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稱之後,邱晨有些汗顏。蘭英母女三人採的羅布麻居然是她的四倍還多。
不多時,蘭英公公就過來給她盤竈臺。滿囤則用車子推了一車子土坯轉頭過來。
邱晨去燒水沏茶出來,卻見劉三河正挑着兩筐土走進來,不覺微微一愣。
她還以爲劉三河在蘭英家吃完飯就不知去哪閒逛了,沒想到居然是去挑土了。不過,既然人家在努力改正,邱晨也不再堅持另眼看待,端了茶水過去,給三人一人倒了杯茶,不過,只將茶碗子給滿囤公公遞到手上。
滿囤爹不善言談,表情也一貫嚴肅,幹起活來卻不含糊。喝了邱晨遞過去的一碗茶,就招呼劉三河和泥開工。滿囤繞着壘竈臺的地方轉了一圈,不聲不響地出去了。不大一會兒,就扛了幾根手臂粗的細檁條回來,又從自家取了兩卷麥秸草苫子,將盤在露天的竈臺上搭了個棚子,如此一來,即使下雨,也不會淋了竈臺,倒是周全像樣了許多。
滿囤爺倆幹活實在,都像給自己幹活一樣,邱晨自然感謝不已。劉三河干起活來,也脫了些憊懶氣,居然泥水匠、木工都能搭把手兒,而且,砍木頭、和泥這樣的累活也一手包了,卻沒有偷奸摸滑,倒是讓邱晨頗有些意外。
趁着那三人盤竈的空當,她就去廚房裡和了一盆面,把昨天剩下的韭黃切了,打上兩個雞蛋,放入油鹽調味兒。餡兒調好了,面也醒了。蘭英也過來幫忙,見狀就利落地把面揪成一個個小劑子,擀成博餅,在一張薄餅上攤上一層餡兒,再蓋上一張薄餅,把邊兒壓實,就成了一張韭菜餡餅兒。有些地方叫哈餅。
鍋底加了細細的麥穰燒着火,一張韭菜哈餅放進去,翻兩個翻兒就熟了,濃郁的韭菜雞蛋香就飄散了。
那邊滿囤爺倆盤竈搭棚子都是熟手,不過一個時辰就都收拾利落了,滿囤爹還在竈裡點了火,試過了竈臺順暢,沒有漏煙漏風的縫隙,就算大功告成了。邱晨這邊也烙好了十來張韭菜哈餅,天色還早,不到吃晚飯的時候,滿囤爹洗了把手就告辭回家,邱晨也沒過於客套,將老爺子送出門。
而滿囤喝了杯茶之後,就領着劉三河去看林家的積肥。林家的肥不多,但田地也少,積的肥也夠林家三畝地用了。略略一看,滿囤就拿了鐵鍬鎬頭,叫着劉三河一起,把糞肥從積肥坑裡起出來,直接裝進推車的筐裡,裝滿一筐,就由劉三河推了送到林家的田裡去。滿囤也拿了鐵鍬跟了,到了地裡糞肥是要均勻撒到田裡的,這隨運隨撒,一趟子活兒幹完,春肥也就施完了。之後盼着下場春雨,或者澆上一茬水,肥力就能溶入土壤,正好趕上冬小麥返青。
邱晨和蘭英說着話烙餅,聽到後邊窸窸窣窣的動靜,回頭一看,就見三個小蘿蔔頭被哈餅的香味兒給勾了出來。一個個小腦袋排排擠在屋門口,大睜着眼睛眨巴眨巴的,那小饞貓的模樣,就差嘴角掛上一道哈喇子了。
邱晨和蘭英對視一眼,禁不住都笑了起來。
邱晨負責看鍋,能夠倒開手,擡手拍拍三個小腦袋瓜兒,讓他們去洗手,她則取了剛烙熟的一張哈餅放在面案上,一切四份,分別盛在碗裡,阿福栓子各一份,塞了一角到蘭英手裡,她則抱了阿福在懷裡,拿着一角餡餅喂小丫頭吃。
鮮香的餡料,軟乎得烙餅,完美的結合在一起,熱熱地咬上一口,滿嘴鮮香濃郁,吃的幾個人都眉開眼笑的。蘭英也連連笑道:“這幾天跟了你吃了好東西了,別說這皮小子,就連我都要吃饞了。”
邱晨給阿滿擦擦嘴角沾的韭菜,笑道:“等咱們這批藥製出來賣了錢,你們家的伙食也能改善改善!”
