”
“就說木若者不服表姐使喚,意圖刺殺孤好了。”容睡鶴微笑着開口,似乎不在意阿芮突如其來的舉動,柔聲說道,“胏渥部識趣的話,該知道怎麼回答的。”
他笑着看向阿芮,只是眼神裡滿是冰冷與警告,“表姐,你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