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沖天的火光,以及已成廢墟的屋子,鐵如劍語氣雖然平淡,但後背上卻只覺得涼颼颼的一片。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要被炸個粉身碎骨了,真個好險哪!
“奇怪了,無緣無故的又怎麼會有火藥炸了呢?而且還單單挑大姐住的屋子炸了。”鐵如瀾回過神來,開始琢磨這其中的疑點,“不會是那個又狠又毒的女殺手又盯上大姐了吧?”
鐵如劍說:“這個先不忙着追查,先救火救人要緊。要真是衝着我來的,那就是我無意中連累了這麼多無辜人了,你們兩個,怎麼還呆愣着不動呢?”
鐵如瀾猶豫了一下:“叫阿布魯保護大姐,我去救火救人。姐,我是擔心那個惡女人陰魂不散地又纏上你,上次你中毒幸虧了有蕭雨救,可現在他都不知道去了哪裡,你也總不能一輩子都指望着他來救你的,是不是?”
“別再提起他了。”一說到蕭雨,鐵如劍的雙眸立刻就黯淡了下來,“又提他幹什麼?我本來也沒指望着他能一輩子保護我……”
說到這裡她內心好一陣抽痛,咬了咬嘴脣,忽然搶過一隻水桶就衝進了紛亂的人羣裡救火去了。
鐵如瀾嘆了口氣,只好也找了個臉盆去盛水。阿布魯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因爲知道事態非常,他多留了個心眼,兩位姑娘的安危就着落在他身上了。
而他的警惕心也沒白費,在紛亂來往奔走的人影間,忽然就被他發現一抹可疑的黑影。再往前盯幾步,那個黑衣人已經察覺到有人在注意着自己了,很快就退到了角落,片刻之間就溶入黑暗,沉着夜色飛身上了屋頂,踩着屋脊而去。
阿布魯還在猶豫有不要去追,因爲那個人就有可能是埋下炸藥的真兇,但又擔心他一走,兩位姑娘的安全就沒了保障。就這麼頓了一頓的工夫,忽然又見到平地裡拔起一條人影,如煙一般輕像閃電一般快,轉眼間就朝着先前那個黑衣人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也不知道那個人和先前的黑衣人是敵是友,但看那一身的好輕功,絕對不是等閒的角色,阿布魯想想自己對輕功確實不在行,就把要追的念頭熄了,轉身繼續幫着救火救人。
就是追也未必就追得上,又追他幹嘛呢?
不過忙忙亂亂沒多久,鐵如瀾忽然一聲驚呼:“咦,大姐呢?大姐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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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曠野,月已西斜。
蕭琴憤憤然地一腳踢開了擋在身前的小石頭,似乎嫌這還不夠,又回身踹了一腳,把石頭踹成了兩半,這才稍微解了心頭的怨氣。
真是老天不開眼啊!她在心裡狠狠地詛咒着,恨老天爲什麼一再眷顧着鐵如劍,讓她一次又一次死裡逃生,自己就是想出一口惡氣也難。
低聲咒罵了一句,她繼續前行,但是忽然間她就覺得脊背上汗毛一炸。這是職業敏感,直覺告訴她背後有人。她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立刻略彎腰一擰身,用別人意想不到的姿態迅速彈離了原地,在半空中旋轉回身,然後落地。
就聽見有人幽幽地讚了一聲:“好!”
出現在蕭琴眼前的是個黑衣人,身上穿的衣服和她的顏色一樣但式樣不同,因爲揹着光,蕭琴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從他站立的姿勢可以看出,他絕對不是她所熟悉的蕭雨,雖然他身上也散發着凜然的殺氣,而且身材和蕭雨相差無幾。
“你是誰?跟着我幹什麼?”蕭琴微微一驚,後退一步。
這個人跟着她但她卻沒有察覺,當然輕功非常之高,而且一身殺氣凜凜,來者不善!後退的同時她手裡隨即扣好了暗器,稍有不對立刻就會毫不留情地出手。
那個人冷冷地一笑:“幾年不見面,顯然你已經把我徹底忘記了,可我卻還一直記得你,蕭琴。”
“你認識我?”蕭琴仔細再看幾眼對方,仍然看不清臉,但似乎是有點面熟的感覺,而且聲音也似曾相識,她不免有點疑惑。
在她過去的日子裡,極盡放蕩妖冶的***數不勝數,很多男人的面目她都已經記不清了,不過她有自信,但凡跟她纏綿過的男人,必然會把那的滋味牢牢記住,因被她拋棄而恨她絕情的不在少數——那麼,眼前這個男人是否就是曾經被她拋棄,而心猶不甘的哪位江湖俊彥了?
想到這裡,她略微放鬆了幾分,臉上的警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刻意嫵媚到了極點的笑容,就連說話聲音也嬌嗲了許多,笑着說:“你來找我,是想敘敘舊呢,還是談談情?你看,這月色正好,我們不妨盡興過一回良宵,你覺得怎麼樣?”
隨着話音,她的身體也慢慢扭了起來,極盡挑逗的意味,對自己的身體她很有自信,很少有人不會動心的,一旦眼前這個人心思有一絲活動,那麼她就可以趁機下手,到時候是直接殺了還是留下品位一番再說,就全憑她的興致了。
“還是這麼**無恥。”那個人冷笑了一聲,冷冷地說,“夠了!我不是來看你這副醜樣的,蕭琴,你可真是健忘,難道真的已經認不出我了嗎?”
