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道,皇子妃忌憚,畏懼宰相,可是那天卻出聲頂撞了宰相大人,這事兒鬧得很大,整個皇宮都知道了,整個上京城都沸沸揚揚了,是皇后出面了結了此事。不過這似乎這正好證實了坊間傳聞,並不都是捕風捉影的空穴來風。”洪公公低聲說道,儘量簡單明瞭的向林婉兒闡述上京城發生的事情。
林婉兒細細聽着,眼睛落在在前面趙乾的身上,按照洪公公推測事情很是合情合理,可是她又覺得某些地方不太合理,難道潘仁美和潘美美真的加害大學士了?
“太后歸天,大學士暴斃,兩件事情離着太近,朝廷能夠快速應對,因爲龍椅之上坐着皇帝陛下,可是整件事情最爲恐怖和令人費解的事情發生了,身體一直健碩的皇帝陛下突然駕崩了,這可以說是完全毫無徵兆的一件事情。”
“婉兒姑娘,老奴畢竟只是一介武夫廢人,有些事情只是推測,完全成不了推論,所以下面的話老奴說說,你也就權當聽一聽就算了。陛下駕崩之後,有幾件事情太過詭異了,超出了情理之內。第一,便是朝廷過渡太平穩,沒有任何阻力,二皇子便順利監國,這本來是好事兒,可是沒有流血犧牲的權利更替,讓人費解,就連陛下身邊的那個海公公也順利成爲二皇子身邊的貼身護衛。第二,陛下駕崩、太后歸天、大學士暴斃的事情隱而不發,朝廷上下是知曉的,可是一張聖旨下達,嚴令任何人外傳,坊間多有流言蜚語,朝廷也從來沒有嚴加管理。第三……”說到第三,洪公公突然沉默了很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最後他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這第三條最爲怪異。不只是老奴,就連皇后身邊的人都能夠看出來察覺的到,但是卻弄不明白,那就是陛下駕崩。皇后並不如何傷心。世人都知道陛下和皇后的感情,按道理來說,皇后應該最傷心纔是。暫且不這樣說,換個角度來講,以皇后多年執掌後宮的高明手段和凌厲態度。早就熟諳朝廷門道,就是做樣子也應該做出一個悲痛欲絕的樣子,可是皇后並不悲傷,起碼錶面之上沒有任何悲傷的跡象,好像再向周圍的人傳達一個信息。”
“哎,如今上京城,這朝廷看着平靜,而且是真的很平靜,朝堂之上每日上朝,文武百官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就是這真正的平靜纔會讓身處其中的人覺得恐怖和不安,總覺得事情會突然爆發,走向一個極端的境地。”
“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情不得不提,那就是上京城突然出現了三位高手,一位便是御林軍首領韓重,是一位用刀的高手,如今手提的御林軍定製長版繡冬刀,按老奴的眼光看來,這位氣息沉穩。步伐穩健的韓重,用得應該是長刀。第二位便是突然出現在二皇子身邊的一位用劍少年,這位少年人長得俊俏,而且身上披戴五柄短劍。平日裡臉上帶笑,出手便是不凡,老奴只看他拔過一次劍,劍氣飽滿如洪鐘大呂,不像他那種年齡的孩子能夠用的出來的。最後一位最爲神秘,蒙面遮臉。身後總是跟着不少黑衣人,氣息詭秘遮掩,仿若黑洞。”
“黑衣人?”林婉兒想起入西涼的那羣黑衣人,難道就和那位蒙面人有關。
