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重要嗎,侏儒先生?”西格爾望着火堆,將視線從侏儒的雙眼上移開。他發現那雙隱藏在鏡片後的小眼睛有洞察的力量,可以看到他的內心。他沒有察覺到有法術在作用,但他直覺如此,不會錯的。
“如果我只是一個人和你們執行任務,那沒有問題,加上阿諾門也沒事。但娜里亞和愛蒙是好姑娘,我要替她們小心些。”侏儒扶了扶眼鏡,換上一塊淡綠色的鏡片,這讓他的一隻眼看上去像是蛇類。“我的名字、職業、年齡這些都不重要,你的目的和行事方法決定了你這個人是善還是惡,是好還是壞。”
西格爾點點頭,很贊同侏儒的話:“姚恩先生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告訴我,你都看出什麼了?”
“不多,我知道你的法術能力要比你的劍術好得多,但至於好多少還不得而知。”侏儒指了指西格爾的手指:“每次娜里亞唸咒的時候,你的手指都在抖動,就像魔杖,但更快速、更準確,肯定比小姑娘更好。這是一種習慣,估計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吧?”
“不會吧?”西格爾看看自己的手,愣了一下之後笑了:“你是在試探我,對嗎?”
“恭喜你,你的確沒有抖手的習慣,但你顯然暴露了信息。”侏儒說道:“我不知道是誰給你化的妝,的確惟妙惟肖,完全看不出你之前的模樣,但這個僞裝仍有不足。我從你的眼神中看不出表情,許多應該有的肌肉動作都被掩蓋住了。除非你是個非常高明的刺客,同時還掌握了相當好的戰士武技以及一定程度的魔法——這我深表懷疑——否則你就是在使用僞裝。”
西格爾抓抓頭髮,搓了搓自己的臉頰。他的嘴角揚起猶豫的弧線,看着侏儒。
“知道的太多對你們不是件好事。”
侏儒姚恩卻搖搖頭,“我們四個人各有分工,娜里亞負責解決魔法陷阱,愛蒙對付機關陷阱,阿諾門處理和神力有關的事情,而我從人身上得到情報,以及分析各種線索。對於現在手上的任務我知之甚少,所以每天只能靠觀察你們兩個進行推斷。索爾知道的應該也不多,我把他歸爲打手一類。所以謎團只能從你身上解開,傑先生。”
“我們要去一處危險的地方找一個人,這個人在一些危險的人當中。”西格爾說道:“在她身上有非常重要的線索,領主大人要求找到她並將她完好無損地帶回去。”
“類似一次綁架?”
“介於營救和綁架之間,因爲我也不能確定目標是誰。”
“也就是找尋目標,觀察場地然後在確認目標後將人帶走?”侏儒皺起了眉頭:“那麼這個任務可不簡單,比那些探索家族藏寶庫的事情麻煩多了。”
西格爾點了點頭。
“海姆領伯爵真會給他的手下人找麻煩。”侏儒哼了一聲,往火堆中扔了一塊木頭。他用力很猛,導致火星四濺,篝火也差點熄滅。但火苗努力調整着自己,終於吞噬了新加入的燃料,又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兩個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看着火苗,各自想着心事。
過了一會兒之後侏儒才說道:“傑,我們只是普通的冒險者,並沒有對西格爾領主效忠。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同伴的安危比領主的任務更重要,你明白嗎?”
“我完全理解。”西格爾點點頭,“我能明白你們之間的友情與和諧。”
“希望此行能夠順利吧。”姚恩說道:“能告訴我更多的信息嗎?”
“等到了凱布鎮,我會說的。”
侏儒姚恩在不斷觀察“傑”和“索爾”,西格爾自然也在不斷觀察四人組。由於精靈聖者在信中並沒有詳細說道目的地的情況,所以西格爾也不敢肯定單憑自己的力量能夠解決所有麻煩。
即使確定那裡是謀殺之神的據點,自己也能想辦法進去,可怎麼辨別珍妮特呢?她肯定改變了種族、改變了相貌,甚至改變了……性別。
西格爾打了一個冷戰。好在自己是魔法師,有能力解決那樣的局面。不過這就會對如何完成此行目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就像侏儒姚恩所說,沒有足夠的情報,誰都做不出正確的判斷,更別說安排合理的計劃了。
希望能像阿諾門整天祈禱的那樣,一路暢行、萬事如意。
西格爾的祈禱總是得不到迴應,但阿諾門卻剛好相反。他是個虔誠的人,而虔誠的人就有回報。大地之母掌管着旅行者的福祉,一路上不斷施下祝福。他們過了幾天風和日麗的日子,路上也沒再遇到野獸襲擊,所以很順利的來到新大陸的南方。
這裡是被成片樹林和常年生長的茂盛青草統治的世界,想要開墾出農田非常簡單,但想要戰勝野草則困難重重。爲了不將所有精力耗在除草上,南方的人以種植果樹居多。
所以西格爾能夠看到成片的果園,在視野所及的每一片山丘上蔓延。高大的板栗樹和略矮一些的梨樹,灌木叢高度的樹莓和支架上的葡萄。雖然現在它們上面沒有掛着果實,但來年這裡一定能變得生機盎然。
能看到未被破壞的村鎮和果園說明這裡已經相當接近南方海岸。精靈戰爭期間,由於海姆領在北面牽扯了大量兵力,所以精靈的觸角雖然伸到了這裡,但不像其他地方那樣強壯。而且圍繞種植各種果樹爲主的生活模式與精靈的想法比較吻合,所以這裡也沒有發生退耕還林的事情。
可在道路旁的絞刑架上掛着的是什麼?
