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冬爹長命,守歲娘長命。
除夕夜照例是不能睡覺的。而且,要四處都點上燈盞,哪怕是櫥子後邊的角落、牀底,都要點燃上一盞燈火,家中絕對不能留一點暗處,這個習俗叫‘照虛空’。虛空,就是虛虧空乏之意,傳言,家裡黑暗的角落在迎接新年的直接沒有照亮,就會讓這家人在來年裡窮匱不足,是以,必須要用燭火照亮一處處黑暗的角落,讓虛空無處藏身。
大興家的帶着兩個媳婦子和青山玉鳳一起,拿着一盞盞燈籠,掛在各處棚頂,連牀底都放了一盞拇指大小的蠟燭進去,後院的雞舍、香獐子棚舍裡,也都掛了盞燈籠,庫房、廊角,就更不會放過,人目光所及未及之處,無處不明亮。
大興家的叮囑了好幾遍,完了又帶着幾人一處處檢查過,這才放心。轉過年,主家就要去府城開新作坊,要去南沼湖養魚種藕,可不能有一點點虛空,讓主家虧了錢。
雖然,來到林家不過半年時間,這三家人大大小小,卻已經把這個之前很排斥的莊戶人家真正接受了,真正當成了自己的家看待。主家心地好,待他們這些僕從溫和寬厚,不但對大人們尊重,林家的日子過得紅火,待他們也寬厚,吃食幾乎跟主人家沒啥區別,主人吃什麼,他們也跟着吃什麼,四季衣服也充裕富足……更讓他們真正交心的是,夫人還送了他們的孩子們上學堂,最近甚至又教青杏玉鳳兩個大丫頭算數識字……這樣的事兒,別說之前在廖家不敢想,就是貴勳之家,也沒有主人教丫頭子讀書識字,實心實意爲他們的打算鋪排的。
這樣完全將她們當成自家人看待的主家,打着燈籠都難找的,他們自己都沒想過,什麼時候開始,將這個農家院落當成了自己的家。
照完虛空,大興家的帶着兩個媳婦子開始包餃子。
餃子,交子,說的就是交子時吃的食物。家家戶戶,只要有這個能力,哪怕是借錢借面,也要讓家人在新年來臨交子時的時候吃上交子,這事關着一家人來年康健順遂,是一年開頭最大的事兒。
邱晨和秦錚靠着大迎枕,隔着炕桌相對而坐,喝着香茶,聊着看似漫無邊際的話題,放鬆舒適的任時光流過去。除了中間秦禮進來送了一趟熱水外,再無人進來打擾。
夜不知不覺地深了,寂靜的夜裡,突然從村子裡傳來幾聲爆竹,清脆的噼啪聲,一下子打破了夜的寂靜,很快,許許多多的鞭炮聲隨之而起,近的噼啪有聲,遠的就只能聽到啪啪啪的聲音,宛如炒豆子的爆響。
“子時了,吃餃子嘍!”大興家的聲音從屋門口傳來。
邱晨一下子坐起來,笑着俯身叫醒阿福阿滿兩個小傢伙:“起來吃餃子了!醒醒……”
轉眼,秦禮秦義端了兩個托盤送進來,幾盤餃子,配着蒜泥香醋,熱氣騰騰中混着餃子的香味兒,蒜泥和香醋的香味兒,混在一起,撲面而來,霎時驅散了睏倦和未來的茫然,一顆心熱乎氣來,踏實起來。
新的一年也好,未來也罷,腳踏實地,勤勤懇懇,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康健平順,富足美滿!
阿福阿滿被叫起來,神情還懵懵懂懂的,玉鳳青杏就帶着玉強、虎頭等孩子走進來,走到炕下二話不說,噗通噗通就跪下去,磕下頭去。
“玉鳳(青杏……)給夫人拜年,給小少爺小小姐拜年!……給爺拜年!”
