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念手指都在顫抖,他今天穿的白色的襯衣,血侵染在上面,穿破衣服一滴一滴落在餘唸的手上。
餘念想要抽開手,慕清讓的手卻握了上來,讓她的手重新落在小刀的刀柄上。
血的粘稠質感在她的指縫裡面蔓延。
慕清讓仍舊重重吻着她,炙熱灼人的吻綿密。
“恨我?”他吐着火熱的氣息,灼燒着她的耳朵,“想殺我?”
餘念渾身發涼,僵硬着躺着一動不敢動。
有多恨,就有多愛。
她手上沾滿了他的血。
慕清讓側頭,懷裡的人精緻的臉蛋上血色全無,彷彿那一刀不是紮在他身上,而是紮在了她的身上。慕清讓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握緊了她的手。
“不要!”
餘念哭出聲,然後並不能阻止慕清讓的行爲,他抓着她的手往裡面推進,兇悍到恨不得連刀柄都捅進去。更多的溫熱涌出來匯聚在餘唸的掌心裡面。
餘念被他牢牢禁錮在懷裡面,雙眼驚恐地瞪大,慕清讓在她下巴上流連輾轉,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要什麼?不要殺我還是……不要離開我?”
察覺到餘念流淚,慕清讓薄脣輕吮她的眼眸,一點點吻去她的淚水,寵溺的語氣讓人崩潰,“哭什麼?這不是你想要的?”
“我想殺你!”
餘念抖着脣,聲音也跟着不穩,“我想殺你,你也讓我殺嗎?”
慕清讓的吻落回她的蒼白沒有血色的脣上,淺啄輕吻,“對。”
“殺了我,你就可以自由。”
慕清讓支起上身,居高臨下得看着她。
他胸口上的傷口在流血,深色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她姣白的臉上。
餘唸的睫毛輕顫,失神的眼眸漸漸聚焦在他冷硬俊美的臉上。
他依舊清冷,沉靜。
“或者,你也可以這樣……”
慕清讓薄脣微勾,直接一個冷硬的金屬交到餘唸的手裡。
“對準我。”
“只需要輕輕勾手。”
“你就自由了。”
神色倨傲的男人把槍交到了她的手裡,平靜從容的語氣卻像是在命令她。
餘念握着槍,不發一言。
慕清讓覆蓋着薄繭的人一點點擦去她臉上的血,“開槍之後,不會有任何人阻攔你離開。阿野會送你回F國。”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平靜得可怕。
他太冷靜了。
餘念抓着槍的手又開始沒有出息得抖。
慕清讓帶着寵溺的笑意抓緊她的手,然後放到自己的心口上,“寶貝。”
餘念擡眼看着他,他的每一句寶貝都讓餘念顫慄。
“必須要打中心臟。如果我沒死,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慕清讓微微俯下身,親吻着她微涼的脣瓣,在她脣齒間低語呢喃。
餘念感覺到他的胸口抵上了槍口。
精緻小巧的手槍她幾乎握不住。
“殺了我,你就自由了。嗯?”慕清讓還在誘惑着她。
“孩子怎麼辦?”
“如果沒有你,孩子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慕清讓輕吻在她臉頰,擡手輕撫着她的面頰用最溫柔的力道,如畫的眉目間顯露淡淡的疲憊和病態,“我不催你。你可以慢慢想。”
慢慢想,他胸口上的傷還在流血。
這樣下去,他會因爲失血過多死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餘念就打了一個冷戰。
慕清讓抽過被子蓋在他們交疊的身上。
“慕清讓你死了的話,我不會記得你。”餘念感覺自己要被逼瘋了,“關於你的記憶會被鎖起來。然後我會重新開開心心找男朋友、嫁人。”
慕清讓埋頭在她脖子間輕笑了一聲,“想的倒是挺美的。先殺了我。”
他這是在逼她。
餘念倒吸一口涼氣,“你爲什麼非要這樣?平平靜靜地分手不可以嗎?”
“做不到。”慕清讓想也不想的否認,“只有死亡才能把我們分開。”
餘唸的瞳仁重重一縮,死亡才能把他們分開?
