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盛惟喬一無所知,這真的不能怪她傻,畢竟她在南風郡中地位雖然高,到底只是受寵,而不是親自當權。
如馮家這種積年的勢家,動起真格來,盛蘭辭跟洛郡守都要頭疼,何況是她一個回孃家暫住的晚輩呢?
雖然她身邊有着容睡鶴派過來的心腹,並不受馮家還有宣於家的節制,這些日子出門當值什麼的,也不是沒聽到風言風語。可是馮家早有準備,對這些人一邊塞銀票一邊談心,招呼的滴水不漏。
爲首許連山跟吳大當家都很清楚馮家對於容睡鶴的支持,尤其是馮老太爺親自前往長安,爲外孫女跟外孫女婿的安危斡旋跟刺探之舉,叫他們根本不敢在馮老太爺親自相請跟相求的情況下拿架子……畢竟回頭容睡鶴親自見到這位,也不能不道聲有心的!
而馮老太爺是什麼人?
連盛蘭辭那樣精明的,他都能三言兩語說的心悅誠服,許連山跟吳大當家未戰先怯,從頭到尾節奏都被掌握,最後做了保證接了銀票走到門外才回過神來,再察覺上當,卻也已經晚了。
而且這兩個本來也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主兒,對於主子被坑,哪怕其實沒有真正被坑到,心裡豈能沒氣?
不過是念着容睡鶴到底做過兩年盛家子弟,那時候盛老太爺當他親孫子,各種寵愛支持,吃不準這主子對盛老太爺的感情到底多深厚,是否足以抵消這次算計,纔拿不定主意罷了。
回頭兩人一合計,都覺得按照容睡鶴的爲人,哪怕對盛老太爺還有感情,不會因爲這次算計翻臉動怒,但他自己不收拾盛老太爺,卻也不會阻止馮老太爺。
到底老太爺爲女兒、外孫女、外孫女婿報仇雪恨理所當然不是?
容睡鶴可從來不是什麼濫好人,他自己算舊賬利索,對底下人尋仇報復的舉動,也從來都是聽之任之,甚至還會搭把手什麼的……實在沒理由阻止馮老太爺。
許連山跟吳大當家這麼想着,也就安心收起銀票,對盛惟喬沉默不語了。
說起來盛惟喬也算警惕了,中間還問過他們,盛老太爺回來了,馮家跟宣於家可有什麼登門問罪的舉動?
然而許連山跟吳大當家都信誓旦旦的說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情,又說郡王妃您這會兒就住在馮府,馮家一干人的動向,您還不清楚?
這個話他們說的一點不心虛,因爲馮家跟宣於家這會兒本來就沒登門問罪過……盛惟喬也是怎麼都想不到,他們會遷怒到盛家二房三房,還是首先拿盛惟德的婚事開刀。
只道姨母宣於馮氏在自己祖父盛老太爺回來之前,那麼的咬牙切齒,怎麼可能不直接鬧上門去,同盛老太爺當面理論到底呢?
所以鬆口氣之餘,也疑惑的很,怎麼人都回來好幾天了,早先信誓旦旦不會善罷甘休的人,到這會兒都沒動靜?
盛惟喬這麼想着,趁着見展老夫人的機會,半是撒嬌半是不解的問了出來。
展老夫人早有準備,笑着同她親暱了一陣,就假裝無意的說道:“你外祖父到底年紀大了,這會兒長途跋涉回來也真是累的不行,這兩日又要因爲此番離鄉多日,頗爲見了些客人,簡直雪上加霜!這兩日你可不要去鬧他,讓他定定心心的好好休息一陣罷!”
於是盛惟喬自然而然的以爲,馮家跟宣於家之所以迄今都沒對盛老太爺發難,是爲了照顧到馮老太爺的身體,打算等老太爺養好了之後,再作計較。
雖然仍舊擔心到時候三家鬧的不可開交,讓自己親爹盛蘭辭左右爲難,但暫時也可以不必操心這事兒了。
她這麼想着,就被麥氏喊去交流育兒經驗了,麥氏這會兒膝下也有個兒子,叫做馮懋,是馮家的嫡長曾孫,比容蕤賓大一歲。
說是大一歲,其實馮懋是快年底的時候落地的,實打實的話也就比容蕤賓長了半歲多,如今還不會走路呢。孩子年歲彷彿,姑嫂兩人所以雖然之前都沒見過,卻很有共同語言。
結果這日盛惟喬正跟麥氏一塊兒在小軒裡吃茶,順帶說着一些各自兒子的趣事,底下人來稟告說:“二公子的婚期剛纔定下來了,就在下個月的月中。”
不知內情的盛惟喬還大喜過望的問:“二表哥也要成親了嗎?這可真是突然!之前都沒聽說他定親的事情的?”
不待下人跟麥氏回答,又打聽準二表嫂的來歷,“是誰家女孩兒?本郡的還是外地的?性情如何?跟二表哥見過麼?哎呀這麼大的事情,大表嫂你居然一個字都沒漏給我,簡直太見外了,我連給表嫂的見面禮都沒準備呢!”