邱晨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地對秦錚笑道:“呵呵,這是來討壓歲錢了!”
說着,從懷裡摸出一隻巴掌大的荷包來,倒出一顆顆以銀白色的銀錁子來,放進阿福阿滿的小手裡,一邊笑道:“我只管我自己的,來來,一人兩顆。也希望你們這一年康康健健,順順遂遂!”
說完,俯身在一隻只小手中放下兩隻銀錁子。孩子們歡喜地再次磕頭謝賞。
阿福阿滿這會兒也稍稍醒過來,阿福比較鎮定,拉着妹妹在邱晨的幫助下穿了鞋下了炕。然後,阿福同樣學着孃親,將一個個銀錁子放進青杏等人的小手裡,嘴裡道:“過了一年,我們都大了一歲,更要懂事知禮,好好讀書!”
阿滿揉揉眼睛,也揉了揉眼,隨在哥哥身後,有些懵懂地將銀錁子放進衆人手裡,一邊伸手將青杏、玉鳳兩人拉了起來,軟軟道:“玉鳳姐姐青杏姐姐……快起來!”
玉鳳和青杏仍舊滿臉笑地謝過賞,不等他們起身,秦錚用目光示意,秦禮秦義也走上前,笑着將一隻小荷包交給玉鳳:“這是我們爺賞你們的!”
荷包不大,入手卻讓玉鳳的手微微一沉,她連忙又帶着一羣孩子給秦錚磕了頭謝賞,這下帶着個個一臉歡喜的孩子退下去。
“好了,該吃餃子了!”邱晨笑着招呼阿福阿滿。
阿福卻笑笑,拉着阿滿一起,在邱晨面前跪下去,脆脆地道:“給孃親拜年!”
邱晨臉上的笑容綻放,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蒙上一層水光,哽着嗓子連聲道:“好了,好了,趕緊起來!”
說着,從懷裡摸出兩串繫了絡子的銀錁子,給兩個孩子系在腰上。
阿福阿滿揚着笑臉歡歡喜喜地又叩了頭,“謝謝孃親!”
這才手拉着小手站起來。
起身後,阿福擡眼看向邱晨,看到孃親滿臉的笑意,也抿抿嘴笑笑,拉着阿滿走向另一邊的秦錚,磕頭拜年:“給秦叔叔拜年!”
秦錚嘴角扯扯,俯身將兩個孩子扶起來,雙臂一用力直接把阿滿抱上了炕,秦義也跟着將阿福抱上炕,秦錚已經從炕櫃裡拿出來兩隻紫檀匣子來,一隻交給阿福,一隻交給阿滿。
阿福阿滿已經被脫了鞋子,也不再下地,就在炕上朝秦錚行了禮致了謝。
熱熱鬧鬧的討壓歲錢算是告一段落,邱晨伸手把阿滿抱進懷裡,夾了一隻餃子放進小丫頭的碟子裡。秦錚則伸手給阿福拿了筷子、擺了碟子,就讓阿福坐在自己身邊,同樣夾了一隻餃子放進阿福的碟子裡。
阿福阿滿笑眯眯地夾了餃子往嘴裡放,一邊擡頭互相看看,有些神秘兮兮地笑着。
邱晨覷着兩個孩子的小動作,故作不知地擡頭看向秦錚,笑道:“這一頓餃子可要多吃,健康平順的!”
秦錚點點頭,沒有作聲,只是很配合地將一隻餃子放進嘴裡。
咯嘣!
秦錚微微一愣,隨即將一塊金燦燦的錢幣吐在了碟子裡。
“哦,秦叔叔太厲害了……”阿福眼睛亮亮地發出一聲讚歎。
阿滿卻只是擡頭看了看,隨即又低頭努力地吃起碗裡的餃子來。大興嬸子偷偷給她說過了,一共就包了兩隻金錢餃子,秦叔叔已經吃出一個了,她一定要趕緊吃,把第二個吃出來!
