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煙霧越來越濃重,頃刻之間,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們只能彎着腰往前走,林沅麒和趙修緊緊地靠在一起,就在這時候,兩聲槍響從背後傳來,林沅麒拉着趙修一個俯趴,站在趙修他們前方的人應聲倒下,兩個人涌入人羣中,閃躲着槍擊。
接應林沅麒和趙修的人已經衝進了火場,隨着他們的靠近,後方的攻擊也越來越兇,倉促間,趙修感覺有風從耳邊刮過,他幾乎本能地側身,閃過側頸的刀鋒,這一刀兇險無比,還未觸及皮膚就隱約感覺到了涼氣。
一下躲過之後,襲擊的人並沒有放鬆,只朝着趙修而來,他的腿到底沒有好全,閃躲變得吃力,濃煙滾滾的堂間,眼睛已經薰得睜不開,連喉嚨都有種被灼壞的痛感。趙修幾乎憑這本能在躲避襲擊,一刀衝着他的脖子橫砍過去,後退已經來不及,趙修只能低身下去,刀被人硬生生地擋了一下,他纔有了餘裕一腳踢上襲擊者的肋骨,把他踹到一邊,燃着的木頭橫樑‘轟隆’一聲壓下來,把那人壓在火蛇下面。
林沅麒的手抓上了趙修的胳膊,他幾乎拖着他往前跑。剛剛近距離接觸的那個人帶着防毒面具,他們有備而來。趙修胳膊上濡溼的感覺一直蔓延到手心,林沅麒剛剛幫他擋了那麼一下,整個手臂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血沾滿了兩個人的緊貼在一起的地方。
接應兩人的手下趕來,和對方交上了手,幾個殺手被拖住無暇顧忌往外一路跑着的男人,只有兩個近身的傢伙一直緊緊追着兩個人,人羣的慌亂給他們打了掩護,後面的兩個人還是越追越近,林沅麒悶哼了一聲,眉頭一皺,回身一槍打在了來人的肚子上,他往前踉蹌了一步,趙修伸手攙了一下,三下踢在那人的冒着血的肚子上,兩個人踩過倒地的人。
趙修知道,林沅麒的傷不輕。他們不知道對方來了多少人,混亂持續的幾分鐘內,不停地有槍聲響起,有人倒下,有人被踩得鮮血淋漓。
幹掉了一個,另一個近身的殺手沒被駭住,反而趁着混亂靠近他們,他的目標是受傷的林沅麒!危機間,趙修躬下.身,反而朝那個人直奔而去。那人見狀,一腿掃過來想要絆倒趙修,林沅麒的一槍正好打到他的胸口,趙修手裡小巧的匕首也插了上去,那把平時用來削水果的小刀插上去,血立刻噴涌出來。
他想大口地喘氣,林沅麒有些站不穩了,他失血太多,換作趙修拉起他,濃煙之中,卻不停地有人涌進來,而趙修他們也終於衝到了門口,眼看就要跑到外面,從他們身後卻突然蹦出了一個人,手上細長的鋼絲泛着金屬的光澤,趙修他們已經被煙燻地看不清前方,來人眼見就要得手,卻被一槍正中腦袋。
“黑鷹!”趙修看見迎面衝過來的黑西裝,終於脫力地倒在門口,短短的幾分鐘,生死懸於一線。
再醒來的時候,又是醫院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趙修身上的傷口並不多,只是肺裡嗆了太多的煙,說話有些困難,其他都是些外傷,至於他的腿,經過這一次真的要好好休養了。倒是林沅麒比他傷的更重。
趙修睜開眼睛,姚三更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你怎麼樣了,我去叫醫生過來,你別動。”
趙修想開口,喉嚨卻刺得生疼,氧氣罩還罩着,姚三更喊來的醫生又給他做了一些列詳細的檢查,確認他沒事之後,房間才重新安靜下來。
“他怎麼樣了?”趙修的喉嚨沙啞地過分,姚三更知道他問的是林沅麒。
“他中了一槍,後背還有燒傷,其他都是皮外傷,就是那一槍擦着心臟過去的,差點就……”姚三更吸了口氣,林沅麒這次也是九死一生,不知道該說他倒黴還是運氣好。
“他還沒醒過來,不過暫時已經脫離了危險。”姚三更沒說,林沅麒昏迷那會兒手還拽着趙修的胳膊,經過這一次,他也算看清了,這兩個人之間真的有什麼更深刻的糾纏。
