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
趙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摸上林沅麒的脖子,然後從脖子一路摸到胸口,林沅麒的身體一點兒也說不上柔軟,但是足夠的強韌結實,好像每一塊肌肉裡都蘊含了力量,這個男人對外人的戒備那麼重,什麼樣的人才能這麼隨意地從他的要害脖子一路摸到胸前,趙修彎着脣緩緩笑了起來,他扯着林沅麒的脖子又靠近了他一些,低聲道:“我不信。”
林沅麒的神色一動,他擡起手撫了撫眉心,像是有些煩惱。就着趙修的姿勢俯在他耳邊,輕聲嘆了口氣。
“你來就是爲了問我這一句話,就沒有別的什麼想說的?”
林沅麒起身,坐到他的病牀邊,他極少露出煩惱的神色,即便真的有什麼事情困擾,他也會盡力掩藏,然後不動聲色地解決,能夠讓林沅麒露出不知道怎麼辦纔好的表情,趙修應該感到驕傲。
“我該拿你怎麼辦?”
趙修嗤笑一聲,“別拿我當弱不禁風的女人來對待,這樣的話你該說給女人聽。林沅麒,你在問我相不相信你之前,有沒有問過你自己,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他擡起手指了指林沅麒的頭,又指了指他的心,笑容有幾分嘲諷,“或者我們本來就不適合。”
林沅麒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像被趙修踩到了痛腳。
趙修也冷冷地回視他,嘴角還是微微揚着,臉上卻一點笑意也不剩了。
最終還是林沅麒出了聲,他撫了撫趙修搭在額前的頭髮,俯身吻了上去。趙修保持着斜靠的姿勢沒變,在林沅麒吻上來的時候也沒有推拒,直到這個男人的動作已經得寸進尺了,趙修才用了力氣拉開他。
“你想要怎麼樣?”林沅麒垂下眼,一番折騰下來,身上的襯衣釦子解了兩顆,衣服上也多了褶皺。
“人生這麼長,你總要輸幾盤。”趙修不經意地道。
林沅麒笑了,“我早就輸過,所以這一次,不能輸。”他的眼神淡淡的,內裡卻勢在必得,他伸手摸上了趙修僵直的腿,眼神晦暗不明,半天才開口道:“你的腿不會有事。”
看這個月林沅麒的動作就知道他是在爲他報仇,可是傷都傷了,這些後續不過就是馬後炮。
“那天的襲擊,你事前知不知道?”
林沅麒擡起頭看他,“你應該明白,我也有底線,我不會讓人傷你。”即便有隱瞞也不會故意縱容人去襲擊趙修,“我不否認我曾經猶豫。”有那麼一刻他確實想要斬斷這個人的一切,把他留在身邊,但是那樣的趙修還是趙修麼?
“你知道有人要襲擊我,只是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所以派那些傢伙跟着我,就是爲了應付這種情況?”
“是。”林沅麒並不是一個擅於解釋的人,能夠回答到這種程度已經很難得。
“我懂了。”趙修微微揚起頭,並沒有接着問下去。
“我們冷靜一段。”他微微閉上眼,這樣的表情代表着談話告一段落。
林沅麒自然明白,他沉默下來,一如往常地迅速理解了趙修的意思,兩個人決定在一起很突然,其實很多隱患早就埋下了,這次的事情不過是個引子,點燃了之前的炸彈,給兩個男人上了一節關於信任與否的課,至於結果,即便是他們也需要時間去慢慢消化。
在感情方面,兩個曾經叱吒黑道的男人也不過是菜鳥水平。
林沅麒在趙修的病房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阿文來接他的時候正好碰上提着早餐的姚三更。兩個人相視一笑,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互相點頭以後,姚三更上了樓,阿文在樓下等着老大傳喚。
本來已經做好看到限制級畫面的準備,誰知道姚三更打開病房門的時候,兩個人都神色淡然,一個穿的整整齊齊地正準備離開,一個安然地靠在病牀上,翻着早晨的報紙,休閒得很。
反倒是姚三更像是闖進了別人家裡的外來者,尷尬得很,好在,林沅麒很快離開了。
解決了早餐,趙修放下報紙,他靠在牀上開口問姚三更,“他們今天在哪兒談?”
