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雨甚是心細,見了兩人這等尷尬情形,又兼之倒在地下,一眼便看清杜千金沒有喉結,乃是女扮男妝,心中惱怒,罵道:“兩個不要臉……”罵道這,忽然想起出家人嚴戒口戒,怎麼可以罵人?忙改口道:“一男一女,不知羞恥,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郭杜二人本就面紅耳赤,一聽這話,更是尷尬不已。
郭浪向來鐵齒銅牙,杜千金向來得勢不讓人,但兩人聽了潔雨這句話,皆是無言以對,還不了口。
尷尬氣氛一下子漫散開來,郭浪摸了摸後腦,不知道說什麼好。
杜千金更是臉上紅霞,轉過了頭不敢看他。
過了良久,杜千金才勉勉強強擠出一句話:“他們兩個怎麼辦?”
郭浪見她問自已,心下也是沒主意,本來雙方皆無仇怨,只是由一個小誤會才引至於此,如何處置這一僧一尼,倒也大傷腦筋,便道:“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過……”
杜千金接口道:“我知道,我杜大小姐又不是宰驢宰羊的屠夫,自然不會要他們的命,不過,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處置他們的絕妙法子,嗯……不過你多半不會同意,嗯……多半還會罵我!”
郭浪見她唯唯喏喏,心下好奇,道:“你說吧,我答應不罵你就是了。”
杜千金又道:“還得幫我?”
郭浪又道:“好,我答應幫你!”
杜千金拍手笑道:“好啊,答應過的話,可不準反悔!”這才湊過身來,在郭浪耳邊說了。
郭浪聞言,又好氣又好笑,斥責道:“胡鬧,胡鬧!他們是出家人,怎麼能這樣胡鬧?”
杜千金道:“你可是答應了要幫我的?”
郭浪沉呤未決,那明楚雖是出家人,可不管什麼口戒,聽了潔雨的話,知道了杜千金乃是女扮男妝,叫道:“兩個小鬼,不知羞恥,濫用什麼‘連體魔功’,歪門邪道……”
郭浪惱他出言無理,忽地童心大起,說道:“好罷!我幫你就是了。”
杜千金大喜,兩人當下到路邊林中割了些草藤來,又合力將明楚這胖大和尚推上他那匹黃馬。
明楚大是不解:“你們……你們要放我走麼?”
杜千金笑而不答,又將潔雨抱起,也推上馬去。
一僧一尼兩人都被點了穴,身子動彈不得,卻是不住大叫:“你們幹什麼?你們幹什麼……”
郭杜二人笑而不語,又用草藤將兩人牢牢綁住。
明楚破口大罵:“臭小子,快放開我,我.....我非得抽你的筋,剝你的皮……阿彌陀佛,你這臭小子……”
潔雨又急又羞,眼淚簌簌而下。
杜千金將僵繩往明楚脖子上一套,又幫他踩好馬蹬,這才叫道:“一僧一尼,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哈哈,坐穩了!”伸手在那匹黃馬身上一拍,黃馬嘶叫一聲,向前飛奔而去,雖載了兩人,腳力卻仍是絲毫不緩,片刻之間,已去得遠了。
郭杜二人目送黃馬遠去,想着一路上人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僧一尼被相縛一起之狀,都不禁的哈哈大笑起來。
郭浪轉過頭來,見到潔雨留下的那頭毛驢,笑道:“這潔雨師太還不錯,還留了頭毛驢給咱們坐!”
杜千金臉又是一紅:“呸,本姑娘可不坐驢子!”拉着鏈子,搶先便行。
兩人一路上早吵吵鬧鬧,腳下可絕不耽擱,日夜兼程,駕車坐船,馬不停蹄,終於在三月二十七這天清晨趕到了龍泉。
杜千金雖到了自己長大的地方,卻仍是拉着郭浪的袖子,不讓旁人看到兩人手中的鏈子。
郭浪心思一轉,便既明白。
杜千金心高氣傲,又加之在此地長大,自不願讓別人見到她被鎖着鏈子回錦繡門,此時她雖然是女扮男妝,但那鏈子必會引人注目,衆人稍加留意,難保不會將她認出來。
杜千金回到故地,便不再與郭浪鬥口,盡講些龍泉的風土人情給他聽。
郭浪雖在江湖上四處走過,卻也沒來過龍泉,當那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插口問上幾句。
杜千金說了一陣,忽然嘆了一口氣,道:“我這次已經出去三個多月了,本來說了要給我娘找一份最好的壽禮回來,不料卻是雙手空空而歸……唉!”