看着碟子裡的金錢,秦錚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邱晨見秦錚的臉色,笑道:“將軍放心吧,這金錢放之前都洗乾淨,煮過了的,不會髒!”
秦錚擡眼看向邱晨,略略扯了扯嘴角:“不是嫌棄,是我……”
話沒有說完,秦錚的眼睛裡去露出一抹無奈和苦澀!邱晨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秦錚這會兒恨不能從某些人的視線中消失掉,恨不能讓那些人忘掉自己,可不需要升官發財了。
邱晨笑道:“吃到金錢是福吉之兆,寓意着富足安康呢!”
富足,秦錚未出生就有了,獨獨這個安康,對於他是最珍貴最難得的。不論是成名之前,還是成名之後!
秦錚臉色一鬆,看着邱晨露出一絲微笑來,點頭應道:“嗯!”
阿滿努力地吃着餃子,可奈何畢竟人小肚子小,很努力也不過吃了六隻餃子,就再也吃不下了。正瞅着還在吃餃子的哥哥懊惱着,邱晨已經將另一隻金錢吐了出來。
秦錚擡眼看過來:“富足安康!”
邱晨笑着道:“是啊,我這一隻金錢,可是保佑我跟兒子女兒都富足安康的!”說着,捏捏眼巴巴看着她的阿福的臉蛋兒道,“這個金錢就交給阿滿保管好不好?”
阿滿立刻笑眯了眼,連連點頭答應下來:“好!”
秦錚看看這孃兒倆,直接拿了茶杯將他吃出來的那個金錢沖洗了一下,交給了阿福。
兩個孩子一人捏着一隻金錢,互相看看,同時笑起來。
吃過餃子,阿福阿滿很快就又困了。
邱晨叫來玉鳳青杏,給阿福阿滿裹了斗篷,她自己也起身下炕,穿了斗篷,辭過秦錚等人,回了後院。
子時吃了餃子,守歲就算完成了。
第二日一大早的拜年,因爲林家仍舊在守孝,不需要出門拜年,也就不要太早起身了。
回到房間,給自己和兩個孩子簡單洗漱了一下,娘三終於躺到了自己的房間自己的被窩裡,舒展着身體,兩個孩子很快就睡着了。邱晨卻沒有立刻睡過去,房間裡的燈火仍舊燃燒着,難得的明亮,邱晨睜着眼睛看着雪白的棚頂,微微有些出神。
來到這個世界,這就算是一年了呢!
自從來到這裡,日日忙碌着家裡作坊裡的各種事務,她很少能夠想起現代的種種,這會兒,在濃郁的節日氣氛中,她不由地又生出一種思鄉之情來,只是,她卻覺得那些東西、人物似乎都極遙遠了,遙遠的,彷彿過了一世,或者是夢中種種一樣,會留在心間,時不時地想起來,卻已經不會在影響到她踏踏實實安安心心地在這裡生活下去,並努力地將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不知什麼時候,邱晨沉沉睡了過去,正黑夢香甜中,被一陣陣絲毫不亞於子時的爆竹聲喚醒。
睜開眼睛,窗戶紙仍舊暗得很,天還沒亮,村子裡的人家已經起身吃飯,準備拜年了。
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中,她很開沒了睡意,但是邱晨卻沒有着急起身。她有些慵懶地放鬆了整個身體,舒適地平躺在被窩裡,也不想什麼,放空了思想,默默地躺着,享受這偷來的一刻閒適。
不知躺了多久,玉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夫人,該起了,過會兒要祭祖吶!”
邱晨收回不知飄到了什麼地方的思緒,晃過神來,就見窗紙已經泛起了一層亮白--天不知何時已經亮了!
