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婉兒遠去的影響漸漸淡下去之後李富貴回頭審視自己那天的所作所爲的確有些失常,這讓他有些迷惑。因爲憤怒而殺人,甚至置趙婉兒的勸告於不顧。這似乎不完全是爲了趙婉兒的聲譽,倒有點像因爲再沒有力量制約自己所以任性而爲的一般。難道不受約束的力量真的有這樣大的魔力嗎?李富貴甩了甩頭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趕了出去,自己肯定是因爲疼愛妻子所以纔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如果有人想傷害自己的兒子那相信反映一定會更大。而且站死了十幾個人也不能說沒有效果,那幾天之後再也聽不到民間有謠言傳播了。
就在趙婉兒他們離開後不久,美國那邊傳來了好消息,容閎他們的美國之行一路上都非常成功,美國各界的人士對這支來自古老東方的隊伍都感到十分的好奇。經過接觸,代表團禮貌、友好的風範也給美國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那幾位身殘志堅的代表更是讓純樸的美國人崇拜了一把。這次容閎寫回來的信上說,與美國政府和議院的會談取得了很大的成果,雖然美國現在國內形勢有些緊張,但是參議院還是決定派出以參議員西蒙.卡梅倫和威斯康星大學名譽校長巴納德爲首的一個聚集了政治、文化、經濟等多方面人員的代表團進行回訪,這必然會使得中美兩國的交流向前大大的邁進一步。同時容閎一行在美國的訪問已經結束,容閎會率團與美國代表團一起回國,而團裡有些人對西方着了迷,有那麼二十幾個人決定繼續向東去歐洲參觀,這些人將由洪仁玕率領。
有人願意自費出洋考察李富貴當然不會反對,美國能夠派出這樣一個高規格的代表團也讓李富貴喜出望外,美國未來幾年的戰爭會需要大量的物資,這實在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需要在這兩年裡趕快集中精力開發出那麼一兩樣質量還拿得出手的拳頭產品來爲中國貨打造一個好名聲。另外這個威斯康辛大學的校長也讓李富貴感興趣,容閎在李富貴這裡正式的工作是負責教育這一塊的,所以他這次肯定會在這方面下了很大的力氣,說不定高等教育很快就能在兩江的土地上發芽了。算了算日子,容閎他們大約在兩個月後到達,郵件雖然要比旅客來得快,但是畢竟都是走海路,相差也不會太多,李富貴知道需要抓緊時間做準備了。
李富貴打算突擊對現在的工業、學校進行一次整理,即便原先這些地方有種種缺點讓人不盡滿意,但是在美國人面前一定不能被看出來,必須保證美國人看到的一套欣欣向榮的景象,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吸引那幫美國佬,畢竟中國是個大國,想要別人幫你輸血先得自己能夠造血才行。
如何做這些表面工作實在是國人的強項,李富貴剛剛佈置下去很快就有好幾個非常巧妙的方案被送了上來,李富貴一邊簽字批准一邊暗暗擔心他手底下這幫傢伙會不會用這一套來糊弄李富貴自己?
就在李富貴大做表面工作的時候他的擔心還真的應驗了,這一天石長封突然跑來說有機密事情向他彙報,這讓李富貴的心揪了一下,他一直害怕憲兵隊有什麼重大的發現,現在石長封的態度如此神秘,看來他那不祥的預感很可能要實現了。
“有什麼重大的發現?”李富貴的問話有些有氣無力。
“報告司令,其實這件事我們從上半年就已經開始追蹤了,直到最近纔算把證據收齊,是關於第四軍團高層集體貪污的事情。”
李富貴在心裡長嘆一聲,“該來的總回來的。”相對來說富貴軍中貪污並不是很容易,因爲招募部隊不是由軍團長負責,士兵陣亡之後也有一系列的撫卹制度,所以吃空餉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是如果倒賣軍用物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過倒賣軍用物資可不是一個、兩個人所能完成的,這些指揮員都是李富貴花費很大心血教育、鍛煉出來的,現在因爲貪污幾個小錢就全部落馬,這讓李富貴感到非常心痛。
“這羣蠢貨,”李富貴拿着報告掃了一遍,果然不出他所料,貪污的金額並不十分驚人,但是團一級的指揮官基本上都向口袋裡裝了錢,作爲第一起這樣的案件,嚴厲查處將會是必然的。“他們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前程多麼遠大嗎?就爲了這麼幾個錢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了。”
李富貴把報告丟到一邊,“是怎麼發現的?”