趙修的臉上沒有很多的表情,他幾乎不像是從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的人,太平靜,平靜中又似乎醞釀着什麼。
“這一覺睡得也太久了,該醒醒了。”趙修淡淡看着姚三更,“你準備準備吧。”
姚三更一怔,看着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薈華樓的這一次襲擊,是林沅祥準備了許久的一次反撲,林沅麒暗中掌握的力量已經凌駕在林沅祥之上,在林方的袖手旁觀下,勝利漸漸往林沅麒這一方傾斜,再加上一股力量暗中的協助,幾乎已經註定了林沅麒青幫頭領的位置,那些希望平和承接頭領位置的老傢伙們逐漸選擇了值得信賴的一方,林沅祥的狠是唯我獨尊,而林沅麒在這方面做得顯然做得更好,好到林沅祥已經顧不得檯面上的東西,直接下達了格殺令。
林沅祥與沈三爺合作,卻被林沅麒發瘋一般的報復弄得措手不及,誰知道沈三爺居然想跟林沅麒講和,林沅祥乾脆利用沈三爺和林沅麒談判的機會,先是用沈緣離間雙方,又在薈華樓擺下殺陣,甚至連自己潛心放在沈三爺身邊的手下也送了過去做他的保鏢,犧牲掉這顆重要的棋子來引爆薈華樓的炸彈。
誰想,連老天都是幫着林沅麒的,在那樣絕殺的環境中,他竟然還是逃了出來。
林沅麒醒來的第一句話讓林沅祥再無動作。
林沅麒臉色蒼白地躺在病牀上,看着陳昭,淡淡道:“問問他,想見林方嗎?”
由薈華樓引起的硝煙又吸引了大批的關注,警察、黑幫、械鬥、爆炸,等一切都平息下來,整個B市乃至北方黑幫的格局已經發生了大的變化。
重新洗牌的青幫,在混亂中崛起得勢的龍門,青幫的新任頭領林沅麒和龍門神秘的老大成了道上的話題人物。
趙修出院之後並沒有去見林沅麒,林沅麒也彷彿有默契一般並沒有主動地找趙修,兩個人在各自爭鬥中發展着自身的力量,他們是男人,更是兩個幫派的老大,除了在一起還有些事情也必須完成。
林沅麒能夠下地走路的時候,特意去了趙修的病房,彼時,趙修已經出院離開,甚至連他都找不到他的下落,醫院裡只留下一張簡單的信箋,張狂飛揚的字。陳昭看着林沅麒手拿那張信箋微微出神,正在擔心的時候,就見他把信箋收到了衣服的口袋裡,臉上還隱隱有些笑意。
自此以後,他們就陷入了爲期半年的爭鬥和忙碌之中。械鬥,暗殺,襲擊,除了接連而來的火拼之外,在生意上他們也同時陷入了不停和談、分裂再和談的怪圈。
只有林沅麒這個中心人物,像是永遠不知疲倦一樣,在這半年中,他逐漸露出了自己的爪牙,沉積的力量終於爆發。生死之後,有些東西似乎真的已經開始不同。
陳昭再一次確切地收到趙修的消息是在半年後,這時,青幫已經易主,林沅祥身死,林方不知所蹤,整個青幫在林沅麒的改組下重新劃分,三區十九街各有秩序,青幫逐漸開始往另一個方向平穩過渡。
“麒哥,林雅小姐寄回來的明信片。”陳昭把明信片放到林沅麒的桌上,林雅半年前出國繼續唸書,她愛上了旅遊,時不時也會寄一些各地的明信片回來給林沅麒,這半年她也成熟了很多,接受了林方與林沅祥的結局之後,她與林沅麒的感情到底是淡了些,卻仍然有屬於親人的惦念,只利用旅行來排遣自己的心情。
可這一次寄回來的明信片卻不是風景。
滿眼的向日葵花田裡,一男一女並排站着,成熟優雅的女人勾着男人的胳膊,笑容中浸滿了甜蜜的味道,高大英俊的男人攬着女人的肩膀,眼睛雖然看着鏡頭,餘光卻似乎在注視着懷裡的女人,他的嘴角微微彎着,英挺迷人,堅毅中又有些溫柔。
無論誰看到這張照片製成的明信片大概都會讚一聲,天生一對。
林沅麒的表情卻讓人難以形容。
陳昭板着張臉,手心裡卻有些汗意了。
“二哥,我們要訂婚了。”明信片的後面只簡簡單單地留了一句話。
林沅麒垂下眼睛,手裡捏着那張明信片。
陳昭心裡打鼓,面上卻鎮定自若,活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
趙修啊趙修,這回你可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