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到柱子後邊的秦明剛站穩腳跟, 竊竊私語的兩人就進了前廳。
“你說會不會是他?”
“這很難說,那個秦明連我都厭煩的很!”
“那是你,我可沒覺得。不過就是覺得他有些目中無人。”
“哼!還不是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 偏偏王爺又對他縱寵, 把他毒死了纔好, 本公子還要感謝他的毒毒的及時!”說話的是林苑, 旁邊的景墨似是覺得他口氣太過囂張了, 忍不住拉拉他的一角,示意他小聲點。
“怕什麼!現在又沒人!本公子就是罵他他也聽不到!”
秦明瞪着殺氣外露的雙眼,你個該死的林哥哥, 居然咒本少爺死!
景墨環視一週壓低聲音說道:“你這話萬一被別人聽了去,添點油加點醋, 這下毒的兇手很可能就到你身上了!”
“誰敢亂放屁!本公子早就料到下毒之人是誰了, 豈會怕人陷害。”
他知道是誰下的毒?秦明頓時精神一振, 眼看前廳裡的兩個人邊說邊拐向後廳,立即躡手躡腳的跟上去。
後廳與閣中走廊相通, 再往後走就是分散的八閣。秦明眼看着兩人往一閣和二閣的方向走去。一閣那邊光線較暗,似是已經休息了。二閣中燈火通明。他們兩個到底要去找誰?
“秦兄!”背後突然冒出一隻大手,秦明一個寒顫,差點胃痙攣。
“你嚇死我了!”秦明回頭是笑意盈盈的花柳顏。
“你爲何在這站着?莫不是要到我五閣中坐會兒?”
“我就隨便走走,散步。”
“散步站在走廊門口?走, 前邊小花園賞月去!”花柳顏豁達的拉一把還要往走廊那邊看的秦明。
正在這時兩個小廝急匆匆跑過, 帶起一陣涼風。秦明忍不住往門口前廳那邊看去, 一轉眼的功夫前廳似是閃過靈鏡的身影, 跑的這麼着急做什麼。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頭, 秦明也立即跟了過去。
“欸,秦兄, 你跑什麼?小花園又不遠……”花柳顏伸手招呼他,但是秦明一個箭步已經衝出前廳去了。
“靈管事,發生什麼事了?”秦明追上靈鏡一把拉住他。
“你怎麼沒在主子房中休息?”靈鏡蹙眉。
“我都休息一整天了!你這麼着急是不是王爺出什麼事了?”
靈鏡邊走邊說道:“不是,是蘇沐死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
靈鏡遲疑一下,臉上露出少有的古怪神情,“是蘇沐死了,在地牢中。”
夜涼如水,秦明有一種站立不穩的錯覺。蘇沐死了??蘇沐怎麼會死!早上自己還跟他吵架,跟他發脾氣……
抓着靈鏡的胳膊怔了半天的秦明回魂似的大聲問道:“蘇沐怎麼會死!!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去看看!“說罷顧不得靈鏡的反應,飛快的往地牢奔去。
地牢門口站着兩個守衛,本想將沒頭蒼蠅似的飛過來的秦明攔住,無奈秦明停都沒停直接衝了進去。
地牢的最裡面,地上平躺着一個面容平靜卻嘴角帶血的男子,消瘦的身軀平整的仰臥在地上,一切看起來都很安詳,唯獨沒有了生命的氣息。秦明睜大眼睛盯着眼前所見,呼吸有些急促。他從未想過要蘇沐死,即便是他下的毒他也沒想過要他死。以現代人的觀念,對於秦明來說死亡很遙遠。
靈鏡也緊隨而來,慢步走到秦明身後,“他是中了見血封侯之毒,周圍沒有任何爭鬥的痕跡,他的身上也沒有任何可疑的線索,從表面來看像是自殺。”
“不可能!不可能!!蘇沐最膽小!最珍惜自己的生命,他是不會自殺的!”秦明堅定的說道。
“但是目前沒有任何線索可尋,而他也很有可能是下毒害你的人,現在他死了,線索也斷了。”
“我中毒的事根本不是他乾的!!”秦明壓着嗓子,幾乎是低吼出來的。
靈鏡詫異的望向悲憤交加的秦明,“你有新發現?”
