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酌聞言,臉上卻似乎並無太多詫異的表情,只定定地望着蘇婉兮:“嗯?所以呢?”
蘇婉兮低下頭,不敢看葉清酌的神情,只苦笑了一聲道:“所以,若是世子爺想要幫奴婢報仇,只怕唯有犯上作亂了。
“嗯。”葉清酌站直了身子:“那你又想要如何報仇?你說你的仇人是當今聖上,你如今不過是楚王府中的一個丫鬟罷了,只怕終你一生,連皇宮都無法進去,更別說見着當今聖上了。你如何報仇?”
蘇婉兮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
葉清酌目光在蘇婉兮的身上轉了一圈,終是笑了起來:“好了,此事你好生考量考量,我也並不急在一時,這幾日沒怎麼睡好,我先睡了。”
言罷,便走到牀榻前坐了下來,將鞋子脫了,自行躺到了榻上。
蘇婉兮心思轉了好幾轉,終究沒有再說話,只走到牀榻前,取了被子來給葉清酌蓋上了。
正欲收回手,手卻被葉清酌握住了。
蘇婉兮擡眸朝着葉清酌看了過去,只瞧見葉清酌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模樣:“怎生手這樣涼?回屋去再多穿一件衣裳,你的病還未好,記着喝藥。”
蘇婉兮的耳朵一下子便紅了起來,慌忙將手從葉清酌的手中抽了回來,低低應了一聲:“嗯。”
隨即便逃似地快步出了正屋。
葉清酌望着那倉皇而逃地背影,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他從出生到現在,二十餘年,從未真正在意過一個女子,不曾喜歡過一個人。
此前他倒也察覺到了,自己對蘇婉兮似乎是有些不同的,只是卻沒有意識到,這種不同的心情,就是所謂的喜歡。
許是因着蘇婉兮整日都在他跟前的緣故,他習慣了一回府就看見她,習慣了她圍着自己團團轉的模樣。也只以爲是自己習慣了而已,並未多想。
只是這一回,他被禁軍統領帶走的時候,他清清楚楚地瞧見了她眼中的擔憂。在大理寺的時候,他腦中想得最多的,不是如何脫困,而是蘇婉兮的那個眼神。
後來,從牢中出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瞧見了她,心中的歡喜難以自抑,那個時候,他突然就明白了過來,他是喜歡她的。
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
明白了他對她的感情之後,最開始,他是有些慌亂的,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想着要如何同她說,那樣的情緒太過陌生,因而他只得佯裝假寐,以免她瞧出什麼端倪來。
後來去牡丹院,聽母妃說起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知曉她生着病還費盡心思地想要救他出來,心中忍不住溢滿了歡喜。
男人對女人的喜歡,許多時候就十分的直接了。他知道了自己喜歡上了她,自是希望能夠得到她,同時也能夠讓她如以往那樣,每日都呆在他的身邊。
他從牡丹院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做到這兩點。
想了一路,只覺着,纔想到讓她做了世子側妃也就可以了。可又覺着世子側妃這個名號也尚且有
些委屈了她,心中轉了一圈,卻終是承認了,若她想要世子妃,他亦是願意給的。
不過若是她想要世子妃這個位置的確是麻煩了一些,她只是個丫鬟,母妃和父王定然不會同意,他們希望的楚王世子妃是簪纓之女,勳貴之後,這樣才能夠對他有所助益。
卻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朝中聲名地位高些的官員之中,亦是有那麼兩三人,地位頗高,卻因着各種各樣的緣故,沒有生下孩子。
爲了她,他也可以去求一求那些個老古董,讓他們收了她爲義女,這樣一來,她的身份地位自是不同,要嫁給他也差不多夠了。
葉清酌緩緩閉上眼,與其娶一個全然不瞭解的女人,倒是不如娶一個自己喜歡的。世子妃的位置,只要她想要,他便願意給。
葉清酌被蘇婉兮叫醒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葉清酌擡起眸子看了眼蘇婉兮,她的神情早已經恢復如常,與平日裡沒有什麼兩樣。
“世子爺,用了晚飯才繼續睡吧。”蘇婉兮輕聲開了口。
葉清酌見狀,便有些不高興了起來,眯着眼望着蘇婉兮,見蘇婉兮下意識地躲着他的目光,心中愈發煩躁了起來,伸手抓住了蘇婉兮的手,將她猛地往榻上一拉。
蘇婉兮一時間沒有防備,驚叫了一聲,撲倒在了葉清酌的身上。
外面茶廳門口值守的拂柳似是聽到了蘇婉兮的聲音,問着:“阿嬌?怎麼了?”