郭浪問道:“你出來已有三個月了嗎?你娘不擔心你嗎?她又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出來找壽禮?”
杜千金道:“我只給娘留了封信,便偷溜了出來,不然她們怎麼會讓我跑那麼遠呢?哦,見到我娘時,你可不準說我去過荊州,知道麼?”她又嘆了口氣,道:“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孃的壽誕的,三個月前,我又闖了一次大禍,娘幫我解決了。事後,娘摸着我的頭,跟我說:‘千金,你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唉,再過些日子,娘便四十歲了,娘已經沒多少時間再護着你了。’我聽了這話,又去問了雲姨,才知道三月二十八是孃的四十壽誕。這些年娘爲了錦繡門和我,操碎了心,鬢上已有了絲絲白髮,於是我便決定出去給娘找些大補藥回來,好讓娘再年青起來。唉只可惜那千年雪參……現在兩手空空,時間又這等緊迫,還能到哪去找好的壽禮?我都不好意思回去了,唉……”
郭浪見她滿面愁色,唉聲不斷,便笑道:“什麼兩手空空,你不是用鏈子拉了一頭大牯牛回來嗎?倘若你娘不喜歡這份壽禮,那也怪不得你!”
杜千金本來愁容滿面,但被他這麼一逗,立刻便笑了起來。
兩人來到錦繡門門口,郭浪見那門口一塊大匾,上面鏤着“錦繡門”三個大字,日光之下,耀然生輝。兩邊又各鏤了一幅長聯,上聯是“水溪橋畔芳華,怒氣斬雲,橫刀笑今生。”下聯是“錦繡門內孤零,癡聲怨地,撥酒灑青泥。”.
郭浪雖然識字不多,但也隱約看得出這幅對聯的意思,心道:“這幅對聯可不通!上聯英氣逼人,下聯卻是幽怨得很!不知是誰人所作?”
杜千金見他看着雙聯,便道:“這聯是我娘作的,旁人誰也不知道寫的是什麼?我曾問過我娘,她卻是黯然不語,怔怔發呆。”
郭浪點了點頭,心道:“江湖上傳聞杜三娘脾氣古怪,冷血無情,今日看這對聯,倒似杜三娘也有滿腹心事一般。”
兩人正欲進去,忽然聽到一個沙啞的男人聲音傳了出來。
杜千金心道:“我們錦繡門中盡是女子,怎麼會有男人聲音,多半是來了客人,我這個樣子進去可不大好。”向郭浪道:“我娘正在會客,咱們走後門進去!”
郭浪點點頭,隨着她東繞西拐,來到後門。
杜千金在門上拍了兩拍,裡面有人叫道:“什麼人?”隨即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出來了.她見到杜千金,先是一怔,隨即喜道:“小姐,是你!小姐,你可回來了!哎呀,掌門可擔心死了,哎呀,小姐,你看你這一身……”說着,掏出一塊手絹,往杜千金臉上擦拭。
杜千金做了個鬼臉,笑道:“琴姨,你總得先讓我進去吧?”
琴姨忙道:“是,是!”退到一邊,忽然看到郭浪,問道:“小姐,他是……”
杜千金道:“琴姨,他是我的……一個朋友。雲姨,你不會不准他進去吧?”
琴姨道:“既是小姐的朋友,那這內院不準男人進的規矩,只好先放一放了。”又道:“哦,對了,我得趕緊去稟報掌門,掌門這幾個月可擔心了……”一面說,一面退進了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