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依道:“正是。近二十年來,通過了‘木人巷’十八銅人陣試煉的少林弟子屈指可數,據我們‘千花坊’所探知的情報,只有八個人。這八人之中,俗家弟子只有兩人,一人便是‘六省拳王’方長生,而另一個人,名叫司馬逐風。”
華不石道:“司馬逐風?便是十五年前,曾以三十六路‘白猿劍法’縱橫江南的劍客司馬白猿麼?”
楚依依聞言卻是一怔,道:“司馬逐風這名字在十年之前倒還有不少人知曉,到了現在聽說過的人卻己是不多,依依亦是從‘千花坊’的記錄宗卷中得知,想不到公子倒是知道。”
華不石道:“小可對江湖上高手的戰例頗有興趣,正好蒐集過這位司馬先生的事蹟。原來馬大先生便是昔年的江南劍客,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馬峰,便是將司馬逐風這名字中去掉兩個字,這位昔日劍客化名爲馬峰,確是極有可能,而他既是少林嫡傳弟子,身懷“大還丹”這等佛門聖藥,與少林寺大有淵源,也就毫不奇怪了。
華不石又道:“不過,就算馬大先生乃是昔年的司馬逐風,依依夫人又怎會認爲,吞鯨島的寶藏是真有其事呢?”
楚依依道:“這其中自有道理,司馬逐風也不過是馬大先生昔年的身份而己。”
華不石神色一動,道:“莫非馬大先生還有另一個身份?”
楚依依道:“不錯。司馬逐風在十幾年前就已退出江湖,不知所蹤,但是在四五年之前,在南海一帶,卻出現了一家門派,名爲‘萬金堂’,門主名叫司馬萬金,相貌模樣,與昔年的司馬逐風甚是相似。”
華不石道:“‘萬金堂’是何門派,小可從未聽過。”
楚依依道:“‘萬金堂’在江湖上籍籍無名,公子自是不會聽說,其實將它稱作江湖門派,都不太恰當,因爲此堂並不佔據地盤,也沒有固定的產業,只是有幾條貨船,常常停泊於閩粵二境沿海的各處碼頭,向當地商人採購貨物,這位司馬萬金人如其名,腰纏萬金,有花不完的銀兩。只因‘萬金堂’只是做生意買賣,與江湖中人並無衝突,這位司馬堂主也從未與人交手拼鬥,故此無人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華不石道:“如此說來,這所謂‘萬金堂’只是在沿海交易購貨的商會囉,難得‘千花坊’對這樣的組織也如此瞭解。”
楚依依道:“‘千花坊’一向只蒐集各江湖幫派的情報消息,會知曉‘萬金堂’和司馬萬金的來歷,只因爲他是本坊的重要客戶之一。”
她美目瞟向華不石,道:“‘千花坊’與客戶交易的規矩,公子是知曉的,只因本坊與‘萬金堂’的聯絡之人並非依依,是以妾身雖是坊中主事,也只是聽人說起過,卻從未見過司馬萬金本人。直到看見臂上的烙紋,猜測到他昔年的身份,妾身才想到這馬大先生,原來就是那位‘萬金堂’的堂主司馬萬金。”
華不石道:“原來如此。卻不知司馬萬金與貴坊做一些什麼交易,夫人可否見告?”
楚依依道:“這位司馬堂主與本坊做的交易並不多,僅有五六次,但所購買之物卻均是價值極高的古董寶物,這數次買賣他所花費的銀兩相加,已達到三百餘萬。”
華不石若有所悟,道:“如此一位有錢的大顧客,難怪貴坊會特意去調查他的身份來歷。”
楚依依道:“本坊除了查出司馬萬金極有可能便是昔看的江南劍客司馬逐風,還曾派人調查過‘萬金堂’日常所做的生意,他們主要在閩粵兩境沿海的坊市之中收購綢緞和瓷器,數量卻是十分巨大,每月便有數十萬兩的交易。本坊先前查到這些信息時,只認爲他們是貿易貨物的巨賈商人,因此並未十分在意,如今想來,卻是有些不同尋常。”
華不石道:“可是因爲他們花錢太多?”
楚依依道:“正是如此。即便是大明朝境內最富有之人,浙境蘇杭兩地最大商家的坊主,象這般動輒花費數百萬兩銀子也不多見。司馬逐風昔年從少林出師,闖蕩江湖,雖是武功高強,一度搏得江南劍客之名,卻絕非有錢之人,這般銷聲匿跡的數年之後,就變成了腰纏萬金的大財主,豈非令人不解。”
華不石道:“司馬萬金暴富而起,定是事出有因,因此夫人認爲他定已得到了吞鯨島的寶藏,對麼?”