答應着起了身,玉鳳和青杏送了熱水進來,邱晨進耳房洗漱,青杏則把阿福阿滿也喚醒了,拿出早已經備好的新衣服給阿福阿滿穿上,一起進了耳房洗漱了,再出來梳了頭。
娘三個收拾利落,都是一身的牙白色襖褲,邱晨外邊套的是一件靛青色灰鼠皮長半臂褙子,阿福是靛青色的灰鼠皮袍子,阿滿則是靛青色的灰鼠皮坎肩兒,下邊繫着一條牙白色的裙子。一大兩小互相看看,都同時地笑起來。
剛收拾好,出去倒水的青杏笑嘻嘻從外間走進來回話,說大興帶着大家過來拜年了!
邱晨笑笑,招呼玉鳳道:“別忘了拿上那荷包!”
玉鳳笑的一雙不太大細眼睛完成了月牙兒,連連笑道:“夫人放心,這個不會忘!”
邱晨失笑着點點頭,也是,外邊進來的也有她們的爹孃,這賞銀也有他們家的一份吶!
帶着阿福阿滿到了正堂,不等大興等人進來,林旭和成子已經在屋裡等着了。
阿福阿滿昨晚拜年得了壓歲錢就記住了,見到林旭跟成子,立刻笑嘻嘻地上前磕頭拜年,成子連忙往旁邊閃了一步讓開,林旭不等兩個孩子磕下頭去,就連忙笑着俯身將兩個孩子拉了起來,並在兩個孩子的小手裡各自塞了一個小銀錠子。
阿福阿滿高興地又叫着哥哥給成子拜年,卻並不磕頭了,成子連忙還了一禮,也拿出來兩隻小小的荷包來塞進阿福阿滿手裡。
阿福阿滿心滿意足地拿着各自的收穫,笑眯眯地站在了一旁。林旭和成子一前一後朝着給邱晨拜了年,林旭長揖及地,成子恭恭敬敬磕了頭,然後從玉鳳手裡接了銀錁子串子遞到兩人手裡。
緊接着,大興三個男人在前,三個媳婦子跟在後邊就走了進來,給邱晨磕頭拜年,給林旭和阿福阿滿一一磕頭拜了年,也歡歡喜喜地接了四個人的賞錢,大興六人謝了賞還沒退出去,秦義秦禮帶着另外六個人也過來拜年,邱晨也歡歡喜喜地一人遞了一個銀錁子串兒過去。
林旭又帶着成子和阿福阿滿給秦義秦禮等人拜年,完了,又帶着大興等人去了前邊,給秦錚拜年,沒有出門拜年,就自己一家人互相拜來拜去,也鬧鬨了兩刻多鐘纔算拜完,林旭帶着阿福阿滿在正堂收拾出來的供桌前祭拜了,這才招呼擺了飯上來,在後院吃了早飯。
因爲不需要外出拜年,一家人吃過早飯就不用外出了。
邱晨拿出一套圍棋來,帶着兩個孩子和林旭成子一起,下起了五子棋。
只不過,圍棋只有一套,只能有兩個人加入,其他人僅僅圍觀難免有些沒意思。邱晨一拍腦門兒,指使林旭和成子去拿厚紙和毛筆等物過來。想了想,又招呼玉鳳去尋青江家的要了一張幹袼褙來。
玉鳳有些爲難,小聲地提醒:“夫人,今天不能做針線!”
邱晨睨着玉鳳失笑道:“做什麼針線,你什麼時候見你家夫人我做個針線,快去拿,快去拿!”
完了又不忘多囑咐了玉鳳一句:“跟你娘要一小碗糨子來!用江米麪兒打!”
