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扣銀被呂鳴鐵罵得無言以對。本來就是他理虧嘛。
下意思轉過臉看了看關逸飛,就見他摺扇輕搖,嘴角還含着一絲笑意,八成是正想起了初見呂家小姐時的情形。
呂扣銀不由在心裡罵了一聲——他倒輕鬆自在,根本就不管送出去的那張帖子會引起什麼後果!重重嘆了口氣,他說:“喂,姓關的,現在你已經聽明白了,那天我戲弄你是我的不對,但你不能和我妹妹過不去,你要報復的話就只管衝着我來好了,別再去糾纏我妹妹了,好不好?”
關逸飛哈哈一笑,回答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可還要多謝你無意中替我牽了這根紅線,報復一詞又從何說起,難道關某人是那般小肚雞腸之人嗎?你也不用見到我就躲了。”
“當真?”呂扣銀要信不信的,“那麼你這幾天總是追着我不放,既不爲了報復,又爲了什麼?”
關逸飛說:“我總不能空着手就去迎娶你們小妹了,既然我是人中龍鳳,就得拿出一件匹配身份的聘禮來,如今這聘禮已經準備好了,原本呢應該由我親自送到呂小姐的手裡,但無奈最近我有件要緊事情要辦,只好讓你帶回去了。如果姑蘇呂氏的響亮名頭不是騙來的,就能夠確保這件寶貝平安無虞。你就接着它吧!”
也不見他有擡手揚袖的大動作,半空中忽然就出現了個一尺見方的錦盒,就像被無形的手託着似的,不疾不徐地朝呂扣銀飛了過來。平常高手擲物,距離這麼遠仍然能夠四平八穩的當然不難做到,但難的是速度這樣緩慢,沒有相當的功力絕難讓錦盒不在中途就落地,關逸飛無疑是成心賣弄,在衆人面前露了一手深厚的內功。
在場的人都是長着眼睛的,就算是小東西也知道這玩意兒輕易做不來,因此十個人當中倒有九個在暗暗點頭,暗暗稱讚一聲:“好!”
天下第一狂妄書生,確實夠驕狂,但名氣畢竟不是*自己吹就能吹出來的!
看着錦盒到了呂扣銀跟前停住,呂扣銀下意識地就把它接住了。但才接到手就被呂鳴鐵罵了一句:“你接它幹什麼?”
呂扣銀頓時醒悟過來,他既然伸手接了,就等於是收下這份聘禮,把這門親事答應下來了。請牢記這就想把錦盒放下去,但關逸飛暗使內力長袖一揮,讓錦盒蓋子“啪”的一聲彈了開來,然後說:“爲什麼不先看一看清楚再說呢?”
盒蓋一打開,立刻呂扣銀就感覺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不由“咦”了一聲,問:“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司徒雲離他最近,好奇心起就探頭過來看了看。他常年經手珠寶生意,恐怕是這些人當中最識貨的了,只掃了幾眼就已經看了出來,不由讚歎一聲:“真是難得一見的美玉啊!質料上乘,而且陰寒之氣強盛,恐怕這就是千年寒玉了吧?”
“算你識貨!”關逸飛傲然一笑。
司徒雲微微一笑:“然而,就算是千年的寒玉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一直聽人說這世界上還有比這玉更珍奇十倍的東西!”
“是什麼東西?難道還比我們家珍藏的那些都要好嗎?”小東西好奇,連聲追問,“二哥快說出來聽聽。”
司徒雲說:“恐怕我們家藏最珍貴的寶物,也比不上這東西稀奇珍貴。那是一顆藏在千年寒玉中的奇藥,據說是取百年藏蓮之精華,再加數十味妙藥幾經提煉而成,這世上就只這麼一顆,名副其實的‘九轉還魂’,人死不超過兩天都能夠起死回生的!”
小東西嘖舌,不就是一顆藥丸嘛,真就有二哥說的那麼靈驗?
司徒雲不回答她的問題,心裡暗暗盤算開了——自己纔剛接到了六弟司徒旭的飛鴿傳書,言之鑿鑿地說大哥的病除非是用“九轉還魂丹”,否則再無藥可治了。二十年的宿疾一顆藥丸就能解決,難道這藥還不夠神奇,不夠珍貴?
但這也是說,大哥的病基本上沒治了。他在看了信之後心都涼了一大半,就連這世上僅存的一顆“九轉還魂丹”,都還只存在於傳聞之中,他又上哪兒才能弄到呢?雖然說這時眼前就有一塊千年寒玉了,但誰敢肯定它就是藏有靈丹的那塊玉!