麥氏笑着安撫:“這事兒我也不太清楚呢,畢竟懋兒還小,家裡有娘主持,我如今就是成日裡帶着孩子,得空呢找你說說話兒,二弟的事情,早先確實聽了一耳朵,說娘正在張羅,但具體的可不知道了……反正孃的眼光還用說?憑二弟的品貌人才,我這弟媳婦也錯不了!”
這話當然是搪塞了,她不知道纔怪!
她就是受命專門在這段時間拖住盛惟喬的好嗎?
不過當着這小姑子的面,麥氏自然是死不承認,她可是私下裡跟丈夫瞭解過這位小姑的脾氣的,得出的結論就是要給這小姑留好印象,就不能顯得太心機。不然惹得這小姑子對自己有了警惕心,好不容易拉近的關係,可不就是又疏遠了嗎?
所以這會兒仗着長輩們都不在跟前,一推二六五,什麼都不知道!
反正有馮懋這個馮家嫡長曾孫在,諒公婆也不至於爲這麼點小心眼同她計較。
盛惟喬聞言有點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覺得作爲馮家長孫媳,小叔子的婚期都定了,做嫂子的居然還不知道未來妯娌是誰,未免可疑。
但也沒說出來,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去問問大伯母罷?”
總不可能親孃都不知道細節吧?
這麼着,片刻後,聽着樂氏笑意盈盈的說:“你準二表嫂啊,是江南洛家女孩兒,也是因緣巧合,纔跟你二表哥成了的!”
盛惟喬心頭就是一沉,強自鎮定道:“大舅母,我未來堂嫂也是江南洛家女孩兒呢,卻不知道準二表嫂同我未來堂嫂怎麼稱呼?”
“……這個,喬兒啊,你這兩日,大概不知道你二叔做的事情?”樂氏聞言,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打了個哈哈,才道,“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好好的親事,你祖父跟你爹孃費了多少心思才促成。當初你堂哥人在長安,音訊全無,不知生死時,人家洛家都不肯解除婚約,這會兒知道你堂哥即將還鄉,更是主動派了族人前來商議婚期。這麼善解人意通情達理的人家,多少人想都想不到呢!你二叔愣是把人給得罪的毫無轉圜餘地!”
“人家洛家女孩兒之前跟你堂哥定親的時候,就是可以出閣的年紀了!”
“這兩年拖下來,算着比你還大半歲呢,卻還待字閨中。”
“此番洛家人又被你二叔一頓羞辱一頓氣,說什麼也不肯跟他做親家了,你爹孃這不又得替二房善後麼?思來想去,想到你二表哥還沒成親,馮家跟洛家也還算匹配,所以就推薦你二表哥過去給洛家人過目……那邊瞧你二表哥還算老實懂事,這不就直接答應下來,因恐再有意外,所以打算速速舉辦婚禮?”
她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尤其盛蘭斯的荒唐,那是有太多的前科了。
這人不惹事纔怪了!
但盛惟喬卻還是不能相信,追問:“大舅母,卻不知道我那二叔,是怎麼得罪洛家人的?雖然他對這門親事沒怎麼上心過,然而也沒反對過吧?何況洛家人早先就到了郡中的,那會兒祖父還沒回來呢!如果二叔對這門親事有什麼意見,爲什麼當時不跟洛家人商量,反而等到祖父回來了才折騰?這不是上趕着讓祖父收拾他麼?”
雖然她這二叔一直不靠譜,也不至於蠢到這地步吧?
“這事兒說來也是意外。”不過樂氏這邊也是早有準備,當下就胸有成竹的說道,“洛家人才來那日,不是先到你家祖宅那邊,見過你爹還有你的嗎?但你那堂哥畢竟是二房子弟,所以他們跟腳就派人去二房那邊投貼了!結果你猜怎麼着?你二叔在新收的外室那邊玩的流連忘返,後院裡倆姨娘都快把全城翻過來了竟都沒找到!後來還是驚動了你五堂弟,代爲前往解釋……可你五堂弟只是你堂哥的弟弟,年紀還不大,這種事情,他出面,能有什麼分量?洛家人對你二叔,能沒意見嗎?”
“之後呢,他們大概就是旁敲側擊了幾句,比如說讓你二叔收一收心,別這麼大年紀了還那麼不着調,回頭長子長媳也難做不是?”
“這本來也是人之常情,到底誰家女孩兒攤上這麼個準公公,族兄族嫂能不操心?”
“不想就把你二叔惹毛了!”
“他也是做的出來,直接跑人家洛家人面前,說寧可讓你堂哥一輩子不娶妻,也絕對不要他們家女孩兒……你說這是人說的話麼?”
“洛家脾氣再好,到底也是江南望族,他們家女孩兒,還是家主嫡女,多少人求娶都求不到呢,當衆受了這樣的羞辱,怎麼還肯繼續跟你二叔做親家?這樣他們家女孩兒往後還怎麼被人看得起?”
樂氏嘆着氣,“這事情前兩日一度鬧到滿城風雨,眼看着都要結親不成成仇家了,你娘也是沒辦法,只能手忙腳亂的幫忙斡旋……還好你二表哥沒娶妻,咱們也中意洛家女孩兒。不然的話,都不知道這事兒要怎麼收場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