“呵呵,我倒沒想過天天吃好的改善,能夠讓孩子們天天吃飽肚子,偶爾買上幾塊骨頭燉燉,補補那什麼鈣,我就知足了。”蘭英笑的一臉憧憬,邱晨也不多說。
羅布麻若是能夠打開市場,他們至少能夠掙一兩年好錢,到時不僅能吃飽飯,還能有些結餘,到時候或買上幾畝地,再買上一頭牛,蘭英家的日子自然也就寬裕起來了。
將哈餅烙完,蓋在籠布里,邱晨用手試了下羅布麻的乾溼,然後就開始炒制。
蘭英極有眼色地去把邱晨換下來的牀單端到屋門口洗了,避開了邱晨炒藥的過程,邱晨也沒阻攔。
因爲只是爲了快速烘乾和揉搓,羅布麻茶的炒制很簡單,保持文火熱鍋,撒上一大把茶在鍋裡,快速用炊帚旋動,讓嫩綠色的葉片均勻而快速地受熱,顏色微微加深時出鍋,在簸箕裡用手輕輕揉搓成顆粒狀,然後再倒回竹簞上晾乾。一邊炒制,一邊揉搓,差不多花了半個時辰,邱晨就把上午採的羅布麻炒制完畢。
返回頭去摸最初炒制的已經基本達到了乾燥的要求。
這時候,滿囤和劉三河也送完糞肥回來了,邱晨就拿了十幾張哈餅,用籠布包了,交給栓子阿福送到滿囤家去。又取了八張哈餅,用籠布裹了,讓蘭英交給劉三河。
蘭英撇撇嘴,有些不情不願道:“還給他吃這麼好的東西,真是糟蹋了!”
說着,沉着臉走過去,將哈餅包往劉三河懷裡一塞,還不忘擠兌上兩句:“三混子,這可是拿給三奶奶和立傳、立勳的,你可別找個地方只管自己個兒都給偷吃了!”
劉三河一手摟着哈餅,一手在衣服上搓着,咧着嘴讒着臉笑道:“嘿嘿,嘿嘿,瞧滿囤媳婦說的,我哪能做那事兒啊……”
蘭英根本不給他留臉,撇撇嘴,啐道:“你還不能做那事兒?你啥事兒沒做過啊?行了行了,快走吧!”說着還很厭惡地揮揮手,趕劉三河走。
劉三河也夠沒皮沒臉的,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仍舊咧着嘴笑嘻嘻地走了。
邱晨這才終於鬆了口氣,別說,劉三河那張仍舊青紫斑駁的臉,掛着那麼一臉諂笑,還真是考驗人啊,剋制力稍微差點兒的,能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
吃過晚飯,趁着天色還未黑透,邱晨就去了趟三奶奶家,她向奶奶說了自家有外男每天進出不便,還是讓劉三河只照料田地就好。三奶奶也不意外地答應下來。
夜裡,爲了防止露水打溼炒了的羅布麻,邱晨將幾隻竹簞拿進屋裡晾着。
睡夢中,羅布麻微帶苦澀的氣味縈繞在鼻端,讓邱晨迷迷糊糊地在夢裡也彷彿還在弓着腰炒制,累得那叫一個腰痠背疼,卻一直沒辦法停下來,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噗通一聲摔倒在鍋臺上,邱晨猛地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躺在炕上,靜靜地黑暗中,阿福阿滿勻細的呼吸聲就在耳邊,撫慰着她砰砰狂跳的心臟。
出了一身的冷汗,邱晨穩下心神之後,就覺得有些口乾舌燥,於是披了棉衣起身,去桌子上拿了自制的茶窠子倒水喝。一杯水沒喝完,猛地又聽到噗通的一聲從屋後傳過來,邱晨剛剛平復的心再一次猛地提溜了起來。
院子裡進了人?!
這是她第一時間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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