手心裡面開始出汗,滑膩冰冷,餘念感覺到他壓上來的力道更重了一些。
“我沒有辦法對你下手。”慕清讓親吻着她的頭髮,“所以我把我交給你。”
餘念臉上流露出悲慼,“你很殘忍。”
“難不成你覺得我是個好人?”慕清讓擡手按住餘念握槍的手,“別抖。等會要是不小心打歪了,你沒有開第二次槍的機會。”
慕清讓和宮堯一樣,從來沒有標榜過自己是個好人。
餘唸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傷害到霍醫生那一次已經讓她內疚很久。
如果殺了慕清讓,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
“你真的很殘忍。”餘念緩緩閉上眼,她選擇投降,“我什麼都不想做,我不想選擇。”
“那就等於放棄。”慕清讓將餘念手裡的槍拿過來丟到一邊,然後從她身上起來,“換衣服。”
“我自己來。”
“聽我的。”
慕清讓強勢得親自替她換衣服。
餘念眸光落在他的胸口,“我們去醫院。”
“不去。”慕清讓一把將她抱起來,親吻她的脖子,“回家。”
胸口大面積的紅看得餘念眼睛發暈,“慕清讓,我求你了。我已經答應你不離開你了。你不要跟我鬧脾氣了。我們先去醫院。”
慕清讓微微勾脣,“我不相信。”
餘念微微一怔,他不相信,所以非要把她帶回家,帶回錦官閣纔會安心?
餘念被他抱在懷裡,眸光緊鎖着他胸口上的傷。
“不用擔心。死不了。”慕清讓勾起她的下巴親了親。
餘念徹底萎靡,一句話都不想說。
如果愛情讓人變得不像自己,那麼……這一段感情裡面不是隻有她受困,慕清讓也一樣。
慕清讓變成這個樣子,也是被她一步步逼得。
餘念低頭,眼淚悄無聲息得掉下來。
這段糾結的感情,他和她都沒有全身而退。
回到錦官閣以後,醫生來的很快。
文叔立在旁邊,緊張得問餘念,少爺是被誰刺傷的?
餘念眸色暗了暗,正要說話,慕清讓一把捉住她的手,聲音清冷得開口,“遇到點小麻煩。小傷而已。文叔,你去吩咐廚房。她還沒有吃飯。”
最後那一句,刺痛了餘念。
他對傷口隻字不提,在長輩面前維護她,還記着她沒吃飯。
她現在怎麼吃得下飯?
醫生要給他縫合傷口。
餘念在旁邊忍不住問一句,“不打麻藥嗎?”
她注意到醫生沒有做任何麻藥的措施,似乎是打算直接動手縫合。
餘念看到針尖就覺得頭皮發麻。
醫生頓了頓,“慕先生一向都是這樣,他從來不打麻藥。他說記住每一次的痛,長教訓。”
長教訓?
瘋狂的人一但剋制自律,讓人害怕。
慕清讓鬆開握着餘唸的手,“你去臥室休息。”
“我不走。”餘念低頭看自己的手,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要扎那一刀到他身上,“慕清讓,你讓我回來的。”
她既然堅持,慕清讓也由着她。
醫生動作很快,熟練得處理慕清讓的傷口。餘念站在慕清讓的身邊,只是看了個開頭就扭過頭。慕清讓勾住她的的腰肢,抱的很緊,隱忍的壓抑透過他緊繃的肌理傳遞給她。
處理好一切,傭人來報,周公子來了。
慕清讓眉頭微皺,拿着毛巾漫不經心得擦過額頭上的汗水。
周時穆優雅的白色出現在房間門口。
空氣裡面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慕清讓上身披着外套,胸口上包紮的繃帶很打眼。
“餘小姐。”
驟然間被點名,一直神遊的餘念擡起臉來,看見周時穆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餘念:“……”
周時穆輕笑,轉向慕清讓,“別人談戀愛是靠不要臉,你這談戀愛是靠不要命?”
餘念起身,她不想在這裡礙事。
等到餘念走之後,周時穆這才涼涼開口,“女人慾求不滿也很可怕啊。”
“來這兒就說這些?你可以滾了。”慕清讓冷笑,要強勢送客。
周時穆輕笑,“怎麼樣?看了一次心理醫生有沒有好一點?”
慕清讓神情陰鬱,“在這裡不要提這些。”
“怕她知道?”周時穆雙腿交疊,“你應該讓她知道。男人和女人一樣。你適當示弱,比你一直強勢,效果會更好。畢竟女人都有一顆慈母心。”
“你再說一句句試試。”
慕清讓絕對不能讓餘念知道這件事。
周時穆勾勾脣,“好。”
他從褲兜裡面掏出一盒藥,扔到慕清讓的面前,“學妹給你開的。或許會對你有點幫助。”
“不吃藥。”慕清讓很煩躁得丟開。
“就你這個態度能好纔怪。”周時穆提醒他,“這是一個過程,需要慢慢來。”
慢?