“是這樣的,第四軍團這兩年一直駐紮在浙江,相對來說總部對他們的控制要小一些,而且就我們的監視人員報告,他們軍團的幾個高層與當地的官員過從甚密,並且常常花天酒地,所以就引起了我們的重視,仔細一查就發現他們私自把軍火低價賣給浙江的軍隊和馮子才,爲了取得確鑿的罪證我們後來費了不少功夫,我們也知道這個案子是軍中第一案,必須做到鐵證如山。”
李富貴點了點頭,“你們乾得很好,以後還要繼續這樣幹下去。”
李富貴坐在椅子上思量着這件事情,石長封靜靜地站在他的對面等待着長官的指示。
“你覺得第四軍團的墮落是因爲孤身在外缺乏有效的監督嗎?”過了好一會李富貴突然出聲問道。
“我認爲是這樣的,起碼夏柯賞一夥的個人生活沒有受到有效的監督,如果他駐紮在蘇北相信他們不會過上那種紙醉金迷的生活,那樣他們對銀錢的yu望也不會這樣大。”
“是啊,軍官的俸祿還是很充足的,如果不是胡混是不會不夠用的。你覺得現在的監督機制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呢?畢竟我們不能說以後把部隊都放在一起看起來。”
“我認爲我們憲兵隊的權力還不夠大。”石長封回答得很乾脆。
“你指哪一方面?”在李富貴看來憲兵的權利已經相當大了。
“我們仍然受制於軍部,除了這樣大的案件,一般情況我們還是必須先上報給軍部,而不是直接交給您,您也知道大家都是戰友,那是血肉築成的交情,所以有時候軍部的那些人看到報告之後就會先把消息偷漏出去,等到報告送到您這裡的時候,報告裡的對象或許已經作了準備,如果事情不大,再託上幾個說情的,您也不太方便硬拉下臉來,不是嗎?”
“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印象,陸樹城和林雨長都曾經來爲觸犯軍規的軍官求過情,這次該是誰來呢?黃明,我們的海軍司令大人。”李富貴哼了一聲。“看來是到了再整頓一次的時候了,這些傢伙快忘記自己是誰了。自己監督自己總是不行啊,你希望直接向我負責,是不是這樣?”
“是。”
“如果我不在了呢?”
這個問題讓石長封大吃一驚,他可從來沒想過李富貴會有不在的那一天。“您怎麼會不在?”
“任何人都會有不在的時候,我會不在,你也會不在,憲兵必須忠於一種制度,一種體系,該忠於誰呢?”李富貴一拍腦袋,“鄉會,是該讓鄉會走出鄉鎮了。”
自從李富貴開始推廣議會選舉以來,鄉會作爲一種輔助統治手段一直侷限在鄉鎮的級別上,也就是說每一個市鎮上就會有一個鄉會,這些鄉會不管所在城市的大小都是平級的機構,換句話說就是一盤散沙,沒有自己的組織結構,這使得他們只能依附在富貴軍上,可是皖中的鄉會因爲形成最早,自治權利最大所以已經在整合希望獲取更大的權力。而李富貴準備成全他們,在他的計劃裡將在鄉級鄉會的基礎上選舉縣級的議員,依此類推一直到省,當鄉會有了組織和首領之後他們將會以一個聲音說話,那將會是一個不容忽視的政治力量,到時省級議會的權力會讓任何一個知府感到懼怕。
李富貴對自己的這個設想感到很滿意,還有一段時間準備,轟轟烈烈的大選將在兩個月後舉行,到那個時候美國客人就能看到中國所擁有的民主,這無疑將加重中國在那些參議員和學者們心中的分量。
在目前李富貴的政治體系裡議會基本上並不擁有立法的權力,同樣任何機構的財政預案也用不着得到議會的批准,議會手中真正的權力將是監督,憲兵向議會負責,是不是再弄出一個紀委來監督各級政府官員呢?最終李富貴決定還是暫時都交給憲兵去處理,將來攤子大了再分開也不遲。
“到了新機構裡你們是不是還叫憲兵呢,要不然叫KGB怎麼樣?”想通了這件事之後李富貴輕鬆了許多,於是和石長封開起了玩笑。
“新機構?”
“是啊,以後你們將是從屬於議會的軍事力量,那個時候軍部的任何人都必須服從你們的審查,”李富貴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這樣的權力是不是太大了一些,會不會干涉到正常的軍事行動呢?”
李富貴想了一會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的,議會本身就是一個缺乏效率的機構,很難想象能由他們發起大清洗。”
“不管我們從屬於什麼機構,我們都願意叫做憲兵。”石長封意識到李富貴正在構思一個影響深遠的問題,所以沒有去追問什麼,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憲兵這個名字也不錯,雖然在後世被各種反動派玷污了一下,不過本身這個名字是一個很好的詞。”李富貴用手指敲了敲那份報告,“你認爲第四兵團的中下級軍官是否也被腐蝕了呢?”
