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風聲緊貼耳邊擦過, 坐在馬上的秦明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水,常御醫開的藥方必須每隔幾個時辰就得吃一次藥,否則五臟六腑皆會劇痛。現在離上次吃藥已經過了兩三個時辰, 爲了防止路上耽擱太久而毒發難忍, 秦明不得不快馬加鞭。
漸漸地離那片山脈近了, 而此時已經出了西朝皇城的地界, 雖說遠看就是那麼一點距離, 居然跑出來這麼遠。秦明拉住馬繮繩,馬兒頓時前蹄揚起,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
隨行的兩個侍衛皆拉馬停住, 三人注視着眼前如夢如幻的紫霧,頓時驚詫的有些不知所措。
濃厚的霧氣已經完全將前路遮住, 只能看到三尺以內的地方。安全起見, 秦明驅使馬兒慢慢向前, 走了幾步,眼前的霧氣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 如同受了風的水面,盪漾起幾絲漣漪。
秦明警惕的回頭,身後已經沒有了侍衛的影子,才一會兒功夫已經如換天日。馬匹又隨意的走了幾步,一個似門非門的東西出現在眼前, 石質橫欄上赫然寫着“天啓宮”。
“果然找到了了!”秦明興奮的驚呼一聲。
“你怎麼來這了?”不悅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秦明猛然回頭, 一張陰柔的臉正十分不歡迎的凝視他, 手中拎着些許草藥。
什麼叫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秦明本來就懷疑他下毒在先,現在見到他自然是氣憤的很, 但是又有點莫名的喜悅,既然連錦壁在這裡,那麼死狐狸也應該在這。
“我想見王爺。”
連錦壁冷哼一聲,“你想見——就能見麼?宮主可忙的很。”說罷轉身往刻着天啓宮石壁的後面走去,語氣雖有敵意,卻沒有多加阻攔,秦明便從馬上跳下來跟着走了進去。
往裡走了幾步紫霧就稀薄了,再往裡走漸漸就消失了,只剩眼前明媚之景,亭臺樓榭,嫋嫋青煙薄霧,鳥語碧湖,猶如神仙境地。手握繮繩的秦明瞪大眼禁不住驚歎,原來死狐狸還有這麼值錢的一塊地皮。
馬兒輕撩雙蹄,驚起花叢之中幾隻燕雀,順着石板路遠遠地還能看到身着豔麗束腰錦服的連錦壁緩步走進一座大殿中,背影消失不見。而那座大殿的另外一面可以望見寬闊平整的路面,幾座樓臺相連而建,與起伏的山勢幾乎溶爲一體。
秦明拉着馬兒快步往前走去。
“你是什麼人!膽敢擅闖天啓宮!”無端的冒出三個守衛,把沉浸在秀麗風景中的秦明嚇了一跳。
秦明立即上前拱手行禮,“兩位大哥好,在下……大尹國禮部上大夫秦明,火……你們宮主可在?我要見他!”
其中一個守衛嗤鼻一聲,“你要見宮主?哈……哈哈……不自量力!來人啊,把他轟出去!”隨後又冒出幾個守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掃垃圾似的涌向秦明。
“等——!等等!”秦明手臂擋在面前,“這位大哥,有話好商量,我是你們宮主的朋友,剛纔進去的連錦壁我也認識。”
“哼,連西朝的皇上都想跟我們宮主交朋友,你算老幾!轟出去轟出去!”
“等等!等等!等……看那邊,你們宮主來了!”秦明興奮的指向另外一個方向,在衆人轉頭的瞬間,迅速閃身往大殿的方向跑去。
“你小子竟敢騙我們!快追上他!!”幾個手守衛立即回頭追向秦明。
秦明得意的回頭衝他們挑挑眉,“少爺我可是練過馬拉松長跑的人,想追我?門兒都沒有!!”結果話音還沒落下,一聲悶響,剛剛還在飛速奔跑的人四仰八叉的翻倒在地,腦門上一塊實實在在的紅印。
頭撞在石柱上頓時嗡嗡作響,等秦明緩過神來,衆人已經追上來。領頭的守衛上來便是兩腳,踹在秦明的腹部,“你小子再跑啊,啊!”
或許是之前喝得藥力過了,這兩腳把毒癮引發出來。霎時間秦明的臉色暗淡了幾分,五臟六腑開始劇痛起來。
“你再跑啊,怎麼不跑了!”幾個守衛將秦明團團圍住,幾隻大腳落下來,秦明的臉色又鐵青了不少。由於腹痛的緣故,消瘦的身體微微躬了一下,嘴脣也漸漸有些青紫。見他躺在地上未有太大反應,領頭的守衛不屑道:“裝什麼可憐!給我揍一頓扔出去!!”
“是!”
衆人上來又是一頓拳打腳踢,末了一個膽小的守衛說道:“頭兒,看他疼的厲害,莫不是快要死了?”