楚依依道:“他若是隻有幾十萬上百萬兩銀兩,或還可說是做生意所得,這數年之間‘萬金堂’與沿海各商坊的交易總和,至少達到千萬白銀之巨,若不是司馬逐風得了某一個絕世寶藏,實在難有別的解釋。”
聽了此言,華不石也不得不承認楚依依的推測極是有理,千萬兩白銀,就連大明朝廷的銀庫中只怕也沒有這許多錢,這世上也沒有甚麼生意能在數年內賺到如此多的財富。而結合近日之事一起考量,恐怕只有傳說中吞鯨島的藏寶被司馬逐風所得,才能解得開此秘。
華不石點了點頭,道:“聽夫人如此一說,小可也相信吞鯨島寶藏之事的存在,如今既有機會,定是不能放過。只是我們想要奪得‘盤龍珏’實是不易,須得細加謀算才行,如今粵境的黑白兩道均已介入,而且還有另有一股神秘勢力,我等全然不明其來路,恐怕更加難以對付。”
楚依依道:“公子說的神秘勢力,可是暗殺馬大先生之人麼?”
華不石道:“正是。今日佯攻南泉莊的計謀,本就十分高明,而那兇手如何能夠不被發現,潛入到古家祠堂中,刺死馬大先生,華不石更是百思不解。”
楚依依道:“孟歡已經檢查過了整座祠堂,其中確是沒有機關密道。”
她眉頭略顰,道:“兇手想要避過門外的守衛潛入其中,除非會隱形的妖法,亦或能飛天遁地,纔有可能。”
華不石道:“這世上哪有甚麼隱形妖法,更沒有所謂飛在遁地之能。莊外的人馬前來攻莊,根本未曾攻入便即退去,因此兇手應該早就潛伏在莊內,或許就是四大門派中的人物。”
楚依依美目一轉,道:“莫非馬大先生就是被粵境四大派聯手所殺,他們此舉只爲陷害紅珠姑娘,逼迫公子說出‘盤龍珏’的線索?”
華不石搖頭道:“這倒未必。四大派與馬大先生訂有協議,似乎完全沒有殺他的必要,何況之前吳正道也並不知道我有‘盤龍珏’的線索。”
他略一沉吟,道:“無論如何,馬大先生被殺之時,紅珠的確就在祠堂之內,或許她能知道一些事情。”
楚依依道:“不錯,兇手殺人時紅珠姑娘既在一側,定會有所見聞,公子何不去問她一問?”
華不石道:“小可本就有此打算的。只是有些害怕她對我不能信任,才猶豫不決,想請夫人和我一同前去。”
楚依依盯着這位大少爺的臉,過了半晌,忽然輕輕一笑,道:“你們這一對夫妻當真奇怪,有時好似一對冤家一般。這等事情依依可不想管,我已將所知之事全都告知了公子,這便回房去歇息,公子想要去找紅珠姑娘,還是自己去吧!”
她說着,抽回了被華不石握着的玉手,站起身來,道:“有勞公子,依依先行告辭了!”
華不石連忙起身還禮,楚依依走到了門邊,拉開房門,卻忽然回首道:“其實華公子的魅力,也不輸於那位暮雲公子,亦是能讓天下間的許多女子傾心,公子爲何這般沒有自信呢?”
華不石知道她在調侃自己,口中吶吶道:“夫人說笑了,華不石雖不才,倒還有幾分自知之明的,哪裡會有女子喜歡我這等無能平庸之人。”
楚依依道:“依依可並非是在說笑,比如那位伊若瑛姑娘,就很是喜歡公子。”
她說別人還好,提到的那位紫衣美女伊若瑛,前日裡還當面拒絕過華不石,這大少爺臉皮雖厚,卻也難免一陣尷尬,訕訕道:“若瑛姑娘全然沒有把區區放在心上,華不石也是知曉的。”
楚依依卻正色道:“這你可就錯了,若瑛姑娘雖是表面上拒絕了公子,心中卻對公子頗有情意呢!”
華不石聽她說得肯定,不由得一怔,道:“何以見得呢?”
楚依依道:“中午在古家祠堂時,若瑛姑娘先是爲公子辯解,華公子也是聽到的,後來那袁公義要向公子動手之時,她還差一點就出手阻止,幫助公子禦敵呢!”
華不石皺眉道:“哪有此事?她定是想要搶先出手擒下華不石,纔是真的。”
楚依依道:“當時公子的注意力全在馬大先生的屍身上,想是不曾留意,若瑛姑娘手持着紫劍金環,已提動真氣,目光卻是瞅向袁公義,而非公子,依依就站在一旁,可瞧得一清二楚,一定不會看錯的!”
她輕輕一笑,道:“女孩子家的心思,公子還是多琢磨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