薙切薊算是廢了。
看見薙切薊在這麼多人面前當場下跪,無論是誰,心中都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沒人以爲他是裝模作樣博取同情,又或者臥薪嚐膽等待東山再起,畢竟當初薙切薊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就算有一定的城府,但做到下跪這種地步可不是他的風格。
現在大家也就只能感嘆,薙切薊嘴裡的那個楊教授實在太厲害,竟然能生生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將薙切薊這種陰險毒辣的人物,調教成安分守己的良民。
“先吃飯吧,有什麼事等吃完飯再說。”
薙切仙左衛門敲了敲桌子,爲這場鬧劇畫上了句號。
有傭人上來在長桌的末尾給薙切薊添了把椅子,薙切薊坐下,算上他的話,薙切家的直系成員也算是來齊了。
薙切仙左衛門現在大概明白了,薙切薊就是季家送來的“新年禮物”。
一方面爲了讓他們薙切家團圓;另一方面,薙切薊雖然被磨平了菱角……不,應該說正因爲他被磨平了菱角,所以他的能力才能被完全掌控,而一個完全受控制的薙切薊,能給薙切家帶來的利益是巨大的!
畢竟不論是在經營管理上還是廚藝上,薙切薊都是這世界上數一數二的人才。
薙切家的家宴一共分爲三桌,成年男性一桌、女眷一桌、年輕人一桌。
季空雖然是年輕人,但毫無懸念的被分到成年男性那一桌,坐在他右側的是薙切仙左衛門,左側的是一個學者型的中年人,根據薙切仙左衛門之前的介紹,他名叫薙切遠山,應該是一個食材批發商,掌控着全日本20%的食材供應……
怎麼說呢,總覺得外表和職業有些不符吧。
飯桌上並沒有食不語的規矩,而且因爲場合不那麼正式了,因此談話的範圍也就廣了許多。
比如那個職業爲食材批發商,看上去像個學者的薙切遠山,居然和季空談起了遊戲:
“沒有想到你還對這些有了解。”季空意外的很。
“不止是瞭解。”薙切遠山得意地搖了搖手指。
“難道你平常還玩網絡遊戲?”季空訝異地問道。
“嗯,玩的不多。”薙切遠山點了點頭。
“那你玩什麼遊戲?”季空好奇地問道。
“連!連!看!”薙切遠山一字一頓地說道。
季空臉頰的肌肉跳了跳,有些僵硬,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麼表情來。
“其實我是在模仿《愛情公寓》第二季裡的曾小賢……”薙切遠山發現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連忙做註解。
“呵呵……這個……”季空只能陪陪笑臉了。
除開比較有趣的薙切遠山外,其他人要麼聊着金融形勢,要麼試圖去套薙切薊的話。
有時候短短的一句話之內,就包含了許多心機,讓季空只是聽着就覺得心累,因此更懶得去攙和了。
他並沒有太強的表演慾,也不需要讓這些老男人對他刮目相看,或者把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來。
一頓飯吃的平平淡淡,吃完飯之後終於得到了一些空閒的時間,季空便把薙切繪里奈約到了湖邊。
“他們沒有爲難你吧?”一見面,薙切繪里奈就開口問道。
“擔心我了?”季空笑道。
“我纔沒有!”繪里奈呲着小虎牙,一臉很鄙視的樣子說道:“我只是害怕你被那些老狐狸給玩弄了,到頭來他們覺得是我繪里奈沒有眼光,居然看上你這種愣頭青!”
“放心吧。”
季空笑了笑,把還在喋喋不休的繪里奈摟進懷裡,讓她後背靠着自己的胸膛,然後將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少女慢慢變軟的身體,他笑道:“我們的婚事,你爺爺早就同意了,他怎麼會爲難我?”