洪公公眯眼望向皇宮方向,心中有些對局勢的不確定:“按照道理來講,天下高手應該已經世人皆知,各自特點也都相互知曉,概括來說,不過是一枝獨秀的夏侯大將軍,其後便是身旁這位劍心圓滿的李公子,只休一劍的劍閣趙劍塵,氣息如湖海的西涼魏鬆,再後面便是軟劍詭譎的司馬尺,萬劍共主的少年地瓜,若是將老奴和那位如今易主、保護二皇子的海公公囊括起來,也就這些人。”
洪公公沒有去過西涼,也不關心西涼局勢,但是李慕白經歷過王府內亂,知道西涼的高手:“除卻洪公公所說,西涼還有一位從書入道,走了另一條別緻套路的楊廷熊,心有靈犀,一點就透的世子徐雲楓,還有來自東瀛的劍聖和棋聖,都是可以登堂入室的高手。如果劍閣的海清、重樓、俠嵐能夠破而後立,也有希望踏入一流境界。”
“誠如李公子所言,天下高手扳起手指頭來講屈屈十五人,不過以上高手都是有跡可循的,即使沒有見過出手,也是名聲在外的,可是二皇子身邊這三位高手放佛從天上掉下來一般,以前從沒有聽說過,更沒有聽人提起過。三個超一流高手,不問權勢和名聲,隱藏如此之久,想想就讓人害怕。”洪公公低聲說道。
“洪老,你說的那三位高手和老白比起來如何?”林婉兒開口問道,她很關心李慕白能否打敗那些人,這是事情的關鍵所在。
“婉兒姑娘,高手過招和沙場征戰一樣,講究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江湖之上,經常會出現剛剛冒出頭的愣頭青擊敗成名高手的情況,不是因爲愣頭青手段高明,而是經常會使出某些無厘頭的無理手,讓人無從下手,敗得糊里糊塗。”洪公公搖頭說道,伸手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韓重,“此人和李公子過招,非生死之戰,百招之內不會輸,那位二皇子身邊用劍少年,二百招之內平手,而且不用擔心輸贏,因爲那位少年出手便是生死,不問輸贏。至於那位最神秘的遮面老者,老奴就不知道了。”
“朝廷權勢爭鬥更替,本沒有這些高手的事情,他們決定不了事情總體大趨勢發展的方向,可是身邊多些高手總是能夠景上添花,事半功倍,事情做起來也是得心應手一些。所以當年壁壘死戰,駙馬爺一人獨抗”
林婉兒長長嘆了一口氣,有些擔心孤心一人的趙乾怎麼能夠和二皇子對抗,以前她總是覺得所謂宮鬥和陰謀離着自己很遠,趙乾那皮懶的性格也並不在意皇權落在誰的身上,可是現在她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身處事外就能獨善其身的。
若是按照平常爭權奪利的戲碼來看,整個過程能力最爲恐怖的就是二皇子趙碩,如果從陰謀論的角度揣度,能夠平靜無聲做出如此多的事情。而且至今依舊全權掌握局面,他的心機和隱忍,以及掌控全局的能力堪稱恐怖。
“若是陛下依舊在人間,那麼所有的事情都好辦。陛下是天下定海神針,無論是鎮北軍和西涼軍的制衡,還是朝廷內宰相和大學士的掣肘,都是依靠着陛下的調節權衡,是虎你給我趴着。是龍你給我窩着。正是因爲陛下的存在,大魏國如此多可以獨當一面英雄俊傑纔會安分守己。陛下的驚天魄力和雄才大略遠超先帝,最最難得的是陛下沒有以往君主的冷血和涼薄,看待所有事情從情出發,而不是處處權衡利弊,陛下不但是好的君王,也是一位好的父親。”洪公公有些感慨懷念那位和煦仁慈的陛下,一個可以真正左右天下的舉足輕重人物。
林婉兒也有些感慨,她突然想起了四皇子趙廷,開口問道:“洪老。四皇子趙廷如今怎麼樣了?”