“據我們的調查,營級軍官裡面基本上沒有什麼人蔘與到這件事情裡面來,除了夏柯賞的兩個心腹,不過作爲一箇中級軍官應該有些人意識到了這些。”
“嗯,這十幾個王八蛋我是不會放過的,不過第四軍團究竟該怎麼樣呢?” 李富貴需要驗證第四軍團是否仍然保有戰鬥力,畢竟這是一次集體腐敗,“好了,這件事我有主意了,你先下去吧,這份報告對什麼人都不要說。”
“這個我知道。”
石長封退出去之後李富貴立刻下令第三軍團進入湖州的孝豐做好戰鬥準備,然後突然一道軍令命令第四軍團急行軍由杭州的昌化趕回蘇北,命令上只給了他八天的時間。這對於一個軍團的行動來說是相當緊張的,根據各處不斷傳來的第四軍團的行動報告來看這支部隊還沒有退化,這讓李富貴長出了一口氣,損失了一批指揮員已經讓他非常的心痛,如果連這個軍團都丟了那簡直要讓他吐血。
當第四軍團糊里糊塗的一路狂奔到寶應駐紮下來之後,李富貴把黃明叫去,指了指桌上的報告讓他看。黃明一看報告的標題就嚇了一大跳,再往下翻了幾頁之後豆大的汗珠已經順着下巴滴了下來。把報告看完黃明立刻給李富貴跪了下來,“小夏這次番的罪過實在太大,但是當年他作戰可是特別的勇敢,這幾年在浙江也立下了不少功勞,還望司令看在他對司令忠心耿耿的份上從輕發落。”
“這個夏柯賞是你同鄉吧?”
“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黃明也不敢有什麼隱瞞,“可是我爲他求情可不是因爲他和我是一個鎮上的,小夏的能力非常不錯,人才難得啊。”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夏柯賞所犯罪行已經調查的非常清楚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會計的計算了(賭場法律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運行後,已經被引入到軍法當中),我叫你來是希望你把這個傢伙帶來,要不然他要真是下克上,那不用算也知道肯定會人頭落地了。”
黃明又向前膝行了兩步,“司令,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你也是帶兵的,當知軍法如山的道理。”
黃明在軍事法*願意用自己的各項戰功來保夏柯賞一命,這當然沒有被法官接受,不過最後的計算結果卻是夏柯賞不會被判死刑,甚至無期都不會判,原來這個貪污團伙雖然規模龐大,但是涉案金額並不算太高,再加上這份金額被衆人一分攤,軍營中破案率比較高,所以懲罰係數並不大,結果七算八算下來他也就夠不上死刑的標準了。在傾盡家財交納了一筆罰金之後夏柯賞還要面對一份十年的苦役,這讓大家都沒有想到,連李富貴也沒有想到打了這麼多天的雷之後竟然只下了這麼一點毛毛雨。
“阿陸,你說我這算不算作法自斃?本來這種罪行怎麼都該殺的,現在竟然只是判罰十年的苦役,真是太便宜這小子了。”李富貴在結案後與陸歸延談論起這個案情。
“我想我們在計算損失的時候少算了一樣,那就是這種行爲對軍隊將會產生巨大的傷害。”陸歸延也不贊成如此輕判夏柯賞。
“對,的確如此,我明天就命令他們重新更改損失的計算方法,不過現在也不能把夏柯賞抓回來再審一遍了,真實便宜了這個小子,可惜了第四軍團啊,現在降到丁級去了。”忽然李富貴若有所思的把頭偏向一邊,“現在當然不能更改對夏柯賞的判罰,不過這苦役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服法就是由監獄來決定了吧?”
陸歸延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你真的覺得能夠這樣做嗎?在監獄裡把他弄死?執法犯法等於在損害法律的源頭,只是爲了一個夏柯賞,值得嗎?”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加重他的服刑強度,事實上正相反,我打算在他身上執行一種更人道的苦役。”
“更人道?”
“是的,他將在監獄外服刑,這一批貪污犯都將在監獄外服刑,當然只是有限制的自由,畢竟是服刑人員,生活標準按照社會底層的進行配給。”李富貴得意洋洋地說道。
“在哪裡?”
“第四軍團。”
陸歸延倒吸了一口涼氣,“第四軍團因爲他們而降級,士兵們會恨死他們的,這樣做不就等於要他們的命嘛。”
“我會派人保護他們的,還是應當相信我們戰士的覺悟,可能大家會對他們不太禮貌,但是不會真地對他們造成什麼人身上的傷害,他畢竟是那裡的老領導。”
“你這麼做並不是僅僅要整治這些貪污犯一番吧。”
“那當然,將來我會推廣這種服刑的方法,”李富貴嘴角帶出了一絲笑容,“老局長犯了法,只要不是太重是不會去坐牢的,他將會在曾將工作、戰鬥過的地方掃上幾十年的地,我們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的門口有兩三位前任因爲貪污而落到了這樣的田地,這就的等於不斷的在提醒你,是不是。”
陸歸延長出了一口氣,“這纔是那個我熟悉的李富貴,高啊,很有點當年明太祖剝皮實草的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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