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提劍如翻書

在西涼王府那條直通映雪湖的映雪長廊之上,緩緩走來兩人。

一人虎背熊腰,面如黑玉,一看便是性情中人,眼裡揉不下沙子。

一人面若石膏,風流倜讜,有文人墨客的儒雅,同時也不缺征戰沙場的勇毅。

高翠蘭看到這兩人,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難以理解的驚訝之情,隨即又被一股憤怒之色代替。

那兩人走到映雪湖畔,齊刷刷跪在徐驍面前:“範鶴鳴、楊廷熊,拜見義父!”

高翠蘭臉上怒色不可遏制,胸脯一起一伏,頓時氣血攻心,若不是林婉兒伸手扶住,很可能仰頭倒下。

不止是高翠蘭不解,就連林婉兒也是不解,暫且不提範鶴鳴,像是楊廷熊這種星型耿直的漢子,優點和缺點並重,雖然平日裡的行爲有待商榷,但是最是嫉惡如仇,不可能站在司馬尺隊伍裡,爲虎作倀。

至於範鶴鳴,這個娶了十房姨太太的儒將,林婉兒一直都瞧不起,可是他好歹也是飽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怎麼可能不懂得忠義兩字。

但是在關鍵時節,兩人一同站在了司馬尺一邊,於情於理都極不合理。

徐驍擡頭望了望兩人,並不因爲兩人的變節而憤怒,反而幽幽嘆了一口氣,開* 口問道:“廷熊,你這是爲何?”他問的很輕鬆,沒有指責,只是淡淡的問了“這是爲什麼”,像是平常聊家常。

楊廷熊低頭抵在地上。聲音依舊如同洪鐘:“楊廷熊禽獸不如,但是義父,司馬許諾廷熊。攻下中原,進入上京城,重塑凌煙閣,開國功臣之首便是廷熊,這個誘惑,廷熊拒絕不了。”

大魏國建國之初,陛下營建凌煙閣。按功績繡刻二十四功臣畫像,首屈一指便是平定大半江山的西涼王徐驍,其次便是德才兼備的夏侯襄陽。再次便是潘春偉和陳賢等人。

聽到楊廷熊的解釋,徐驍卻搖了搖頭:“廷熊,和義父說實話。”

楊廷熊渾身微微一僵,沉默許久:“義父。功名利祿楊廷熊看不在眼裡。也不放在心中,但是心中有鬱結不吐不快,說起來廷熊只是一介武夫,算不得什麼仁善之人,一輩子都是征戰沙場的莽夫,其他事情都做不來,不像魏鬆和司馬尺那般可以獨當一面,也不像高翠蘭那般可以寫出兵法韜略。更不像範鶴鳴那般安家立業,說到底。廷熊只能一輩子生在沙場,死在沙場,沙場裹屍,雖死而尤不悔。廷熊只恨晚生,只羨慕當年的義父可以轟轟烈烈征戰沙場,那是何等痛快。西涼軍入主西涼,和西胡的所謂戰爭,實在太過無趣,楊廷熊喜歡戰場,平生所願便是征戰中原,和那夏侯襄陽戰上一場,問一問誰是天下真英雄。”

“義父,司馬尺曾經答應廷熊,不會傷害義父分毫,所以才……請義父見諒,若是廷熊沒有死在逐鹿中原的戰場上,必定親自到義父面前謝罪,但是今天西涼兵一定要走出雪擁關,走進中原。”他的頭更低了一些。

林婉兒微微一愣,首先冒出腦袋裡的一個詞語是:天真可愛,這個黑大漢的內心邏輯竟然是這樣的簡單,就好像一個童子軍,做出了駭人聽聞的殺人事情,心中卻不曾趕到害怕,只求心中些許痛快,天下安寧和百姓生死都看不在眼裡。

