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的人馬本來就抱着鬥毆的目的聚在同一家餐館,哪裡禁得住蝮蛇赤裸裸的挑釁,那個無辜的啤酒瓶當時就充當了導火索的角色,隨着瓶體炸裂的清脆響聲,雙方人馬迅速糾纏到一起,一場火拼立刻展開。
蝮蛇早就看凌陽這個有着重大裝比嫌疑的年輕人不順眼了,一旦確定了凌陽壓根兒不是警方的人,而且還得到了老大的首肯,顧不得衝上去和對手廝並,先行飛起一腳將凌陽踹翻在地,抄起一把椅子把凌陽砸得滿臉開花。
凌陽根本沒有意識到兩夥人已經開打,“媽呀”一聲被掀翻在地,隨即遭到了劈頭開臉的一通暴揍,疼得找不着北,世外高人的形象蕩然無存,趴在地上嚎叫着拼命朝桌子底下鑽去。
虎爺這面的劉大壯和一衆保安早就看到了凌陽悠閒地坐在那裡裝比,只是苦於受到虎爺不能先挑起爭端的囑咐,不敢妄動,只能殺雞抹脖子地拼命朝凌陽使眼色,示意他趕緊離開,無奈凌陽當時已經入了魔障,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地不肯走,劉大壯只能任由他胡鬧,暗想等會兒打起來之後再趁亂把凌陽扔出去,免得這個虎爺頗爲看重的小白臉受到池魚之災。
雙方剛一接觸,劉大壯就直奔凌陽而來,好不容易撥開混亂的人羣,劉大壯驚訝地看到凌陽正被蝮蛇揍得哭爹喊娘,躲在桌子底下一個勁兒地求饒,嚎啕着說自己只是一個打醬油的,跟店內的人根本不認識,蝮蛇這才餘怒未消地準備先放過這個白癡。
劉大壯只知道凌陽捱了打,不知道具體被打傷到什麼程度,心急之下抄起一個酒瓶朝蝮蛇的腦袋上砸了過去,嘴裡嚷嚷着:“媽的竟敢打我兄弟,老子先乾死你得了!”
蝮蛇打羣架經驗豐富,早已練就了混亂中眼觀六路的本事,見狀輕鬆地躲過迎面飛來的瓶子,心裡更加確定了凌陽是對方的人,一邊迎向魁梧高大的劉大壯,一邊吩咐身邊的兄弟不要放過凌陽,從桌子底下揪出來往死裡打。
凌陽裝比沒裝明白反倒飛來橫禍,被揍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鬼哭狼嚎地彎腰扛起背上的小桌,腳下生風地揹着堅硬的“外殼”奪門而出,桌面上滿是玻璃碎片和殘羹剩飯,凌陽則從桌腿中探出一個腦袋好看清路徑,像足了一隻飛奔的王八精。
靳凱在街對面的店裡隔着窗戶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大驚失色,顧不得掩藏身份從店裡衝了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追到凌陽身後,拉住凌陽背後的桌角一把將他扯到一條偏僻的衚衕裡,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住了腳步。
“大哥你當自己是東方不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啊!那麼多人在裡面打羣架,你不想着趕緊抽身,還特麼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喝酒,我看你是腦袋裡有屁,打死你都不冤!”靳凱毫不留情地數落着凌陽,根本不敢提自己命令手下教訓凌陽的事。
凌陽喘着粗氣放下背上的桌面,感激道:“我哪知道這些人打起架來六親不認,本來我以爲兩邊的人我都認識,好歹也能給我個面子繞過我再動手,沒想到……咦,不對啊,好像是你的手下先動手打我的……”
靳凱連忙心虛地插言解釋道:“我的手下怎麼了,我的手下全都不認識你啊祖宗。你不知道咱倆執行的是秘密任務嗎?要是弄得人盡皆知咱們還混個屁?我早就被你的那個美女上司送回去吃牢飯了,還能在關鍵時刻衝出來救你一命麼?”
