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對成歡驛的第一次進攻就這樣結束了,大島義昌在這一個早晨損失了超過一千人,接近百分之三十的損失差點造成了日軍的全線潰敗,如果不是清軍的攻擊力實在太差,那麼這是肯定會出現的。
帶着一幫殘兵敗將,大島少將倉皇撤過了安城川,但他的對手聶士誠卻並不能高興起來,雖然他不是一個真正懂得現代作戰的將軍,但他也看出來了,這一仗的勝利根本不是什麼指揮得當,將士用命所取得的,說白了純粹就是被迫擊炮跟手榴彈砸出來的,這一個早晨十二門迫擊炮打出了三千多發pao彈,所有儲備幾乎一掃而光,這東西不是打pao彈,那簡直就是往外噴。
至於手榴彈同樣所剩無幾,按照標準他的部下每人兩顆,江自康部數量還少,並不是配備給所有士兵,而是單獨設置一批擲彈兵,總共加起來不超過六千顆手榴彈,現在已經砸出去四千多了,如果日軍再發動一次同等規模的進攻,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守住,於是聶士誠一邊派人催促牙山的後方基地,趕緊再運送彈藥,尤其是迫擊炮dan和手榴彈過來,一邊根據上次戰鬥暴露出的問題重新調整部署。
而大島義昌同樣失去了進攻的勇氣,這時候的日軍可不是二戰初期,那時候被半個世紀的勝利搞得一個個無比驕狂,打起仗敢玩豬突衝鋒,現在可不行,這場戰爭連日本內閣都提心吊膽,那就更別說普通士兵了,再加上剛剛統一還沒多少年,就連內戰也纔剛結束十幾年,這時候的日本士兵作戰意志可是稱不上頑強,即便是甲午戰爭後期,逃兵也是屢見不鮮的,現在一開戰便驟然遭遇如此慘重傷亡,士氣都低糜到了極點,大島義昌想繼續進攻手下人也沒那勇氣。
在這種情況下,他立刻下令調漢城的留守部隊南下增援,於是雙方就這樣隔着安城川開始了對峙,這場戰爭從現在開始完全走了樣。
成歡大捷的消息,被牙山守將譚清遠,用無線電報發回了劉公島,緊接着轉報天津,正在進行外交調停的李鴻章,信心立刻暴漲,本來擊沉秋津州的消息已經讓朝野一片亢奮,清流們一片宣戰聲,翁師傅甚至公開指責李鴻章畏敵,現在有陸戰勝利的刺激,李二鬼子也放下了小心,隨即命令北洋水師主力,再次護送江自康部剩餘兩營增援牙山,同時給聶士誠再運一萬顆手榴彈和八門迫擊炮,五千發pao彈,另外還有八門克虜伯七五行營炮,打定主意要跟日軍在牙山好好打一場。
另一方面則向朝廷提出對日本宣戰。
這自然正符合翁師傅心意,於是八月一日,中國對日宣戰。
而這時候楊豐的龐大艦隊也駛入了新加坡,雖然理論上作爲中立國,英國人不應該再讓打着黃龍旗的軍艦進港,但爲了不惹楊大老闆生氣,另外也是爲了對得起自己兜裡的支票,英國海峽殖民地總督硬是讓電報局,把中日宣戰的所有電報都扣了下來,然後眼睜睜看着楊豐的艦隊完成補給直奔打狗港。
這傢伙剛一走,在新加坡的日本領事,就心驚肉跳地向國內發去了電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可是把日本內閣搞得雞飛狗跳,誰都沒想到這貨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跑來湊這個熱鬧,一艘裝甲巡洋艦,四艘驅逐艦,六艘大型武裝商船,這樣的力量放在歐洲屁都不是,但放在亞洲已經堪稱第四強了,英國遠東艦隊,北洋水師,聯合艦隊,接着就該輪到他了。
不過日本內閣也沒什麼好辦法,他們現在最主要的敵人是北洋水師,有這個巨大的陰影壓在頭頂,也只能眼睜睜看着楊豐北上,他們不但眼睜睜看着楊豐北上,還得眼睜睜看着北洋水師對牙山的增援,豐島海戰不但讓他們損失了秋津州,也把頭號大將吉野送進了船塢,四枚硝化棉裝藥的一五二炮彈,直接摧毀了它的前主炮,另外還對艦體造成了不小的損傷,估計得維修半個月。
這種情況下,聯合艦隊是沒有勇氣主動挑釁北洋水師的。
因爲海路的暢通,再加上得知這時候在朝鮮的日軍真實兵力是八千人,所以李二鬼子又增調登州鎮總兵章高元以所部四營嵩武軍北上朝鮮,這又是一支淮軍精銳,裝備水平與聶士誠部同一檔次,與此同時北路衛汝貴部十三營盛軍,馬玉昆部四營毅軍,左寶貴部九營奉軍,豐升阿部六營奉字和吉字練軍,四路大軍共三十二營一萬三千多人入朝直趨平壤。
日軍爲避開北洋水師,以第五師團長野津道貫中將帥領師團部和立見尚文旅團在釜山登陸,從南面進攻牙山,同時以第三師團長桂太郎率領師團部和大迫尚敏旅團從元山登陸,從側後方威脅平壤牽制北方四軍,另外以大島久直第六旅團從仁川登陸,補充漢城防禦,雙方開始調兵遣將,準備在朝鮮決一死戰,當然這些都是得需要時間的。