“四皇子?”洪公公嘆了一口氣,“四皇子啊,表現的很聰明,也有些讓人寒心,事情發生之後,他便躲在房間內研習起史書了,比平日裡還要用功三分,對於身邊的事情不管不問。公主去和他商量如何阻止三皇子入京的事宜,四皇子都搪塞過去。氣的公主殿下還拿着掃帚揍了四皇子一頓。”
林婉兒皺了皺眉頭,趙廷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其中肯定有什麼貓膩,若是能夠見到他肯定要好好問一問。
馬車突然一陣顛簸,皇宮大門承天門已經到了,守衛明顯比林婉兒離開上京城的時候森嚴。守衛也都請一律換上了厚重繡冬刀,面無表情看着來來往往的衆人。
趙乾從馬匹上跳下來,扭頭望向身後不遠處的林婉兒,欲言又止,最後搖搖頭,出聲喊道:“婉兒。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一人面對就好。”
說着,他轉身跨步,向着皇宮深處走起,風雪落在身後,吹起他的衣衫,此刻,林婉兒才發現原來趙乾是這麼的消瘦,她也跟着進去,被守衛攔住。
在皇宮內多年的洪公公掏出腰牌,守衛放行,這也是洪公公想不明白的事情,二皇子掌控朝廷,並沒有撤銷以往的腰牌,皇宮易主,最先改變的就是以往規矩,更換腰牌口令,但是二皇子沒有,依舊以往那般行事。
林婉兒追了上去,衝着趙乾的背影喊道:“我不會離開的。前世你拋棄我,是不是有難言之隱,這輩子還想再用相同的理由拋下我嗎?不可能,我告訴你,絕對不可能!”
趙乾猛然停下身影,他突然肩膀顫抖,如同一頭受傷的獅子,悲哀和憤怒超出了理智,他驟然轉身,眼睛通紅,望着遠處的林婉兒吼道:“不是,我沒有拋棄你,是你,是你拋棄了我!林婉兒,你滾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的話像是一根根的刺刺透了林婉兒心,依舊像是穿越前那般無情到絕情,她頹然感覺到四肢無力,如同被人掏空了精氣神一般,癱倒在地上。
趙乾絕情繼續前行,眼前便是承乾殿,臺階九九歸一爲八十一階,周圍廣袤銀白,大雪鋪設滿宮殿,蓋住了殿堂飛檐,蓋住了所有的真相。
當年朱雀門事變,徐驍紮了陛下一刀,後來這一刀感染,陛下昏迷過去,就是躺在承乾殿內,十死士殺入皇宮直到承乾殿前,正式身中劇毒的夏侯大將軍一人一刀破了十死士的天網恢恢,如今輪迴依舊,陛下再次躺在了承乾殿內,安靜異常,只是物是人非,他日之事和今日之事也是天壤之別。
趙乾踏上臺階,走的很穩,他不再管身後林婉兒,一步一步想着承乾大殿走起,這一刻他突然很平靜了,無論面對的是什麼,他終於有機會去面對了。
他和林婉兒一樣來到了這個世界,對周圍萬物無感,置身事外,林婉兒想逃離,準備好了包袱,卻被門外幾個兄弟的眼神留了下來,從此她將他們當作親兄弟,一心一意照顧他們。而趙乾也是被一個家的溫暖包圍,選擇了留了下來,成爲了三皇子趙乾。
此時,在高高的承乾殿之前,一身明黃色龍袍的二皇子緩緩出現,一手在前,一手負在後。
在他身旁的是皇后和皇子妃潘美美,皇后臉色平靜,潘美美眉梢之上有隱藏很深的喜色,再向後是柔嘉和趙廷,柔嘉的眼中都是失望,三哥你怎麼沒有離開啊,趙廷皺了皺眉,很是清淺的嘆了一口氣。
而在最外圍,是一位臉上帶笑,腰間橫七豎八綁着五把劍的少年,他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李慕白,笑意更濃,更深。
二皇子趙碩不再是那位隱忍和煦的二皇子,而是這個朝廷實際上的統治者,身上自是有一股難以言狀的威嚴和氣勢。低頭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三弟,他面無表情,輕輕向前三步,淡然的說道:“老三,你終於......還是回來了。”
癱坐在地上的林婉兒擡頭望去,在風雪之中,明黃色消失了,其他人也轉身離開了,她看到趙乾朦朧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這一別仿若生離死別。
李慕白走到林婉兒身後,脫下衣衫給她披上,靜靜站在她的身後等待着,仿若石像雕塑,林婉兒在這等多長時間,他便會等待多長時間。
突然之間,一把靈巧的飛劍破開風雪出現在林婉兒身前,飛劍快若奔雷,不含一絲情感,飛劍百步,劍氣已然粗壯如雷,捲起飛雪無數,亂人眼。
李慕白眼睛暴睜,出現在那柄飛劍之前,雙指併攏,看着在眼中行蹤詭異,越來越多的劍影,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