絞刑架的木頭早已被風雨侵蝕,但上面刷着的黑色桐油似乎是新的。兩具女人乾癟的屍體隨風搖擺,發出“咔噠咔噠”的撞擊聲。
屍體旁邊的地上有一個指示牌,羊皮紙有些褪色但勉強仍能看清字跡。“精靈侵略者亡我之心不死,這就是間諜的下場。斬斷繩索或者放下屍體的行爲都視爲與凱布公爵作對。”
姚恩對愛蒙說道:“把你的耳朵遮起來,這裡對精靈血統並不友好。”
埃文指着佈告,一臉疑惑的表情:“公爵?新大陸有公爵嗎?”
“估計是自大的領主自己封的。”阿諾門說道:“許多人站在山上就以爲自己比大地更偉大。”
“不過這個說明我們很接近凱布鎮了。”西格爾突然開口說道:“是時候告訴你們關於此行任務的情況了。”
越過絞架之後遠遠便看到有家客棧——這也是爲什麼會有絞架的原因。它上層刷成白色,有一個石板的房頂,煙囪裡飄出嫋嫋輕煙。一個乾淨的馬廄在院落的一角,裡面只停着兩隻背上披着毯子的驢。這裡足夠九匹馬住下,旁邊堆得滿滿的草料也夠它們好好吃一頓。
院子後面有座涼亭,兩男一女有三個人正在涼亭內說話。他們穿着得體,像是貴族打扮,但沒有見到僕人和馬車,所以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來到這家客棧的。
一行人騎馬接近之後便聽到了潺潺水流聲,於是明白那三個人是如何抵達的了。在客棧背面有一條小路,通向碼頭。一艘小客船正拴在碼頭上,船上還有五隻鴿子的家徽旗幟。
客棧的主人遠遠聽到馬蹄聲,在圍裙上搓着手跑了出來。這是個只有十多歲的小胖子,臉上的青春痘多得令人擔心。紅色的斑點下面帶着開心的笑容:“歡迎各位大人光臨奔兔客棧,潘林爲您效勞。”
“也就是說,你這裡有兔子可以吃?”埃文跳下馬來,將繮繩甩給阿諾門。“做些好吃的,我可餓壞了。”
“索爾彆着急,我們進去再說。”姚恩對老闆說道:“先照顧好我們的馬,記住別用溼乎乎的新草喂,他們剛剛跑了不短的路程。”
“我會用饞了豆料的乾草。”潘林說道:“快請進吧,快請進吧。”
兩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跑出來,努力牽着馬匹往馬廄走去。另一個稍微大點、也強壯一點的男孩子正在往槽裡添加草料。“這裡沒有大人嗎?”娜里亞問道:“都是你們在幹活兒?”
“哦,大人們都不在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所以我們自己照顧自己。”潘林說道:“其實我覺得賽琳的燉兔子比她媽媽的手藝還要好,推薦你們都嚐嚐。”
“行,給我們安排個安靜的座位。”姚恩說道。
客棧裡其實沒有不安靜的座位,只有四個穿着像船伕以及僕人的男子在大廳角落,每人面前都擺着麥酒和奶酪。在西格爾等人進來的時候,他們擡起眼來看了兩眼,然後便又垂下頭去。除了一個人繼續觀察外,其他三人又開始打起了瞌睡。
潘林用抹布擦了擦粗糙的桌面,舔了舔嘴脣然後露出可愛的微笑。
姚恩用眼睛看着“傑”,因爲只有他知道這件事情需要說多久。所以西格爾說道:“先來些啤酒,或者麥酒也可以,解渴的那種,不是吃的,你明白嗎?先拿一桶來,沒開封的,我可不想你在裡面摻水。”
“是的,你放心。”潘林擺擺手:“除了燉兔子,還要吃點什麼?”
“這裡潮溼的天氣讓我難受,同時這冬天的溫度讓我出不來汗。”西格爾說道:“有沒有酸的或者辣的東西?”
“我推薦河裡的龍蝦和小螺,雖然現在不是最肥的時候,但依舊非常鮮美。”
“很好,給女士們來些甜食,然後再加上燒雞、土豆和一些雞蛋——我聽到雞窩裡的叫聲了。相信這些一個金幣足夠了吧?”
“先生,能不能問一下那種金幣?”潘林咬着下嘴脣,似乎有些緊張。
“海姆領的金幣,足金。”西格爾拿出一枚,放到他胖胖的手掌心中。
潘林開心地笑了,連忙去廚房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