凌陽一想也是,於是原諒了靳凱的粗心,加上剛纔裝比失敗臉上無光,胡亂往鼻孔裡塞進兩張揉成一團的餐巾紙止住鼻血,拉着靳凱讓他把自己送到醫院去包紮檢查。
靳凱無奈,攙扶着哼哼唧唧的凌陽剛一轉身,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巷子口站滿了陌生的年輕人,穿着花花綠綠的時尚潮服,打着耳洞鼻環,手裡掂量着棍棒鐵鏈和鋥亮的刀片不懷好意地望着兩人。
凌陽和靳凱迅速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從彼此臉上驚愕的神情看出這些傢伙根本不是自己一方的人,看來又出現了其他的狀況,而且看情形對二人十分不利。
凌陽反應比較快,機敏地一把抱住靳凱的狼腰,伏在靳凱的肩膀上尖聲尖氣地撒嬌道:“龍哥,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啦,你再怎麼逼人家,人家也不會嫁給你,再說你本來就是個小受受,人家又早就被掰彎了,咱們倆在一起是沒有未來的!”
不顧靳凱一身雞皮疙瘩地打起擺子,凌陽惡聲惡氣地朝巷子口的一干人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家同姓戀啊,趕緊給老孃滾蛋!”
“呵呵,還特麼混社會的老大呢,怎麼也一副貪生怕死的臭德行,還想裝兔子騙我們,真不知道你們這些老前輩怎麼想的!”人羣中一個梳着雞冠頭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叼着煙看了看手裡的紙條,揉成一團後扔進了自己的嘴裡,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二人:“靳凱是吧,凌陽是吧,找的就是你們兩個,兄弟們給我上!”
凌陽心裡驚駭不已,心知可能在某些內部環節上出了問題。靳凱畢竟是道上混久了的熟面孔,有心之人只要費些力氣就能打聽出來。不過凌陽本已經化名錢多多混入了虎爺手下,在荊陽市警校也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在校大學生,能一口說出自己的真名怎能不讓凌陽驚駭欲絕。
凌陽在湯原縣城裡完全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跡,做錢多多做得十分成功,不過在荊陽市區卻有不少同學和熟人,爲了儘量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秦璐嚴令凌陽不許擅自跑去市區,上次跟楚婉儀去市裡購置野營的物品,還是凌陽偷偷打電話經過了秦璐的同意,秦璐還特意問了凌陽活動的區域,派出幾名工作人員一路盯梢,唯恐出現什麼老同學見面親熱相認的感人場面,這纔沒有引起楚婉儀的懷疑,沒想到現在卻被一羣陌生的年輕人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久混江湖的靳凱知道今天難以善了,江湖中人只要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都會給對手留上三分餘地,不至於致人死地,以後在江湖上也好相見,這是老道上混的人恪守的原則。不過現在時代變了,江湖義氣和江湖規矩全部成了笑話,只有心狠手辣才能上位,才能獲得更多的財富和更高的權利。
尤其是這些年紀輕輕的小崽子,下手沒輕沒重,天不怕地不怕。靳凱以前跟這種年輕人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些小傢伙一出手就要人命,見狀低喝一聲:“別他嗎愣着了,還不快跑!”拉住凌陽的胳膊反身朝巷子深處跑去。
巷子的盡頭是偏僻的北二道街,平時少有行人,兩側都是拆了一半的民房,屬於大開發時代遺留下來的廢墟,到現在還有房主哭喊着去市裡省裡告狀,扒倒下一半的坍塌牆面上,依稀可以看出紅白油漆圈住的大大的“拆”字。傾斜的電線杆和路燈杆上專治腳氣和性病的小廣告已經褪去了顏色,滿地都是破磚爛瓦和枯黃的野草,髒兮兮的雪堆東一處西一處,根本無人打理。
看到凌陽依依不捨地依然把桌子背在後背裝王八精,靳凱氣不打一處來,跑到巷子盡頭處一把搶過凌陽身後的桌子,指着拐角處一堵崩塌的磚牆示意凌陽躲進去,自己則拋下桌子一路朝前飛跑,在晃進一條橫向的巷子後故意落下半步,留下伸出中指的一隻胳膊。身後的追兵以爲兩人還在一起,而且竟然敢向人多勢衆的己方挑釁,叫罵着朝靳凱消失的方向涌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