蘇婉兮掙扎了一下,卻被身下那個人抱得愈發緊了幾分:“別動,讓我抱抱你。”
蘇婉兮咬了咬脣,連忙揚聲應着拂柳:“沒事,滑了一下。”
外面沒有了聲響,蘇婉兮渾身都僵硬得厲害,只是那人抱的緊,隔着被子,她亦是能夠感覺到他身子微微有些發燙。
蘇婉兮深吸了口氣,先前因爲葉清酌那番話而慌亂不堪的心情好不容易纔平復下來,卻又亂了起來。
“世子爺……”蘇婉兮的聲音中帶着幾分祈求味道。
“嗯?”葉清酌抱着蘇婉兮,眼睛又閉了起來。
蘇婉兮見着葉清酌這像是又準備睡過去的模樣,渾身都有些發麻,連忙開了口:“世子爺,你放開奴婢好不好?”
“不好。”葉清酌應着。
“……”
葉清酌在蘇婉兮的心中,是心沉似海、冷漠無情、涼薄淡漠的,蘇婉兮從未曾見過葉清酌這樣無賴的樣子,身子猛地一震,卻是愈發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頭有些疼,我再歇會兒,馬上就好。”葉清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極輕,卻帶着幾分示弱意味。
蘇婉兮便不再掙扎了,只幽幽嘆了口氣,覺着自己築起的防線在葉清酌面前,幾乎潰不成軍。
葉清酌倒也說到做到,閉着眼躺了不到一刻鐘,就鬆開了抱着蘇婉兮的手,坐了起來:“起吧。”
蘇婉兮默不作聲地起了身,攏了攏有些微亂的頭髮,蹲下身子給葉清酌穿了鞋,取了衣裳來給葉清酌穿了。
葉清酌
的目光一直落在蘇婉兮的身上,看的蘇婉兮渾身都不自在,卻也不敢說什麼。
“可吃了藥了?”葉清酌問她。
蘇婉兮點了點頭:“吃過了。”
“嗯,你嗓子還是沙啞的,還有些咳嗽,我待會兒讓廚房給你燉個冰糖雪梨。”葉清酌輕聲道。
蘇婉兮正在給葉清酌整理頭髮的手猛地一顫,連忙道:“奴婢待會兒自己去廚房同邱嬤嬤說就是了。”
葉清酌知曉蘇婉兮心中顧慮,也不點破,隨口應了下來。
穿戴齊備,蘇婉兮纔出了正屋命人將飯菜送了過來,有其他下人在,葉清酌的臉上便恢復了素日裡的漠然。
剛用了飯,輕墨就走了進來:“世子爺,王爺派了人來請您去主院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葉清酌點了點頭,接過蘇婉兮遞過來擦手的溼毛巾擦了擦手,將毛巾扔到了一旁,站起身來:“走吧。”
走到了門口,卻又回過頭來看了蘇婉兮一眼,蘇婉兮以爲他有什麼要吩咐的,連忙擡起眼看了過去,卻見他只是盯了她一眼,便又回過了頭,離開了。
蘇婉兮覺着有些莫名,也不敢多想,連忙讓下人將桌子收拾了。
亥時三刻,府中其它地方的燈都已經滅了,葉清酌纔回到院子。
“阿嬌,給我泡杯茶。”一進屋子,葉清酌就吩咐了蘇婉兮泡茶,而後徑直走到書桌後坐了下來。
蘇婉兮見葉清酌的模樣,就知他要處置正事,連忙應了聲,提了茶壺去打了水。
打了水進屋,正要遇見輕墨出門,蘇婉兮看了輕墨一眼,這麼晚了,莫不是還有什麼要事?
煮了茶,蘇婉兮將茶晾了晾,才端到了葉清酌的手邊,茶杯剛放下,蘇婉兮還未來得及收回手,手便被葉清酌抓住了。
“……”
蘇婉兮心頭猛地一跳,卻見葉清酌擡起了頭來:“今日我出了大理寺監牢,劉丞相卻是進去了。葉清然那裡應當也已經收到消息了,父王方纔派了人去別院,將葉清然接回來。”
葉清酌一面說着話,一面輕輕摩挲着蘇婉兮的手。
許是因爲練武的緣故,葉清酌的手寬厚,且帶着厚厚的繭,這樣輕微的動作,卻讓蘇婉兮忍不住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只將葉清酌的話聽了個大概。
葉清酌擡起眼來朝着蘇婉兮笑了笑:“你做事倒是十分細緻,此前還專程讓管家寫了另一封口供,母妃將那口供遞呈給了父王,說這口供纔是真正的實情。只是她顧念着楚王府,不願意將楚王府捲入其中,因而才讓管家做了一份假的口供呈遞了上去。父王瞧了,勃然大怒。”
“三公子爲了世子之位意圖謀害世子爺,兄弟相殘,還險些連累了楚王府,王爺定不會輕易饒恕了他的。”蘇婉兮強忍着心中的悸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
葉清酌頷首,笑意漸濃,望向蘇婉兮的眼中似是灑滿了星辰:“嗯,阿嬌,我很歡喜。你事事爲我着想,一思及此,我便歡喜得難以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