徐驍忍不住幽幽嘆了一口氣,望向極遠的地方,好像回到了那個戰亂繽紛的年代:“說到底,你是心中不甘,不甘心平庸在西涼一輩子。可是啊,廷熊,你不知道,無論是義父,還是夏侯,最痛恨的便是你所謂的羣雄並起的時代,最憎惡我們博取功名的那個時代。義父不懂夏侯,或許他自己也不懂自己,可是義父痛恨那年代,不是因爲戰火連綿,生靈塗炭,也不是生離死別,家破人亡,而是因爲更純粹的東西,對美好事物的追求,那是人生而擁有的願景。誠如婉兒姑娘《西廂記》所言,有情-人終成眷屬,也如儒家所言,父慈子孝,人之初,性本善。”

林婉兒暗自咂舌,平日裡看西涼王一副農家老漢的樣子,整天呵呵樂呵,沒想到竟然還是一位哲學家,說出的道理是真真的好,想來平日裡整理菜園的時候,他停下手頭鋤頭,仰頭望向王妃雕塑的時候,心中想到的便是更純粹的美好事物吧。

楊廷熊沒有說話,依舊低着頭,像是一個倔強的孩子,他覺得死在沙場便是自己最好的歸宿,沒有戰爭的天下怎麼能夠讓他得償所願。

徐驍自嘲一笑,不斷的搖頭:“義父真是老糊塗了,竟然還想用三言兩語勸動你,你的心意已決,義父也不再說些什麼了。世間之事這點不好,有些淺顯易懂的道理本是一點就通,可是總要打殺一番,才能定出對錯。”

林婉兒點點頭,極爲同意徐驍的話,有些道理很簡單,但是總要打一架,分出強弱之後,強者說的話纔有分量,這樣實在麻煩。

他望向跪在一旁的範鶴鳴:“鶴鳴,你又是爲何?”

範鶴鳴也是低頭不語,心中緣由似乎比楊廷熊還難以開口,他跪在地上半晌方纔開口,開口也只是重複道:“範鶴鳴該死,範鶴鳴該死……”

看着半天放不出一個屁來,本就對這位儒將感官極差的林婉兒更是有些惱火,這種男人娶了十多個小妾,無論人前多麼儒雅,背地裡都是骯髒不已的。

司馬尺雙手插在袖子裡,緩緩站出身來,臉上帶着莫名的笑意:“範鶴鳴啊,範鶴鳴,你這癡情的種子,能讓你鞍前馬後,只能是女人了。”

範鶴鳴不再言語,他心中有個女子。像是一個永遠都邁步過去的坎,在她的手上受傷,他一度心無所戀。沒訂到過了多年之後,她竟然在司馬尺的手上。

此前,司馬尺曾經私下找過他,未曾言語其他,只將當年他和她的定情信物放在面前,範鶴鳴便目瞪口呆,一手攥住香包。望着司馬尺的背影,眼神陰霾。司馬尺脅迫他,他以爲自己能夠狠下心來。司馬尺的一語“她眼睛已經瞎了”便將範鶴鳴的內心融化,所有的怨念煙消雲散,變成了一江春水的柔情。

映雪湖畔,緩緩擡起頭來。範鶴鳴眼中盡是憤怒和殺意。還有隱藏的擔憂:“司馬尺,我範鶴鳴今日爲你所用,希望你能遵守諾言,保她全安。今日之後,我範鶴鳴和你司馬尺再無半點情誼,必定取你狗命!”

“哈哈,我司馬尺最敬重的就是你這種讀書人,恩怨分明。光明正大,所有事情都分析的條條理理。別人看着彆扭憋屈,但是自己永遠覺得自己是對的,問心無愧。”司馬尺笑着說道:“我司馬尺答應你,保那女子全安,但是今天你也要竭盡全力。他人都知道西涼有魏鬆,但是卻不知道還有一個讀書種子範鶴鳴。”

司馬尺從袖子中緩緩取出一把三尺短劍,短劍無劍鞘,劍尖圓滑,劍鋒極鈍,倒不像是一把劍,更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但是看到這把短劍的衆人都是不禁正色,面色濃重,世間短劍千萬把,但是有兩把短劍最出名,一把是爲了天下蒼生刺殺前朝皇帝的第一刺客荊軻手中的魚腸,一把便是前朝駙馬兵聖手中的無鋒,更確切的說是,魚腸和無鋒本是同一把劍。