不多時,袼褙和紙筆都拿了過來,連江米打的糨子都拿了一小碗,冒着熱氣端了過來。出了順子守門外,大興青江和三個媳婦子也跟了過來,都想看看邱晨又想出了什麼新主意。
人手充足,完全不用邱晨動手,三個媳婦帶着玉鳳青杏很快就把厚實的桑皮紙糊在了一塊袼褙上,然後鋪到炕頭上烘着,大興和青江很自動地跑去搬了好幾塊大青磚回來壓在袼褙上,以免烘乾後皺縮不平整了。
第二塊袼褙糊好了,第一塊袼褙已經烘乾了,並被大青磚壓的平平整整的。
邱晨指揮着三個媳婦將糊了袼褙的紙裁開,裁成大小相同的長方形紙片。然後,她教着林旭成子兩人,在紙片上畫上各種圖案。當然了,那些複雜的圖案沒辦法就免了,同樣畫上梅花、方塊之類的標識和數字就好了。
最後連秦禮和秦孝兩人聞訊都過來看熱鬧,也被邱晨抓了勞工一起下手。衆人齊動手,有人裁剪,有人繪圖,有人寫數字,其他一些人就把畫好的擺到炕頭上,將墨汁字跡烘乾……不過半個多時辰,四副撲克牌就製作了出來。
邱晨招呼了四個人坐下,拿了兩副撲克牌教他們玩升級,細細地講了遊戲規則,邱晨帶着林旭、成子和秦禮玩了兩回,大家基本上就熟悉了遊戲規則。
然後,邱晨將位置讓給大興,另一邊,三個媳婦兩個丫頭又做了兩副撲克牌出來,邱晨揮揮手止住她們不用再做了,讓三個媳婦加玉鳳搭了一桌,用一副牌教她們玩‘跑得快’,這個遊戲比升級簡單,入手更快。
之後又拿了一副撲克牌,把一羣小孩子招呼在一起,教他們玩‘比大小’。
這個玩法更簡單,幾個人都可以,大家一起出牌,牌歸牌面最大者所得,最後誰手裡的牌最多,誰就是勝利者。這樣簡單地遊戲正好適合小孩子玩,而且,還可以讓孩子們認識數字,熟悉簡單地加減法,數數之類的數學知識,也算是寓教於玩了。
最後,連青杏也加入了孩子一夥兒,一起擠在炕上圍成一個圈圈兒,很快就玩得投入了進去,不時發出一聲歡呼,一聲嘆息,甚至生出一小場爭執來。
看着大夥兒玩的熱鬧,邱晨拿了做好的最後兩副牌去了前院。
秦義幾個人在外屋候着,秦錚則在裡屋的炕上坐着,一個人默默地打着棋譜。
“過年好!這會兒纔想起來,我還沒給將軍拜年吶!”邱晨笑着打了招呼,在秦錚平和的目光注視下坐在了他對面,揮了揮手裡的兩副撲克牌兒,“我剛剛想出一種玩意兒來,需要四個人一起玩,怎麼樣,一起玩吧!”
秦錚看着邱晨手裡很是簡陋的牌,微微挑着眉道:“葉子戲?”
葉子戲,又稱葉子牌、牌九,是中國古代唐宋時期就出現的一種博弈遊戲,據說是現代麻將的前身,也有人說,現代的撲克牌就是由中國的葉子牌流傳出去又演化而成的。
邱晨咧咧嘴道:“不是那個……也差不多吧!來,我給你說說玩法規則……”
給秦錚講了一遍遊戲規則,邱晨笑着道:“有沒有覺得玩這個也有些軍法戰略戰術在裡邊?”