“算是吧。”秦明仰頭,輕輕閉上雙眸,兩滴淚水悄然而落。蘇沐的聲音,蘇沐的氣息彷彿還在耳邊。他是不喜歡蘇沐,不喜歡他粘人,不喜歡他又娘又懦弱,不喜歡他挑三揀四,不喜歡他毛病多的像牛毛……但是這個幾乎沒有優點的人秦明已經將他劃爲親人的行列,即便有矛盾有不愉快,那也僅僅是矛盾和不愉快,不會牽絆他的任何感情。
花柳顏走到他旁邊,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別太難過了。”
秦明猛然睜開眼,雙拳緊握,異常堅定的說道:“蘇沐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靈管事,王爺回府了,”一個小廝小跑進來稟報。
“知道了,你去找副棺材來,將蘇沐的屍體擡進去。”
“是。”
“等一下!準備上等棺材,我不希望他生前過的不好,死了還要窮困潦倒,”秦明走到蘇沐的跟前,將那塊玉墜掏出來套到蘇沐的脖子上。
小廝看看秦明又看看靈鏡,待靈鏡點頭了才麻利的退出去。
秦明落寞的從地牢裡走出來,心情幾乎低到極點。腦子中不停閃過的是二麻子村與蘇沐的第一次見面,替蘇沐抱不平而洗劫如花家,逃走,逃荒般來到京城,後.庭樓的點點滴滴……秦明從來不是一個沒事吟吟詩裝蛋疼喜歡傷感的人,但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靈管事,你去問問景墨和林苑,或許他們知道到底是誰下毒。”秦明側着腦袋,清秀的臉頰因爲沾染了憂傷的情緒而顯得朦朧細膩。
“景墨和林苑?”
“是,”秦明說完居然轉頭往重王府門口的方向走。靈鏡上前一步,“你去哪?”
“回家。”
“主子已經回來了,稍等片刻會見你的。”
“你告訴他我心情不好,想一個人清靜會兒。”
“爲什麼心情不好?”突然冒出的白色身影擋住秦明的去路,把毫無防備的秦明嚇得手一抖。
秦明瞪他一眼,“你走路怎麼沒有聲音!”
“本王走的鏗鏘有力,只是你沒有察覺罷了。”
“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我先回去了,秦鴿自己在家我不放心。王爺要是想找人侍寢,排隊的多的是……唔——你……嗯唔……”
衆目癸癸之下四脣相貼,秦明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震住,一時瞪大眼睛怔在當場變成呆頭鵝。當他反應過來之時,已經被火重染摟進懷中,雙臂窒息般緊抱。
“今晚別走了。”耳邊傳來低沉而磁性的聲音,秦明心中忍不住悸動一下,慢了半拍。但是轉瞬又用力推一把身前之人,“我今天沒心情,你還是找別人吧。”
“本王沒說要侍寢,只想跟你多待一會兒……”漸漸地聲音越來越低,不知不覺中秦明也軟了下來。
下人們都識趣的悄然退下。空曠的院落中只剩緊緊相擁的一對人。月色妖嬈,一切都顯得靜雅而又攝人心魄。
過了片刻,秦明拿胳膊肘捅捅火重染,“我脖子酸了,你好了沒。”頓時月色沒了,靜雅沒了,攝人心魄也沒了。
火重染鬆開懷中的秦明,細長的眉毛蹙起,“那我們去房中。”順勢拉起秦明的胳膊,毫不猶豫的往房內走去。
登時秦明臉上露出急色,“不都說了今晚不侍寢!!我不去房間。”
“難道你要整晚都待在花園裡?”深不見底的眸子回過來望向他。
秦明嘴角抽動一下,“待在花園裡也不錯啊,夜風涼,腦子清醒……”話音還沒落腳跟離地,身體被橫抱起來快速往燈光閃爍的臥房移去。
“你——!停停停!我自己走,我自己走還不行麼!!”秦明掙扎兩下,反而被火重染更加禁錮了的摟了摟。
被秦明折騰成豬窩的房間已經收拾的乾淨如初。進了房間,火重染手一鬆,將秦明放在軟榻上。失去禁錮的秦明立即從榻上蹦起來,“要說話我們就坐着說,反正不侍寢,躺着容易睡着。”
“本王累了,你就坐我旁邊好了,”火重染側身順着軟榻躺下,示意秦明坐下。秦明無奈的坐在他旁邊,準備好秉燭夜談的架勢,但是這一坐下,躺着的火重染竟慢慢閉上雙眸,不再開口說什麼。