正尋思着,就聽見關逸飛一聲朗笑,說:“你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因爲你沒有看仔細了。盒中的千年寒玉,是由名匠花費畢生精力雕刻而成,上面雕有九龍戲珠,九條龍栩栩如生,細微之處尤其傳神,而這一顆龍珠更加構思巧妙,暗藏着機關,裡面就藏着那顆‘九轉還魂丹’!”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司徒雲更是心裡一跳,急忙再去看盒子裡的寒玉,就見玉上寒氣繚繞,上面雕刻的九條龍果然就像活的那樣,隨時都會騰雲駕霧而去似的,而那顆凸顯的龍珠更是非常圓潤——裡面真就藏着那顆救命的丹藥?
司徒雲忍不住追問:“但我還聽說了,寒玉和靈丹二者合一,是號稱‘化外神仙’的高士不老尊者的鎮島之寶,但是因爲後來門下出了個叛徒把寶貝偷走了,從此輾轉流落不知所蹤,就憑你現在的隻言片語,我又怎麼知道你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關逸飛眼睛乜斜着看司徒雲哼了一聲:“我既是真心要娶呂家小姐,又怎麼可能以假亂真,以次充好!不妨告訴你,化外神仙不老尊者是海外仙島的開山祖師爺,傳到我這兒已經是第三代了,早在他老人家仙逝之前就有話留下來,但凡神仙島上的人有誰能找回這件寶貝,它就歸誰了。既然最後是我找回來的,當然這東西現在名正言順地歸了我,而且我用它來要禮聘的是呂家的千金,別人又憑什麼插嘴說閒話?”
是啊,呂家千金的終生大事,該由呂家人說了算!可要命的是現在這件寶貝和他桃花塢當家大哥的性命大有關係。司徒雲不免要無可奈何暗歎一聲——世事不由人啊!早就料定如此珍奇的靈丹難求,也就能死了這條心,但又爲什麼要讓它出現在他眼前呢?這豈不是讓他心癢難搔了嗎?
心裡感嘆着,他轉向了呂鳴鐵,說:“呂兄,這寶貝堪稱得天上地下獨一無二,關逸飛竟然捨得用它來禮聘令妹,看上去他倒是有一番誠意的了。”
一邊說他一邊暗自思量,要是呂家人收下了這份禮,答應了親事,是不是他跟呂家人商量起來,比跟關逸飛商量着要容易一點呢?雖然他心裡非常明白,就算是呂鳴鐵這時候把禮收下了,他去開口的話也是非常難爲情的一件事,但這畢竟是一線希望,是不是呢?
呂鳴鐵一直都冷着臉,這時候就哼了一聲說:“舍妹不過一凡女子而已,這姓關的一向視天下羣雄爲無物,卻偏偏如此看得起我的妹妹,是不是我還應該受寵若驚,並且對他感激涕零呢?”
聰明人都聽得出來他這是在把話反了說,其實心裡對關逸飛是不屑之極。頓了一下他又對呂扣銀說,“把盒子還給他。”
呂扣銀一直沒說話,捧着個盒子就像已經僵了似的,眼皮都不見動彈一下。呂鳴鐵火大了,把盒蓋子“砰”地一聲合上,喝一聲:“扣銀!發什麼呆,我說的話你倒是聽見了沒有?”
呂扣銀這才如夢初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長吁了一口氣說:“我的娘呀,好厲害的陰寒之氣!要不是我用內力抵擋着,我這張臉怕是已經被凍僵了。這東西有點兒邪門,妹妹恐怕是不能碰的,她的功夫太差,如果碰了這東西的話,不消一盞茶的工夫她就會被凍成個冰美人了。”
“說得是,我妹妹根本就無福消受這東西!”呂鳴鐵說着,內力暗吐一掌拍在盒子上,把盒子送回關逸飛那邊,接着又說,“呂家不受你這份禮,你還是請回吧,從此以後也不要再來糾纏不清了。”
關逸飛眼看着盒子過來,並不伸手接,而是把摺扇一揮,在半空中一託一挑,錦盒頓時又掉頭飛了回去,就像掉在棉花堆裡似的安然落地。
橫遭拒絕似乎是他意料中的事情,所以他並不惱怒,反而淡淡一笑,讚一聲:“好!別人都說呂大公子風流,原來還沒有在女人堆裡消磨掉了志氣,傲骨仍在,這也正合我的胃口,做我的大舅子算合格了——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個對我卑躬屈膝的人了!但這聘禮收不收是你們的事情,呂家小姐我已經要定了,當然會擇良辰吉日到姑蘇去迎娶,到時候你可別後悔把這件稀世珍寶給錯過了。”
說完了他把摺扇一收轉身就走,竟然不再理會衆人,更不再向地上的寶貝看上一眼。
“等一下!”司徒雲最關心的當然就是這寶貝的歸屬問題,急忙出聲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