秦錚扯扯嘴角算是默認。邱晨招呼着秦義秦勇過來搭伴,一起玩起撲克升級遊戲來。
前兩把秦錚三人還很是生澀,玩完兩三把後,秦錚首先熟悉起來,出牌也漸漸算計的精準起來。又過了一兩把,連秦義秦勇都玩的熟稔起來,邱晨這個發起者完全失去了最初的優勢,不得不集中精力,全神應對,卻還是賺不到啥便宜了。好在,她跟秦錚一夥兒,有秦錚做主打,她做輔助,大部分時候,倒也不至於輸局。
遊戲起來的時間過得很快。一上午就過去了。大興家的幾個倒是沒有玩忘了做飯,一家人分成幾桌簡單吃了午飯,邱晨就拉着孩子們回屋補覺。其他人也都回各自家歇一下。
睡了一覺起來,天色已經微暗,一家人簡單吃了晚飯,就又各自聚在了一起玩起了撲克。
如此匆匆過了大年初一初二,初三就是當地出嫁女兒回孃家的日子。
邱晨要去楊家鋪子,這個邱晨特意問過,即使如她這樣守着孝的人也不妨礙,於是初二晚上,也沒玩撲克,邱晨帶着一家人收拾了禮物,早早地就歇下了,準備初三一早出發回孃家。
初三一早,天色微亮,邱晨就帶着阿福阿滿起來了,穿衣洗漱,吃過早飯,天色也大亮了。
明亮淨澈的藍天和東邊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都標誌着這會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邱晨帶着林旭和阿福阿滿走到前院,卻意外地看到秦錚正從屋裡走出來,穿着一件寶藍色的錦袍,裹着狐皮大氅……他這是也要出門麼?
邱晨微微的愣怔中,秦錚已經自然地走了過來,俯身將阿福抱了起來,招呼着邱晨道:“走吧!”
眨了眨眼,邱晨纔想起,年前楊樹猛走的時候,秦錚是說過,過了年回去楊家拜訪……她當時滿心離情別緒也沒注意,今兒才知道,他是早就打算好了,跟她一起回孃家!
不是,不對,不是他早打算沒早打算的事兒,重要的是,他這麼一個年輕男子在這麼個出嫁女回門的日子裡跟着她回孃家……嗯,是不是很不合適吶?
這樣子,似乎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吧?
秦錚走了兩步,發覺邱晨沒趕上來,停住腳步,抱着阿福回頭看過來:“還有什麼事麼?”
“呃……”邱晨應了一聲,張張嘴,卻說不出心裡的所想來。
難道讓她說,今兒回門的日子,他不合適跟着?或者說,他這樣跟着她母子一起回孃家,很容易誤會?
不論那一種說法,似乎都有些自作多情的嫌疑。人家應該只是去拜望一下長輩……是吧?除了這個理由,邱晨雖然覺得不太合適,但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對方如此做真的有什麼隱匿目的了。
她一個帶着倆孩子的寡婦,就是普通人家的有出息的男子也會挑剔嫌棄,更何況,她一個山村婦人,他一個戰功赫赫、威名遠揚,哪怕在京城勳貴圈子裡都是優質鑽石王老五的侯爺,地位身份說是天差地別也不爲過,即使她們相處的還算愉快,即使她算是幫着他療了傷,她也不相信人家會生出娶她一個寡婦的心思來!
張了張嘴,邱晨有些頹然地垂下頭去。算了,她就別胡思亂想了,反正楊樹猛楊樹勇也算都認識秦錚,想來,這會兒海棠爹孃也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那麼他跟隨着去拜訪一下,也就不算太突兀了……
很有些鴕鳥地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邱晨牽着阿滿正要往前走,林旭走過來,伸手抱起阿滿:“大嫂,我來抱着阿滿吧!”
邱晨混亂地點頭應着,垂着眼,擡腳跟上了前面人的腳步。
經過這一番,邱晨再在大門外看到已經套好了三輛車,已經沒什麼感想了。三輛車子最前邊的青色氈帷大車,就是秦錚的車子。
很顯然,人家早就打算安排好了,只是自己一直沒注意到罷了!
一口氣悶在心裡,又被邱晨用力地呼了出去。
算了,看樣子人家都準備好了,她攔不攔的也沒啥用處,索性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說起來,人家去拜訪海棠的爹孃長輩,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算是對她的一種回饋!
