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回到了公寓,眼前浮現的全是夜紫依從他眼前跑開時受傷的眼神。
在那一剎那,他突然間非常後悔,用了這個殘忍的方式。
可是很快,他便肯定了自己的做法。
長痛不如短痛,讓紫依徹底對自己斷了念想,纔是最重要的事。
白羽的廚藝還是不錯的,但今晚他什麼也不想做。
最後,他從廚房裡拿出一包泡麪,注入了開水。
十分鐘後,他打開泡麪的蓋子,卻發現泡麪依然保持原來的形狀,這才驚覺,剛纔自己倒入的根本就是冷水。
身爲夜慕寒的第一助理,他要時刻保持頭腦冷靜,精神高度集中,很少像現在這樣心不在焉。
白羽把泡麪倒掉,進了浴室。
每次洗澡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花灑的水珠落下來的時候,他都會覺得,那是天空在下雨。
從小在孤兒院的時候,就是這樣。
他還傻傻的去問過白院長。
白院長告訴他,洗澡和下雨是不一樣的,洗澡要用熱水,而雨卻是涼的。
對於這一點,白羽銘記在心。
白院長說的沒錯,雨是涼的。
那個下着大雨的晚上,他被凍得瑟瑟發抖。
他是不幸的,在那麼小的時候,就被世界拋棄。
而他又是幸運的,因爲他遇到了白院長,後來又遇到了夜慕寒。
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貴人,對他們,他永遠充滿感恩。
只要是他們不願意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去碰。
而夜紫依是夜慕寒的妹妹,他絕不可以逆着他的心意。
況且,自己出身卑微,即便是做了夜氏集團的第一助理,也無法比肩上流社會的公子哥。
只是他那些悲慘的童年經歷,就已經和夜紫依格格不入。
夜紫依作爲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要嫁給家境殷實的豪門公子纔算般配。
白羽躺在牀上,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
這個時候夜紫依在做什麼?
傷心的哭泣,還是在憤怒的罵自己?
白羽打開微信,翻開夜紫依的頭像,是她在高中時代的一張照片。
他輕輕擦去手機屏幕上的一點輕灰,夜紫依的笑臉更加清晰。
她坐在鞦韆上,長髮飛揚,樣子很開心。
白羽清楚地記得,那天,他照常去夜家老宅爲夜紫依補習功課。
去了之後才得知,當天是夜紫依的十七歲生日。
輔導課之後,白羽被夜老夫人留下,邀請他一起參加夜紫依的生日晚宴。
說是晚宴,其實並沒有外人。
只有夜老夫人、夜慕寒、夜紫依,再加上白羽,一共四個人。
晚宴開始前,夜紫依拉着白羽到老宅的院子裡玩。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給草坪上的鞦韆鑲上了一層金邊。
夜紫依跳上了鞦韆,回頭笑着說,“你用力推,我要飛起來!”
“大小姐,很危險的。”白羽的動作很輕。
“可是這樣纔好玩,你用力一點嘛,不然我就不下來!”夜紫依嘟着小嘴開始威脅耍賴。
白羽無奈,只好照做。
隨即,耳邊傳來夜紫依銀靈般的笑聲。
“白羽哥哥,太棒了!”
白羽擔心着她的安全,同時還一本正經的糾正道,“你應該稱呼我白老師!”
夜紫依卻不以爲然,“那是上課時的稱呼,現在是課間休息,我就叫你白羽哥哥,我喜歡叫你白羽哥哥,白羽哥哥,快推我呀!”
“雙手抓緊!”白羽站在地面上,不斷地叮囑着夜紫依。
“白羽哥哥,你好像比我還緊張!我一點都不害怕,不信你也坐上來試試!”
白羽焦急的向四下張望,伸手去拉鞦韆的繩索,想讓它停下來。
可夜紫依卻故意向旁邊一蕩,靈巧地躲開,“白羽哥哥,爲我拍張照片,茄子!”
這是白羽爲夜紫依拍的唯一的一張照片,她把這張照片設置爲微信的頭像,白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逐漸的潮溼。
他關掉手機,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唸,夜紫依不是他能想的,她所要的一切,他給不了。
糾結與困頓中,白羽又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他又站在冰涼的大雨中,舉目四望。
周圍,除了暴雨和頭上滾滾的雷聲,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他無助地哭着,喊着,可是沒有人可以聽到。
忽然間,雷聲和雨聲都不見了,世界變成了鳥語花香,面前還不斷有花瓣飄落。
耳邊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這聲音很溫柔,像是在不斷的喊一個人的名字。
這個名字他似乎有點熟悉,但是他卻不知道,這個名字到底屬於誰。
白羽努力地回想着,她喊的到底是誰,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一着急,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原來這是一個夢。
多年以來,他不止一次的做過相同的夢,而這個名字,也多次出現在他的夢裡。
爲什麼還是那個名字,那個聲音?
這個聲音到底是誰?
是媽媽?
不!
他沒有媽媽。
如果有的話,他的媽媽爲什麼沒有來找過他?
媽媽這個字眼,對於他來說,沒有任何溫度,只是躺在字典裡的一個冰冷的詞彙。
白羽再也睡不着,點亮了手邊的檯燈,披上衣服,靜靜的坐在房間裡,聽着牆壁上的掛鐘,一秒一秒地流逝。
這纔是屬於他的生活,夜紫依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緩了一會兒之後,白羽完全清醒過來。
夢裡的那個人根本不存在,他的世界,從來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而令他奇怪的是,那個名字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他的夢裡。
白羽搖了搖頭,看了下時間,此時正值凌晨三點。
多少個不眠的夜晚,他都是這樣獨處着,等待着天亮。
他已經習慣了孤獨,不知道與人相處是什麼滋味。
他不止一次的想過自己的父母,設想過他們的容貌,他們的聲音,還有他們的笑容。
他甚至還在網上做過容貌拆分,根據遺傳學的特徵,把自己的照片放上去,假設出父母的容貌。
之後,他看着那兩張陌生的照片,心裡更加失落。
人人都有的父母,而他自己偏偏卻觸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