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再過兩天就要回到京城,又得過回到以往那種無聊乏味的日子,朱徽嬋心中頗爲不捨,幸好厲虎進皇宮裡做侍衛,以後陪在她身邊教她武功,也可以聊解寂寞,卻沒想到這時候他竟會變卦!
這說話不算話的傢伙,真是可惡極了!
朱徽嬋的心裡充滿了委屈,只想着那牛魔王根本一點也不愛她,先前說過的那些話多半都是假的,只是在哄騙她,利用她而已!她甚至在猜想,厲虎所說的追蹤,其實是要去和那個名叫施青竹女人相會重聚。
初戀的滋味剛一開始甜美如飴,緊隨着的卻是酸楚和苦澀。昨天晚上朱徽嬋一整夜都翻來覆去睡不着覺,早晨起牀兩眼熬得通紅,臉色更是陰沉着猶如殭屍一般。
就連弟弟阿烺也瞧出了不對勁,問姐姐是不是病了,朱徽嬋卻板着臉沒好氣道:“別胡說,我纔沒事!”
阿烺只是小孩子,哪裡能懂得大人的心事?而那個牛魔王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哼,他不在眼前更好,若是來了也一定不理他,或者狠狠罵他一頓!
也就在朱徽嬋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大隊人馬已開到了白馬關。馬車剛駛進了關門,就只聽到了後面傳來了一聲巨響。
朱徽嬋不曉得這一聲響,正是門洞間的鐵閘落地的聲音。她掀起側窗上的布簾,想看看發生了何事,但還未及探出頭去,“奪”地一聲,一支羽箭從她額前飛過,插在了窗邊,只差了一寸便要把她的手掌釘在車沿上!
朱徽嬋大驚,連忙縮回手來,但聽得“奪奪奪”聲響,五六支飛箭接連釘在了馬車廂外。
關牆之上,飛箭如雨點般地落下,並不僅只是射向馬車,周圍的官軍騎隊亦在攻擊的範圍之內,瞬息之間,已有多名騎兵中箭落馬!
此時才聽見有人喝叫道:“敵襲!保護車駕!”
關門口的鐵閘落下,將護送車駕的隊伍截成了兩段,進入關內的只有楊嗣昌,餘爵和百餘名騎兵,大羆部,霹靂營和“百隆行”的弟子全都被阻在的門外,一時之間難以進來。
而入關的官軍騎兵也全沒有防備,在一輪突如其來的箭雨之下,頓時就損失慘重。
亦是到了此時,楊嗣昌才省悟中了埋伏,他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面,剛纔多支羽箭射過來來,虧得在一旁的餘爵反應迅速,拔刀拔擋開鵰翎,他才得以倖免。
楊嗣昌又驚又怒,望向領他們進關的那名武官,喝道:“你不是於天成!”
於天成雖是“五王黨”的人,卻只不過是一個七品把總,芝麻大小的職位,以前楊嗣昌並未曾見過,自是無法認出此人是假扮的。卻見那名武官面露冷笑,“唰”地一聲翻手拔出腰刀,並不理會楊嗣昌,轉身便朝着隊伍當中的馬車縱躍了過去,輕功竟自不弱。
楊嗣昌驚道:“他去劫太子的車駕了!餘爵,快點過去保護!”
此時四周圍人喊馬嘶,已是一片混亂,餘爵厲聲呼喝,命令手下的騎兵保護車駕,自己卻提着刀守在楊嗣昌的身邊。
楊嗣昌心急火燎,叫道:“你怎麼不去保護太子?”
餘爵一面揮刀擋開了兩支射來飛箭,答道:“保護太子雖重要,但我豈能捨下先生不顧!”
此時關牆上飛箭如雨,楊嗣昌身無武功,若無人保護只怕立時就要送了性命,在此關頭,餘爵竟是以師生之情爲重,不肯離開。
朱徽嬋從車窗中瞧見護衛在周圍的兵士紛紛中箭倒地,而道路兩旁涌出了許多蒙面人,手持着刀劍兵器朝馬車衝殺了過來,心下不由得駭然。
此時車廂忽然一震,卻是一人跳到了車頂上,正是那名假扮於天成的壯碩漢子。趕車的馬伕見他一副武官的裝束,還以爲是前來護駕的,叫道:“官爺……”
這一句“官爺”只叫出一半,但見寒光一閃,馬伕張開的嘴竟被一刀橫斬而入,鋒刃劃過下頜,幾乎將半張臉削去!鮮血噴涌而出,屍身也從車轅上栽了下去。
眼見如此血腥的場面,朱徽嬋的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了胸口,她抱着弟弟阿烺向車廂內側縮去,那“於天成”卻已迅即轉身,朝着車廂逼了過來。
這輛馬車並非那駕精鋼鑄成的“驤龍輦”,“於天成”兩刀砍出,車廂的板壁便被劈得粉碎。
他一步就來到近前,左手一把抓住了朱慈烺的後領,驚呼聲中,太子被劈手奪了過去,而“於天成”一腳踢在朱徽嬋的腰上,將她整個身體踹得飛出,反手揮出一刀,砍到了她的胸前!