領頭的湊上前瞥一眼,“要死了?”大腳擡起撥拉一下地上的人。
“你們在做什麼!”百步之外,帶着寒意的聲音透過來。一身雪白猶如媚仙一般的身姿往這邊走過來,身後跟着黑袍加身的黑玉和花裡胡哨的連錦壁。幾個守衛立即渾身一顫低下頭,唯有領頭的正義凜然的轉過身去回稟道:“宮主,有人擅闖天啓宮,屬下正在準備將他趕出去。”
趴在地上的秦明被打的鼻青臉腫,但是這些遠遠不及五臟六腑的翻滾,早已疼的大汗淋漓,見到火重染走過來嘴脣微微張了張,沒發出聲音。
走近之後看清秦明的狀況,臉色沉鬱的火重染又陰沉了幾分,一貫清冷的眸子幾乎冒出火來。他微微俯身,在守衛和連錦壁的震驚下雙臂將秦明橫抱而起。眼神示意一側的黑玉,“每人二十鞭!”
“是!”
頓時愣在當場的幾個守衛回神,雙腿幾乎顫抖起來,但是卻一言不敢發,唯有跟着黑玉走。
寬敞的寢殿內,一切都是墨藍色調,金線勾邊的錦被如同閃着微弱的光芒,古樸如玉的擺設都泛着靜謐的啞光。
火重染將面如土色的秦明放在柔軟的大牀上,修長的手指覆上他的額頭,輕輕停駐一會兒眉毛禁不住蹙起。
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頰,秦明忍不住微微一笑,強打着精神說道:“原來你真是江湖之人,看樣子地位不低嘛。”
“你怎麼能突破紫霧進得了天啓宮?”
“我也不清楚,莫名其妙的就進來了……”
兩人凝視對方的眼神,甚至秦明的毒發之痛也減弱了,久久未動,幾乎將一旁未曾掩飾嫉妒之心的連錦壁忽略掉。
這時一向活躍的臨畫輕巧的躍進寢殿,伴着清脆的聲音,“主子,您該泡藥浴了。”一進門就看到兩人親密的動作和一旁眼神複雜的連錦壁。臨畫低頭捂嘴清咳一聲,慢慢走過去,“主子,您的藥浴準備好了。”
“臨畫去把月凜叫來。”
“啊?可是您到了泡藥浴的時辰了。”
“本宮說的話你沒聽到?”
臨畫撇撇嘴,悻悻的躬身退出去,不消片刻終日火紅一身的月凜便跟隨而來了,“主子,您找我。”
“你看看他中了何種毒?”
忍着劇痛的秦明驚異一下,“你怎麼知道我中了毒?”
火重染又轉頭看向他,眼神中帶着不易察覺的關切,“如此面色,本宮還看不出,難不成是傻子麼。”
月凜點點頭,走上前來,拂袖抓起秦明的手腕,隨後又看了一眼他的面色,眼中浮起難色。
“如何?”
“回主子,秦大人乃是中了慄黴,中毒一日左右。”
“慄黴?”
秦明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我知道自己中了何種毒,我來就是來找解藥的!”說罷眼神惡狠狠的瞪向站在最後邊的連錦壁。
月凜對他苦澀一笑,“秦大人爲何覺得主子這裡會有解藥?這解藥只能是下毒之人才有。”
秦明冷笑,“你也說了只有下毒之人有,所以我來了。”
清媚的眸子微動,“你是說下毒之人在天啓宮?”
“呵,敢問連公子可是清靈國人?”秦明不答反而眼神穿過幾人轉向遠處那抹五顏六色的身影,三人亦隨之看過去。
“秦公子好眼力,在下的確是清靈國之人,不過跟隨主子多年,已經少與清靈國來往了。”
“那我就來對了。”
火重染細眉挑起,“你是說錦壁?”
連錦壁原本茫然的臉色頓時驚懼下來,慌忙俯身,“主子,屬下不知,這幾天屬下一直都跟您在一起,寸步未離。”寸步未離四個字咬的分外重。頓時鼻青臉腫的秦明胸中又生起悶火,好個寸步未離,你們倒是逍遙的很。
霎時間寢殿內靜得出奇,火重染注視一會兒垂首的連錦壁,過了許久才說道:“可有證據?”
“證據……暫時沒有,不過我可以確定是清靈國之人下毒,而我與從未見過清靈國之人,又無怨恨,所以……”一副你懂的眼神望着傲然而立的火重染。“主子,屬下真的沒有,”站在一邊的連錦壁嘴角抖動一下,亦擡眸殷切的望着他。
“月凜,此毒可好解?”
“回主子,……不好解,唯有施毒之人懂得解法,不過屬下可以壓制毒性讓秦大人好過些。”
“那還等什麼!”少有的威嚴之色浮現在那張傾倒衆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