另外,這位避居到了劉家嶴這麼個閉塞的小山村,過了個年,也沒能拜會拜會朋友,也沒個親人陪伴……若她不帶他一起,那就真是把秦錚一個人撇在家裡了……貌似也有些不禮貌……
心裡胡亂地給自己找着安心的理由,邱晨自然而然地往第二輛馬車走。
秦錚在馬車旁停住腳步回頭看過來,看着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子,不管隨從安置,也不管兩個孩子,直接就朝着馬車走去,好像是想直接上車去了。多少知道些原因的秦錚微微挑了挑嘴角,目光微微示意,秦禮立刻奉命跑過去,向邱晨傳話去了。
“夫人,我們爺請您去前邊那輛車……”秦禮說着,看邱晨神色詫異,連忙解釋道,“後邊那輛車裝了行李,這輛車就要給丫頭婆子們了。前邊那輛車寬敞,顛簸的輕些!”
既然已經決定帶着秦錚一起了,坐不坐一輛車邱晨也就不再計較了。聽完秦禮的解釋,沒有別扭,隨即點點頭轉身去了第一輛車。
邱晨走過來,林旭也將阿滿送了過來,邱晨向秦錚點頭致意,隨即踩着踏腳登車,秦錚很小心地伸手在旁邊護着,送着邱晨和兩個孩子上了車,又將車門關嚴實,放下氈簾子,這才轉身接過秦勇送上來的大黑馬,踩蹬上馬。林旭和成子跟着秦禮秦勇和另外兩名侍衛緊跟着上了馬,秦錚略略一點頭,雙腿一夾馬腹,啓程了。
玉鳳被留下看家,青杏和青山家的跟着伺候。順子青山趕車,大興和秦義秦孝帶着兩名侍衛在家裡留守。
見夫人上了馬車,青杏和青山家的慌慌忙忙地上了第二輛車,兩人剛剛上車,還沒坐穩,馬車往前一衝,就開始上路了。
從年前下了那場大雪後,這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再下雪了,路面凍得又硬實,是以雖然天氣冷,但路卻還算好走。秦錚的車子看起來不是特別起眼,沒有太過華貴的裝飾,但內部空間比林家的車子大許多,也不知結構怎麼造的,真的顛簸的輕許多。
車廂門口有一個小小的暗格子,打開可以把鞋子放在裡邊,車廂中鋪着厚實的氈子,還放着四五個鬆軟的墊子,人在裡邊可以坐可以靠,也可以躺着,還可以放下車壁身上的桌板,在車廂中央就有了一個矮几,飲茶、讀書、甚至吃飯都很方便。
因爲要去外婆家,兩個孩子很是興奮,進了車廂就嘰嘰咯咯地擠到車窗旁,掀着簾子往外看。冬日的風從前行的車窗裡吹進來,颳得臉疼,邱晨怕孩子們被風吹到受了風寒,就把阿福阿滿哄回來,讓兩個小傢伙依着軟墊,她給兩人講故事。秦禮敲了敲車廂門,給邱晨娘仨送進一壺熱茶來:“夫人,這個時候路上也沒處吃飯,咱們在路上就不停了。夫人跟孝孺孝婕餓了渴了先喝口茶吃塊點心墊墊……這個格子裡有點心。”
邱晨微微一思量也就瞭然了,這會兒過年鄭重的多,很多商家都是一直歇到正月十五元宵節後,才重新開門營業呢,年初三是沒處吃飯。
只是,上一回她直到下午申時中才到,若是一直趕路到申時,她和孩子們還罷了,騎馬的人又冷又餓怕是受不了。
“咱們什麼時候能到?還太久的話,不如找個避風處停車歇息片刻!”