就在漢城增援部隊到達的時候,大島義昌小心翼翼地發起了第二次進攻,鑑於夜間行動容易出問題,這次他改在了白天,上次佳龍裡之戰時武田秀山曾經派出一個小隊繞到後方攻擊,結果這個小隊大部分全沉進了沼澤裡,不得不說聶士誠指揮現代作戰可能差點,但中國古老的戰術他卻玩得很好,隨便在下游堵塞一下河水,就給自己形成了最好的屏障。
但這一次大島義昌還是沒得到什麼好處,因爲就在他的援軍到達的時候,聶士誠的援軍也到了,從威海啓程到牙山不過是一天航程,從牙山到成歡也不過一天路程,雙方援軍幾乎同時到達,不過聶士誠到達的可不只有援軍,還有他的大炮和pao彈,手榴彈。
依然分兵兩路同時向牛歇裡和月峰山發起進攻的大島旅團再一次撞上了鐵板。
彈藥充足的聶士誠還是老辦法,最大限度發揮自己的火力優勢,用鋪天蓋地的炮火掩蓋自己士兵戰鬥力的不足,而且迫擊炮這種東西,對炮兵素質要求很低,正適合他手下炮兵的水平,高拋彈道過山打的特性,使它甚至可以在堡壘後面,甚至山峰後面射擊,這也最大限度保證了炮兵的勇氣,他現在發現這東西簡直就是專門給自己的軍隊準備的。
端着單裝步槍的日軍士兵,這一次可算知道了什麼是絕望,pao彈的爆炸聲,無時無刻不折磨着他們的神經,被炸得支離破碎的同伴屍體,甚至有時候都砸到他們的頭頂,再加上傷者的慘叫,日軍的勇氣隨着時間在迅速地消失。
眼前的場景讓聶士誠很欣慰,看着敵人被自己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可是一件很讓人愉快的事情,雖然日軍也有大炮,可無論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無法跟他相提並論,最多也就是騷擾一下,而且還得提心吊膽小心報復的炮火。
但隨着雙方進入步槍射程,聶士誠的臉又陰沉了下去,他發現自己部下槍法實在是太爛了,拿着世界上最好的速射步槍,居然無法用火力壓制拿着單裝步槍的日軍,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讓他很是無語。
好在聶士誠手中還不只有步槍。
他嘆了口氣,朝旁邊的一排士兵揮了揮手。
然後就聽見突突的射擊聲響起,正在大聲吼叫着衝向清軍堡壘的日軍士兵,被颱風刮過的高粱一樣,齊刷刷地成片倒下,他身旁排着十門格林炮,或者說加特林重機槍,而且在這些加特林中間,還有一挺馬克沁,雖然是金陵廠自己產的,雖然是黑huo藥的,但那也是馬克沁。
揮舞着軍刀親自督戰的大島義昌,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直接打懵了,原本他最擔心的是再靠近些,然後鋪天蓋地般砸下來的手榴彈,然而卻沒想到手榴彈同樣還沒開始呢!他就得先面對未來戰場上步兵最恐怖的夢魘。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他認爲對面的將軍在指揮上根本無法與自己相提並論,對面的士兵在素質上同樣無法與自己的士兵相提並論,甚至在他看來清軍士兵簡直就是垃圾,那麼好的步槍都擋不住自己部下的單裝步槍,可爲什麼自己總是失敗,而且還總是慘敗?
憑什麼,就憑你們有錢?大島少將心中發出憤怒的吼聲。
這一次他又失敗了,本來就已經被炮彈炸得瀕臨崩潰的日軍,僅僅是因爲步槍對射而獲得的那一點點勇氣,在重機槍面前又一下子被砸的粉碎,而且他們也很清楚,接下來就該是那手榴彈地獄了,既然這樣還是乾脆跑吧!
幾千名日軍士兵不顧軍官們憤怒的呵斥,調頭以最快的速度亡命而逃,甚至大島少將還眼看着幾名軍官被人踩在了腳下。
這一幕讓聶士誠也懵了,他真沒想到這種被李中堂視爲浪費子彈的武器,居然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他看得很清楚,剛纔那只有幾分鐘的射擊中,最少三百名日軍士兵倒在了格林炮和馬克沁的子彈下,這甚至與炮擊給日軍造成的傷亡不相上下,至於他的那幾千士兵打了兩仗,用步槍發射十幾萬發子彈,給日軍造成的傷亡還不如這幾分鐘的。
很顯然,這種武器不是不划算,而是太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