“我倒不是擔心爺爺那邊……”
被季空的氣息一陣陣噴吐在耳根子上,繪里奈身體軟了,聲音也跟着變軟了,“只是我那些叔叔伯伯,都不是很好相與的人,尤其是坐在你旁邊的遠山叔,我看他和你說了很多話。”
“我倒是覺得他很好相處啊。”季空奇怪道:“他還和我聊了一會兒網絡遊戲來着。”
“那都是假的。”繪里奈搖了搖頭,有些傷感道:“小時候一個和我關係不錯的表姐,就是因爲找了個不被他認可的男友,就被他給趕出家門了,如今只能自己做點小生意,聽說買別墅都要貸款,過的很辛苦……”
“……姑且問一下,他們別墅是買在東京嗎?”
“是啊。”
季空:“……”
好吧,都能夠在東京買別墅了,那生意做的可真是夠“辛苦”。
不過薙切遠山還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大概能混到他這種層次的人,都不會太簡單吧。
“不過你放心,我們的婚事可是你爺爺親自拍板的,那些人又哪敢做出螳臂當車的事情?也不怕把胳膊撞掉了。”
這個道理繪里奈也懂,不過關心則亂,身爲當事人她會擔心也是必然的。
或者說她故意在季空面前提起這個話題,就是爲了讓季空親口告訴她答案,好讓她安心一些——
雖然是女王,但繪里奈也有自己柔弱的一面啊。
“倒是薙切薊那邊……你怎麼想的?”
季空的下一句話,讓繪里奈的身體再次繃緊,少女的身軀微微晃了晃,然後故作平靜道:“父……薙切薊的事,外公自然會有安排的。”
“不,我想聽你的意見,一切以你的意見爲主。”
季空搖了搖頭。
之前他一直表現的很低調,是因爲以他的身份,根本沒必要做出點引人注目的事情。
可一旦有了必要,他也不介意讓包括薙切仙左衛門在內的這些人,品嚐一下他強勢的一面。
以薙切仙左衛門那種梟雄的性格,他肯定想把薙切薊這種有能力的人留在身邊,但薙切薊畢竟是繪里奈的童年陰影,所以季空很看重繪里奈的想法。
“我想……讓他留在日本,留在遠月。”繪里奈的回答,有些出乎季空的意料。
“決定了?”季空問道。
“嗯,決定了。”
繪里奈擡頭凝視着平靜的湖面,原本閃爍着掙扎之色的紅色眼眸也變得波瀾不驚,吐字清晰的平靜道:
“我是害怕薙切薊……不,是害怕我的父親……他的言行至今影響着我,他到現在依然是我心中的陰影,雖然因爲季君你的出現,讓我意識到他並不是那種不可戰勝的魔王……但如果我無法靠自己走出這片陰影,那我永遠都無法獲得進步。”
“當時看着他跪在我面前,說實話,其實心中的恐懼大部分都消散了……而且,他畢竟是我的父親啊!”
說出這番肺腑之言後,繪里奈只覺得渾身都輕鬆了許多,她輕輕吐出一口濁氣,似乎是糾結了一下後,才升入蚊吶道:“季君,謝謝你。”
“真是稀奇,居然從我們的繪里奈女王嘴裡聽見了‘謝謝’兩個字。”季空笑道:“不過你謝我什麼?”
“要你管!總之就是謝謝你啦!”
繪里奈重重的哼了一聲後就不再說話,但在一個季空看不到的角度,卻緩緩的笑了。
季君。
這根本不是季家送給外公的禮物,而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吧?
在這個寧靜的下午,繪里奈看着平靜的湖面微微出神。
這個時候她更清楚自己爲什麼能接受季空和霞之丘詩羽等人在一起了。
因爲有的男人雖然就只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但是他永遠都不會了解他身邊的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會了解他身邊女人的夢想,永遠都不會幫他身邊的這個女人,去解決她心中的困擾。
所以這樣的男人雖然只有一個女人,卻不會讓他身邊的女人有所感動。
而季空現在雖然還有其他女人,但是他卻會認真的去了解她要的是什麼,並幫助她,一個一個去解決她心中的困擾,去尋求她想要的東西。
人的一生,追求的不就是一份份的感動,和真正自己想要的東西麼?
所以在這個寧靜的下午,在這個平靜的湖邊,繪里奈又輕輕的說了一句:“季君,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