再慢,餘念就要跟人跑了。
周時穆看穿慕清讓的想法,“你越着急,越沒有辦法。你試着,別把她看的太重要了?”
慕清讓沒吭聲。
很明顯,他做不到。
餘念一個人用的晚飯,慕清讓沒有下來。
孩子們不在家,別墅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氣。
她用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
“擔心少爺?沒事的。這算小傷而已。”文叔安慰她。
小傷嗎?
餘念不覺得。
他們現在這樣扭曲的關係,倒是讓餘念看出來一點端倪:慕清讓這一次受的小傷撕裂開往事留下的疤痕的一角。
有些事情沒有那麼容易過去。
餘念端着飯菜送上樓。
書房裡面,慕清讓在安安靜靜得看文件。
“吃飯。”
餘念放下托盤雙手絞在一起,“多少吃一點。”
慕清讓眸光沒有從文件上移開。
他不做聲,她也固執得站在原地。
猶豫了一會,餘念握住筷子,直接走到他身邊,喂到他的脣邊,“吃。”
慕清讓看她一眼,直接從她手裡拿過碗筷,自己動手。
“過兩天把孩子接回來吧。”餘念商量的語氣開口,“不能總是在艾維爾那裡麻煩他。”
“你決定就好。”慕清讓同樣聲音清淡得迴應。
餘念一怔。
這個男人突然間變得這樣好說話了。
“以後錦官閣的事情都由你做決定,不用來問我。”慕清讓再一次拿起文件,專注在工作裡面。
“好。”
餘念定定得看了他一會,然後收拾好托盤退出書房。
餘念安安靜靜在家裡帶了一個月,把所有的電影剪輯工作都做完,然後交給鄭遠山。
這一段時間,慕清讓仍舊早出晚歸。
餘念發過那一次脾氣失手捅了他之後,整個人就沒了脾氣,專注做自己的事情
電影的宣發已經開始做準備。
伴隨着電影的熱度提高,餘唸的名字也再次進入大衆的眼中。
有人把她當年撞傷人的事情挖出來,說是要抵制她這樣囂張跋扈的人拍的電影。
但餘念沒有經精力去關注這些輿論。
她正在忙碌着鄭遠山和笑笑的婚禮。
鄭遠山一定要給笑笑一場盛大的婚宴,一向摳門的鐵公雞,在這場婚禮上砸了將近五百多萬,差不多是他半生的積蓄。
在私人的熱帶島嶼上,鄭遠山宴請了圈內的好友和一衆大牌明星。
餘念是首席伴娘。
所有人看到餘唸的出現都很驚訝。
有人感嘆,豪門難進。
有人感嘆,當小三也不容易。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
身處娛樂圈這個看上去十分光鮮的圈子,大家都學會帶上面具微笑。
笑笑扔捧花的時候,餘念站在最遠的地方。其他年級比她小很多的人,都摩拳擦掌想要新娘這一份幸福。畢竟笑笑能嫁給這樣的老公,得到一場盛大奢華又夢幻的婚禮是很多女人的夢想。
餘念看着那些水嫩的臉恨嫁的樣子,嘴角輕輕牽起。
結婚真的那麼好嗎?
她還在發愣,有什麼東西忽然間砸到了她的懷裡,她下意識的穩穩接住。
那羣爭先恐後的伴娘居然把捧花砸到了餘唸的懷裡。
“恭喜!”
笑笑看到餘念拿到捧花,眼裡淚花閃爍,比剛纔鄭遠山說婚禮誓詞的時候還要激動,衝過來就把她抱住。
“我其實就想把她給你。但是看你站那麼遠漫不經心的樣子,我還以爲沒戲了呢。看來,念姐你好事肯定要近了。”
主持人拿着話筒過來,笑稱餘念是坐收漁翁之利的女人,一羣鷸蚌相爭都沒有落着好。
場下一片笑聲。
主持人問她,“餘小姐,你能告訴我,大家都在搶捧花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嗎?你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搶捧花技巧?”
餘念微微一怔。
她當時走神的那個瞬間,什麼都沒有想,她只是在想……慕清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