這聲音猶如刀鋒一般,把蕭琴刺得渾上一僵。再狐疑地打量眼前人一遍,她忽然記了起來,不由失聲低呼:“你、你是蕭葉!”
“你總算記起來了。”蕭葉冷冷地說,“但我可一直都沒有把你忘記!我清楚地記得,當初你勾引我不成,是怎麼惱羞成怒去向門主告密,把我和門外人相戀的事全抖露出來的,我也清楚地記得門主因此要處置我時,你又是怎麼跟他提的建議。我更加記得,我的那位心上人被**至死,體無完膚,而我也被門主挑斷了筋脈,在衆人的辱罵嘲笑聲裡一寸一寸爬出大門,從此我只有自生自滅……這一切都因你而起,你反而已經忘記得一乾二淨了嗎?”
這些話說來咬牙切齒。蕭琴被他凌厲的目光盯着,情不自禁就抖了一下。她當然記得很清楚,同門之中除了蕭雨之外,還有蕭葉和蕭風都從來不受她的媚惑。不愧爲當世齊名的三大殺手,竟然不約而同地對她不屑一顧,這是她引爲生平最大恥辱的事,當然要抓住一切機會出口惡氣了。
但是,蕭葉不是已經死了的嗎?怎麼還會在此時從天而降,跟她索要舊債?莫不是鬼現形了?
一陣夜風吹過,蕭琴只覺得後腦上涼颼颼的。眼珠子轉了轉,她媚笑一聲:“蕭葉,你這是說什麼話呢,恐怕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話音未了,她身體忽然間往後一飄,與此同時手裡扣着的暗器也全部撒向蕭葉。
很少有人能在她聲音婉轉嬌嗲得讓人骨頭都快酥掉的同時,還會發出奪命的殺招,很多人就是不明不白死在了這一點上。
可惜她今晚碰到的是蕭葉,曾經名震江湖的三大殺手之一,而且熟悉她的招數以及稟性,非但早就有了提防,而且還能在閃避的同時迅速還擊。
“叮”的一聲輕響,暗器被他的劍柄擋開,隨即長劍如同閃電般出鞘。劍氣如虹,不過數招,蕭琴的冷汗已經流了下來。本來她還抱有一線希望,希望蕭葉功力恢復得大不如前,但她想錯了。
現在的蕭葉非但完全恢復了往日的風采,武功似乎還有了更進一步的修爲。那是貨真價實的功夫,而不是像她這樣,無往不利多半*的是歪門邪道的魑魅伎倆。
“蕭葉,你聽我說。”被劍氣逼得一退再退,蕭琴狼狽不堪,想用一招緩兵之計。但可惜的是蕭葉置若罔聞,她倒反而因爲說話而分了神,一句話猶未了,就覺得眼前一花——
隨即蕭葉退後,長劍宛如游龍入海,還鞘之時還在微微顫動,發出低低吟聲。
“你……”蕭琴呆了一下,正疑惑蕭葉爲什麼突然收了招凝身站立不動。但不等她把話說出口,猛然覺得雙手雙腳上傳來了劇烈的疼痛,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然後她就看到手腕上正汩汩流淌的鮮血。
“你……你對我幹了什麼?”蕭琴駭然,“你……你竟然挑斷了我的筋脈?”
“這是你應得的報應,蕭琴。”蕭葉冷冷地看着她,回答,“你把我害得那麼慘,今天我也要讓你嚐嚐被挑筋脈成爲廢人是個什麼滋味。”
“那你爲什麼不乾脆殺了我!”蕭琴憤然嘶叫,“殺了我,我們徹底了結恩怨,你……你不能廢了我……”
“殺了你還是便宜了你。”蕭葉說,“而且多行不義必自斃,我不殺你,你最終也會死在自己手裡的,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但如果你能僥倖活命,蕭琴,我奉勸你好自爲之。”
說完了他就轉身離開。蕭琴咬牙厲聲叫:“站住!”
蕭葉站住,但沒有回頭:“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蕭琴揚聲狂笑,笑聲極其淒厲,說:“好,算你狠!明知道我成了廢人,門主必然會丟棄我,不會留我的活口,你卻還說什麼風涼話,什麼要我活着好自爲之。蕭葉,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一邊說着她一邊掙扎着想爬起來,但她既然手腳被廢,又怎麼爬得起來,掙扎了半天也只不過是勉強爬出了半步而已。
“現在你可以慢慢體會,當年我爬出殺手門是什麼樣的心情了。”蕭葉瞥了她一眼,但也只這一眼,然後他就快步離開這個狠毒的蛇蠍女人。
用不着憐惜她現在這副慘狀,因爲這都是她種下的前因,而在這時得到的後果,要怪就怪她對別人太心狠手辣,而不是怪別人對她如此。
但蕭親顯然不會這麼想,她內心充滿了自私偏執與仇恨的念頭,眼看着蕭葉漸漸遠去的背影,她恨得咬牙切齒,努力掙扎着大叫:“你別走!我要報仇,讓我殺了你,你賠我命來……蕭葉,你別不管我,我不想死在這裡,你回來帶我走……”
起初聲音如狼嚎一樣,到最後漸漸就帶上了哭腔,隨着蕭葉的走遠,內心的恐懼也在成倍增長。眼看着天地茫茫,只剩下她獨自掙扎在生死之間,再惡毒狠心的人都會害怕彷徨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