房間內陷入寂靜,看着微弱的光影中,細膩的皮膚閃動柔和的光芒,平穩的呼吸聲傳出,秦明伸出手在他的臉前一指處晃晃,沒有反應,應該是睡着了。坐的屁股發麻的秦明慢慢從軟榻上站起來……
“你去哪?”聲音帶幾分冷意,把腿還沒站直的秦明嚇得又一屁股蹲坐在軟榻上。秦明回頭衝他傻不樂呵的笑笑,“哪兒也不去,我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又過了一會兒,一切又歸於寧靜,軟榻上的人一動不動。秦明再次試圖起身,那雙令人心驚膽戰的眸子又及時的睜開了。不得已秦明再次坐好。
如此反覆幾次,秦明也哈欠連天起來,看看窗外漆黑一片,應該是下半夜了。眼皮有點沉,腦袋也像灌了鉛……坐在這簡直比上刑還難受,秦明看一眼旁邊睡得深沉的火重染,心中憤憤不平。乾脆自己也一骨碌倒在軟榻上,幸好軟榻十分寬敞,這一躺下身子也舒坦了,睏意更加明顯,眼睛幾乎睜不開了,只覺背後一股暖意襲來,似是手臂將自己環住,腦袋往後靠着很舒服……
這一覺很短卻又很長,有一種轉眼萬年的錯覺。早晨秦明睜開眼,還是在那個房間,轉身,火重染就在背後睡得正濃。秦明慢慢挪動一下,想爬起來,但是剛支起胳膊就覺得一陣涼風灌進來,低頭,胸膛之處無衣物,再往下腹部也沒有,再往下……一.絲.不.掛!這——衣服什麼身後脫的?秦明立即生氣的回頭蹬蹬旁邊的人,隔着布料腿觸及到對方的溫熱的肌膚,還有暖意盎然的某處。
“你醒了,”鳳眸張開便是濃郁的深潭,沒了昨夜的疲憊,此時清澈無比。
“你不是說不侍寢!!爲什麼衣服都脫了!少爺我最反感別人誆騙我!!”
火重染無視他的憤怒,起身穿衣。
發了脾氣又被忽略,更加火冒三丈的秦明頓時從牀上蹦起來。恰巧這時慣於照料火重染起居的兩個小丫鬟端着洗漱的銅盆和錦帕直接推門而入,就這樣毫無徵兆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秦明光溜溜的完全暴露在兩人眼中。
兩個小丫鬟只是稍微怔了一下,隨後司空見慣般該做什麼繼續做什麼。頓時秦明囧的臉頰剎那間紅透,手忙腳亂的鑽進錦被中。
“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出去!!先出去!”
兩個小丫鬟錯愕的轉身看向一旁正等待服侍穿衣的火重染,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你們先下去吧。”
“是。”
待到二人退出去將房門關上,秦明才繼續氣氛的從牀上滾下來找自己的衣服。
火重染將褻衣遞給他,“昨夜是你跟本王說要享受一級睡眠裸睡保持身心健康,本王才命人將你所有的衣物除去的,本王什麼也沒做。”
秦明接過褻衣,懷疑的眼神投過去,昨晚……似乎好像是有那麼一句話,太困了記不清具體了,“就算是吧,反正也沒少被你欺負。不過我跟你說這個裸睡真的有助於……欸!!!你剛纔說命人給我脫衣服?我的衣服不是你脫的?”
“你喜歡本王給你脫?”
秦明的臉色已經完全變成醬豬肝,一想到剛纔兩個小丫鬟不屑一顧的眼神就覺得分外彆扭,二八年華的小丫頭不應該臉紅尖叫跑開的麼!!
敲門聲響起,黑玉在外邊喊道:“主子,屬下回來了。”
“進來。”
門吱嘎打開,黑玉如陣風似的飄進來,“主子,屬下已經查到蘇沐所中的毒的出處了,是水雲奇山的獨門秘方。而水雲奇山是君水竹公子的本家。”
“君水竹?他爲什麼要殺蘇沐?”秦明急切的走到兩人中間問道。
“不是水竹,”火重染搭在桌案上的手微微動了動,臉上如暴雨前的陰暗。
“不是他是誰?”
黑玉接着說道:“秦公子有所不知,君水竹的本家亦是煙霄的的主家。”
“煙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