“夫人放心,今兒一路好走,大概未時初就能到了!”秦禮笑着道,說完,又不忘叮囑一句,“夫人或者孝孺孝婕有吩咐,儘管呼喚,小的就在門外。”
車輪轔轔馬蹄踏踏,一路不停地走到安平縣城,不過巳時中。
剛過完年,商家、酒樓,就連茶攤子都沒有出來做生意的,是以一行人也沒進安平城,在城西的一個停業的茶棚下略停了片刻,邱晨帶着阿福阿滿下車略略活動了一下腿腳,就再次登車,直接從城側繞了過去。
之前,邱晨還擔心林旭、成子沒長途騎過馬會受不了,下車一看,兩個孩子,並沒看出太多的疲憊,特別是成子,仍舊精神奕奕的。邱晨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想來,這一個多月的鍛鍊已經有些作用了。
車子沒有繞行安陽府,而是從一條岔路直接斜插過去,徑直朝着楊家鋪子走,也節約了一些時間。
果真如秦禮估算的,午時末,一行人已經遙遙地看到了掩映在樹木枝椏間的楊家鋪子了。
年前邱晨就說過了年要來,楊樹猛帶着俊文俊書還想着出來迎接,但都沒想到邱晨一行來的這麼快,還沒等他們出門呢,馬車已經停在了門口。
莊戶人家不需要人通報,因爲一有外面人進村,村子裡的孩子們就是最好的耳報神,幾乎一進村子,就有許多孩子圍攏上來,追隨着馬車兩側後面,等馬車停下來,這些孩子們就會飛奔着呼喊着,將消息大老遠就傳遞進去。
俊言俊章正帶着俊禮在院子裡玩耍,一聽到外邊孩子們的叫聲,就第一時間從院子裡衝出來,一邊往外跑,還一邊朝屋裡喊:“爺爺奶奶,我姑姑到啦!”
邱晨帶着阿福阿滿兩個孩子從車裡出來,俊言俊章已經飛奔到了車旁。只不過,兩個孩子認錯了車子,直奔去了第二輛車子--這輛車子一般是姑姑坐的。他們沒想到,姑姑今兒臨出門換了馬車。
“三哥四哥!”阿福一看到俊言俊章就興奮地大叫起來。
俊言俊章也看到了車子裡的青杏和青江家的,正愣怔呢,聽到阿福的呼喚,立刻撇下青杏和青江家的就跑,不管不顧地衝上去。俊言甚至完全忘了平時和阿滿的不對頭,伸着手直接握住了阿滿的小手,踮着腳就要把阿滿抱下來。
阿滿看到分開了十來天的哥哥們也很歡喜,軟軟的小身子毫不遲疑地撲進俊言懷裡,摟着俊言就叫:“三哥!”可俊言和阿滿顯然都高估了俊言的承受能力,也低估肉肉的阿滿的是很有些分量的,阿滿這一撲一摟地表達親熱,直撲的俊言連連往後倒退着,眼看着踩上後邊一根木頭。
秦禮伸手一把拎住了俊言的衣領,讓兩個孩子站穩,擡手毫不客氣地敲在俊言的腦門上:“看起來這些日子偷懶了是吧?回去把早晚鍛鍊都給你加倍!”
“哎,禮師傅,不要哇!”俊言哀嚎。
邱晨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想笑,俊言就看到阿福阿滿了,看到師傅們連個招呼也不打,難怪秦禮起意懲罰了。
不過,她沒打算多說話,孩子們不是不知禮,只不過因爲兄妹們分開一段時間後,特別親熱忽略了別的也有情可原。
秦禮把阿福抱下車,俊章很知機地接住阿福的同時,就向秦禮秦勇問好,又向姑姑問好。
秦錚已經下了馬走過來,擡手虛扶着邱晨下了車。
“姑姑!”俊言俊章都歡喜地叫着。俊禮就稍稍落後一些,很有些羞澀地看着。
邱晨摸摸俊言俊章笑道:“你們倆這些日子好不好?有沒有讀書寫字?”
俊言俊章連連點着頭,表示自己沒有忘記學習。
邱晨越過他們,看見羞澀的俊禮,乾脆走過去,伸手將俊禮抱起來,摟在懷裡。招呼着秦錚往家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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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差幾百沒完成……就這樣吧,明天多寫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