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水榭旁林雅蓉爲什麼突然生氣,莫吉魯大抵心裡是明白的。
在尉末,男女之防不似中原皇朝那般森嚴,可是一個女子被男人看到腳,不論是在中原還是在尉末,都不是什麼好事。
本來對古月言還有幾分愛材之意,可此時一聽這話,莫吉魯臉色立馬黑了下來。
見面前的兩位皇子齊齊臉色大變,古月言心裡倒也通透,他不慌不忙的對阿夏娜道:“小姑娘,把夫人腿彎處的褲子剪一個小洞就行,不必太大,綠豆大小的洞即可。”古月言掀起袍子下襬,在他自個腿彎處比了比,然後拿了一把小剪刀遞給阿夏娜。
莫吉魯暗中鬆了一口氣,他神色古怪的看着古月言,要是這人敢做出什麼大不敬的事情,他保證古月言絕對不會活着走出這道門。
“好了,我們出去吧。”
扯住達呼爾,莫吉魯半拖半拉的強迫達呼爾跟着他出了屋。莫吉魯是想,縱是兄弟,也不能讓達呼爾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來到院井中,達呼爾一臉陰沉:“莫吉魯,你還有什麼事瞞着我?”說完,達呼爾重重的哼了一聲,他非常非常的不高興呀。
莫吉魯倒也明白達呼爾此時在爲什麼而生氣,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反而擡頭看着頭頂上方的石榴樹。
達呼爾剛要張口怒罵,只聽莫吉魯突然道:“這石榴已經熟了。”
下意識的,達呼爾皺起眉頭,狐疑的向莫吉魯看去,達呼爾不解,好端端的這是在說什麼呢?
心頭上的那把火漸漸熄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不安感。隔了好一會,達呼爾問道:“莫吉魯,你怎麼了?你是在擔心夫人嗎?雖然古月言那小子有些奇怪,不過就我看來他也是有兩分本事的。夫人吉人天相,定會平安無事。”其實這話不僅僅只是安慰莫吉魯,自打林雅蓉出事後,達呼爾常常暗中這樣告訴他自己。
莫吉魯轉頭看去,見達呼爾一臉認真,他不由笑了。
“等她好了,咱們一起吃石榴吧。”
達呼爾真想翻白眼,莫吉魯定是發瘋了,在世人眼裡一向陰險狡猾的莫吉魯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是什麼樣的感情讓一個強勢的男人變得如此陌生?
達呼爾向屋裡看去,他隱隱似乎好像明白了什麼,他輕輕嘆了一聲。
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風,將這一院子的悶熱吹散幾分,達呼爾看着莫吉魯說道:“呼延建夜帶領的五十萬大軍今天早上已經全部出發,聽聞先鋒部隊至多再過兩日便能到達塔瑪。我看明天,伊帕爾克便會將此次南征的大帥人選定下來。”
莫吉魯嗯了一聲:“應該是我。”
達呼爾眉頭一揚:“你倒沉得住氣,明明已經看穿這場戰爭的用意,可卻偏偏擺出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莫不是你心裡已經有了什麼主意?”
莫吉魯反問:“我能有什麼主意?伊帕爾克倒也想讓你當主帥,可是他沒敢忘了你亦是草原十二部的王子,對付孫靖邦光憑尉末這五十萬大軍可不成,只有將北方各個部落的勢力聯合在一起,咱們纔有足夠的兵力和孫靖邦帶領的黑淵軍一拼。伊帕爾又不是笨蛋,他還愁着沒好法子拉攏十二部落,又怎麼可能把你派去萬里關送死?”
達呼爾這次狠狠瞪了莫吉魯一眼:“最近昌都城裡不太平,雖然當初伊帕爾克代替父親執掌朝政沒有一位大臣敢說什麼,可是自打你回了昌都後,這朝中局勢是越來越緊張,本來以伊帕爾克的能力,恐怕也堅持不了幾日,可他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向中原宣戰,只能說明他相當恨你呀。”
莫吉魯笑了起來:“可不是嘛,如果我是伊帕爾克,我也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這樣的辦法來轉移大臣們的注意力,雖然很冒險可是卻是一石二鳥之計,入主中原的誘惑可比兩位皇子爭位有意思多了,何況戰爭永遠只存在勝敗之說,不成王便是死,大臣們也不怕站錯隊選錯了主子。”
不知爲何,達呼爾嘆了一聲:“我只是真沒想到伊帕爾克會如此隱忍,躲在宮中這些年卻在暗中佈下這麼大一個局。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在此之前我可沒看出伊帕爾克有這本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就爲發動一場浩大的戰爭準備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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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吉魯不以爲然的哼一聲:“一個廢人,一個沒權沒勢的皇子,你以爲伊帕爾是草原之神嗎?動動手指就能準備好這一切?其實,佈下這麼大一個局的另有他人。”
這話似乎提醒了達呼爾什麼,眼睛一轉,達呼爾不太肯定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是說這一切其實是可汗也就是咱們的父親佈下的局?”