“天誅”所要奪取的,只有太子而已,對於坤儀公主的指令是當場格殺,這“於天成”顯然也是殺人的老手,不僅刀法和膂力盡皆強悍,而且出手兇悍狠辣,毫不留情。
眼見着刀光如煉劈到了前胸,朱徽嬋心如死灰,只道自己必死無疑,但耳中卻忽聽到了一陣衣袂破空的聲音,她的身體倏地被一條有力的手臂攬住,在空中一個旋轉,竟然在長刀的鋒刃之下被險之又險地拉開。
“嘭”地一聲,朱徽嬋和來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過她卻未覺得疼痛,因爲那人已將她抱住護好,準確地說,她只是摔在了對方的懷裡而已。
牛魔王!
朱徽嬋瞬時便知道了來的人是誰,就在這幾天之內,她已有好幾次被他抱在了懷裡,這種感覺已經極是熟悉。而在下一刻,她卻又發覺對方的肩上溼溼地,全都是粘糊糊的液體。
“你受傷了?!”朱徽嬋驚呼道。
厲虎一察覺到白馬關上的情形有異,就立刻打馬疾躥而出,終於搶在鐵閘墜落之前衝入到關隘之內,他心中所想的,只是保護公主朱徽嬋。
進門以後,厲虎瞧見那扮成了於天成的殺手跳上了馬車。此時他距離馬車尚有十餘丈遠,關牆上射下的飛箭雖並不能造成多大的威脅,可是已經亂成了一團的官軍騎兵卻阻住了道路。厲虎立時棄馬,施展輕功從一衆騎兵頭頂飛縱而過。
“於天成”出手迅捷,一刀殺死了馬伕,再要殺朱徽嬋時,厲虎剛好疾縱趕至,卻已不及格檔,只得將公主拉開抱住,而劈來的一刀正砍在了他的左肩上。
這一刀雖然不輕,但對於挨刀拼命已是家常便飯的厲虎來說,卻算不了甚麼。他抱着朱徽嬋在地上一滾,已站了起來,口中說道:“我沒事。”
朱徽嬋伏在厲虎的肩上,對血淋淋的刀傷瞧得一清二楚。這樣的傷若是在她自己身上,只怕早已痛死了,而厲虎卻只是滿不在乎地說沒事!
“那壞蛋……抓走了阿烺……”朱徽嬋顫聲道。
“我知道,我會救他。”厲虎道,擡步向馬車逼了過去。
見厲虎突然出現,“於天成”轉身跳下馬上,埋頭便跑。此時四下裡皆是一片混亂,數十名殺手衝了出來,與官軍的騎兵戰成了一團,“於天成”只要鑽入到亂軍之中,在那些殺手的掩護之下便可脫身。
然而厲虎哪會容他就這般走掉,足尖一點掠起了七八尺高,從馬車上方飛縱而過,凌空撲向“於天成”!
朱徽嬋在厲虎的懷中,這一掠就如同是騰雲駕霧一般,她雙手不由得把這牛魔王抱得更緊。
“於天成”已躥出丈許,卻忽然腳下一頓停住了身形,反手一刀朝着厲虎當頭直劈了下來!此人實是一名極老到的殺人者,他抓着朱慈烺退走,原來只是一個幌子,早算定厲虎會縱掠追來,他的真正目的是突襲厲虎,再擊殺朱徽嬋!
然而“於天成”卻不知道,厲虎在“天誅”的巽離組潛伏一年有餘,對於殺手的想法瞭若指掌,若以殺人殺而論,實是比他更加老到。“於天成”一刀斬出,才發現對方擡腳飛起,正踢在他右肋上。
兔起鶻落之間,“於天成”收勢不及,幾乎是自行撞到了對方的腳上,被踹得身體倒飛而出,劈出的一刀也遠遠偏了開去,他張口驚叫出聲,厲虎右臂揮起,“蛇翼劍”的劍鋒正橫斬在他的嘴上!
“於天成”的驚叫只喊出一半,一張臉孔便已從中斷折,鮮血噴濺而出,人也跌撲了下去。先前他亦是如此一刀斬殺了馬伕,卻沒有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厲虎竟用同樣的方式還了他一劍!
朱慈烺本被“於天成”抓在左手,此時被拋了出去,厲虎卻已搶上一步抓住了他的腰帶,隨即提縱身形,倒飛而起,又躍回到馬車上。
馬車的半截車廂已被砍碎,頂蓋也不見了半邊。厲虎把朱徽嬋姐弟塞進殘存的車廂之內,道:“你們待在這裡不可亂動,我去應敵!”
他說完便要轉身而去,朱徽嬋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牛魔王,你受了傷,我……我……”
一句話沒有說完,朱徽嬋眼睛一紅,淚水已流了下來。厲虎全是爲了救她纔會受傷,而她先前卻還在懷疑厲虎愛不愛她,對他亂髮脾氣!在這一時刻,朱徽嬋心裡又是內疚又是感激,只覺得眼前的牛魔王是世上對她最好的人,緊緊地拉着他的手臂不肯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