姚三更一愣,知道他說的是林沅麒和沈三爺的談判,思忖着這位不會想插一腳吧,嘴上卻一點不慢。
“在薈華樓。”
趙修笑了笑,“這地方不錯。”
像是有點意思又像是沒什麼意思,姚三更擡頭看了趙修一眼,他跟着趙修已經有一段時間,對他的很多想法卻仍然不大理解,不過作爲小弟,他的腦袋已經足夠用了,有些事情他即便明白,也從不想得太多,累。
趙修看了眼窗外,今天的天氣格外好,早上窗簾拉開,大太陽都照進來了。
“給我找個輪椅來吧。”
姚三更怔了怔,默默點頭。
薈華樓是個談判的好地方,這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茶樓在B市屹立了三十年不倒,即便現在B市已經漸漸發展起來,變得繁華而喧鬧,這座茶樓卻依然保持了三十年前的那種做派,古樸安靜,市井卻有味道。
很多道上的人都喜歡在這裡談判,他們每年都給樓子一筆錢,爲了裝修或者安撫不幸被牽連進去的人,在這裡做事的人就像踩在槍支上跳舞,都是不把命當命的傢伙,當然他們也足夠地識時務,不該知道的東西從來不知道。
這一日下午,薈華樓又迎來了兩撥人,服務生把人引進了隔音效果極好的包廂就退了出去。
林沅麒推開門時,沈三爺已經老神在在地坐在藤椅上喝茶了,看到他來了,也沒什麼動靜,只緊緊盯着他面前的一壺茶,直到水沸了,他才擡手執起了茶壺,一番動作之後,有茶香幽幽飄了出來,他才從泡茶的行爲中抽離出來,緩緩看向林沅麒。
僅僅一眼,幽深平穩,像是看透了他,又似乎只在端詳。
他對着林沅麒,久久才緩聲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們果然是老了。”他確實是老了,不過五十鬢邊已經有了白髮,比起同一輩的林方,他老得太多。
林沅麒仍然靜靜坐着沒說話。
沈三爺碰了一下杯子,他費了半天功夫泡好的茶自己也沒沾一口,只對着那杯茶出神,半晌才接着說道:“我願意退出B市,我年紀大了,爭也爭了一輩子了,能夠安生地退休已經是造化,你讓跟着我的兄弟走,沈家我交給你。”
一旁的陳昭聽了這樣的話都忍不住愕然,一向老謀深算霸道貪權的沈三爺會這麼容易妥協?但是看他的神色又不想作假,難道真的是厭倦了?
林沅麒擡起頭,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道:“誰殺了沈宣?”
沈三爺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他皺了皺眉,一時間像蒼老了很多,摸着手上的茶杯,慢慢收緊了力道,他閉上眼嘆了口氣:“我會把人交給你。”
林沅麒點了點頭。
兩邊的人開始快速地計算地盤,場子的問題,人員去留的問題,擠在一個房間裡爭論不休,反倒是坐在旁邊的沈三爺和林沅麒顯得悠閒,只是氣氛遠遠談不上輕鬆。
“三爺,電話。”沈三爺帶來的人把手機遞到他手上,沈三爺看了眼林沅麒起身走到外間。
等他走出門外,林沅麒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臨出病房前,趙修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臉漸漸沉了下來,原本放在藤椅上的手,屈指敲了敲,卻沒有發出大的響動。
沈三爺再一次回到包廂的時候,手裡的電話已經不見了,他重新走到林沅麒的面前坐下,頭一次直白地問道:“沈緣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