“你倒也不傻。”莫吉魯點點頭,“五十萬兵馬已是傾盡尉末國全部兵力,如果不事先做好一切準備,沒有許下足夠的好處,你以爲各部落的首領都是傻子笨蛋,咱們說戰爭就戰爭?這一切原本就是大汗從很早很早以前就開始計劃着的大事。只不過,父親也許永遠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意外生病,然後成全了伊帕爾克。”
其實達呼爾心裡隱隱是明白的,特別是最近兩年,他的父親扎木喀大汗就常常派他去處理一些兵力上的事情。如今莫吉魯將一切擺在明面上說,達呼爾心裡卻有其名而又奇怪的感覺。
久久之後,達呼爾才道:“我沒去過中原,可是我有讀過南人的書,中原應該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有秀美的山水和美麗的姑娘,還有豐富的物產,如果我們是中原的主人,尉末國的百姓們就會生活的更好一些。”
莫吉魯瞅着達呼爾:“你可真善良,不過,中原的確如你所說的那般,那裡就是一個寶庫,一個讓人垂涎的寶庫。”
達呼爾也分不清此時心裡是什麼感覺,忍了一會,他感慨般的說道:“你果然和大汗是一樣的心思,如果不是伊帕爾克突然來這麼一手,我想這大汗之位定是你的。”也不知怎麼了,達呼爾感覺到他在說這話時,嘴裡全是酸溜溜的語氣。
莫吉魯瞅了達呼爾一眼,笑了笑卻什麼也沒說。
一人從院子外走了進來。
達呼爾擡頭看去,然後奇怪的噫了一聲:“老田,你手裡是什麼?”
莫吉魯忙扭頭一看,田大夫手裡抱着一個還着熱氣的藥罐,神色凝重的。
“是藥。”
“什麼藥?”
“毒藥!”田大夫說出兩字,然後看着目瞪口呆的莫吉魯達呼爾道,“雖然一時還不能想到好方法幫到夫人,可是這以毒攻毒倒也是個妙招,能暫時幫夫人壓制她體內的毒性,然後我再想別的良策。”
莫吉魯一臉無奈,這也叫妙招?
達呼爾直接罵了起來:“老田你怕是傻了吧?你怎麼盡幹這些不着邊的事情?夫人是什麼人,你要是沒本事就別醫人。”
田大夫臉一板:“三皇子,你可以侮辱我卻不能侮辱我的醫術,你等着看,我一定會將夫人治好的。”說完,田大夫冷着一張臉拎着小藥罐大步走了進去。
達呼爾一下沒攔住,忙道:“老田,你別亂來呀。”
見田大夫如此反常,莫吉魯眉頭不由一皺,想到屋裡古月言正給林雅蓉扎針,忙跟了進去。
田大夫一進屋,便見一人立在牀頭,手裡拿着一根針正要往林雅蓉身上扎,田大夫不由的喝了一聲:“喂,你是誰?你在幹什麼?”可等那人轉頭,待看清那人模樣,田大夫臉色一變,不禁道,“怎麼是你?”
古月言見到田大夫也是一驚,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探究般的打量着田大夫。
緊跟進屋的莫吉魯和達呼爾都聽到了這句話,左右看了看,莫吉魯問:“老田,你認識古先生?”
“什……什麼?”
也不知道爲什麼,田大夫看上去有些不安。
古月言突然一笑:“沒想到你會把那姓氏給捨棄掉,真沒想到傳言中尉末皇室第一醫者田餘深是你。”
聞言,莫吉魯臉上更是驚訝不已的神色,他是知道田大夫也就是田餘深的真名,可是此時看來古月言似乎對田大夫更瞭解,甚至還知道田大夫原本的姓氏。
莫吉魯心裡再次肯定,古月言這人不簡單。
達呼爾眨眨眼,在田大夫和古月言之間回來看了幾圈,忍不住問道:“老田,你原來姓什麼?”
似乎此時並不是說這個的好時候,不等田大夫開口,莫吉魯已經出聲說道:“行了,這救人才是大事。老田,把你的藥放下,你出去吧。”
田大夫吱吱唔唔的點點頭,有些不安的看了古月言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將手上的藥罐放到桌子上。看着藥罐裡黑乎乎的藥汁,田大夫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古月言伸頭看了一眼,然後冷笑道:“想以毒攻毒嗎?可你既然要做成毒藥,又何必在藥湯里加入牛百草?是不是想着這會將夫人休內的毒性減輕到最小,穩定在一個平衡的不易爆發的情況下?堂堂的葉家大弟子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要是葉紅萼知道你如此糊塗,恐怕死也不會認你是葉家的人吧!”
葉、葉家?
達呼爾縱是沒去過中原,也知道中原有一個醫者世家,幾代都是皇朝的第一醫者,葉家的醫術已經傳遍大江南北。
老田真是葉家的人?
達呼爾不信:“老田,我知道你是個南人,可是……可你真的姓葉?”
莫吉魯卻看着古月言,這人似乎知道很多秘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