相傳荊軻和前朝駙馬是莫逆之交,互相引爲知己,流水曲觴,漁歌互答,荊軻曾彈曲高山,駙馬兵聖便聽出高山,彈奏流水,便聽出流水。直到荊軻行刺,駙馬兵聖方纔恍然,自恨晚一步才聽出荊軻那首《易水寒》的決然心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前朝皇帝震怒,要將死去的荊軻五馬分屍,挫骨揚灰,是前朝駙馬兵聖不惜衆人苛責懷疑,拼死保住荊軻屍首。

前朝陛下雖然震怒,但是卻也被駙馬的真情感動,命人將魚腸劍重新回爐鍛造,出爐之時,天地爲之失色,有五彩霞光從天而降,滿室飄香,劍身通體血紅,吹毛可斷法,命名淵紅,賞賜給駙馬兵聖。駙馬兵聖拿此兵刃,想起老友,心中不禁悲痛,徒手磨劍,磨去那無雙反鋒刃,改名爲無鋒。

後來,駙馬兵聖強行將舉國氣數引入自己身體的時候,正是這把無鋒作爲過渡的橋樑,所以無鋒是攜帶一國氣數的神兵利器,即使只是過渡,它也能夠和西蜀劍閣之上的那把九龍軒轅劍齊名。

沒想到這把無鋒竟然出現在司馬尺的手中。

司馬尺單手持劍,右手毫無徵兆將無鋒當作暗器飛擲出去,無鋒如同離弦的劍衝向範鶴鳴。

範鶴鳴絲毫不懼,伸出兩根手指,與電石火花之間輕輕夾住了無鋒,無鋒攜帶的氣息將他兩鬢黑髮吹拂的飛揚。

“嘖嘖,多好的身手,我司馬尺是比不上了。”司馬尺臉上含笑,淡淡的說道:“範鶴鳴,去和魏鬆一戰,讓整個西涼和天下看看你這個藏拙這麼多年的讀書人到底從那一本本的書籍中看出了什麼玄通。”

範鶴鳴單手握劍,渾身氣質一變,恍若弱不禁風的書生突然習得絕世武功,周身氣息鼓動,像是一座書城散發出陣陣書墨氣香,有才氣在身,出口吐字便能震懾鬼神,所示詩詞可殺敵滅軍,文章可安邦定國。

林婉兒站在遠處雙眼神采奕奕,嘖嘖稱奇,這範鶴鳴的武功似乎和他人完全不同,魏鬆已然自成一派,但是和範鶴鳴比起來,還是走了氣息一脈,範鶴鳴完全不同,周身才氣傍身,詩詞皆可爲武器。

已然變成另一個人的範鶴鳴手持無鋒,回頭望了一眼司馬尺:“司馬尺,你答應我的事情望你信守承諾,我曾經說過話,也必定作數。”

司馬尺曾經答應他保全女子全安,不傷及西涼王性命,他曾經說過,今日幫司馬尺定西涼,他日取他性命。

說完,範鶴鳴持劍而行,腳下似乎有一本本書籍羅列起來,形成一層層的階梯,直到雪山之上,拾階而上,沒向前走一步,他身上的那無名氣息便強盛三分,手中無鋒劍便鋒利三分,直至最後,氣衝斗牛,才氣沖天。

不遠處的劍閣左右供奉大袖飄搖,擊退胖師傅和孫蘭香四人的攻擊,望向不遠處範鶴鳴,忍不住讚歎一聲:“好一個書生神仙!”

胖師傅四人抓住這間不容髮的關鍵時節,趕忙換氣調理,看似是四人圍攻左右供奉,但是真實情況是,四人氣息被左右供奉強行拉扯,四人只是在保住性命的同時疲於應付。

左供奉更是忍不住向前掠動,希望更近一些觀看:“原來是他。”

看到範鶴鳴的氣勢異變,隨即又點點頭,恍然大悟的說道:“怪不得如此。天下高手氣息強盛如同日月,每逢星空燦爛的深夜,遠遠望去如同天地之間多了一條氣柱,所以纔有觀星望氣一說,夏侯襄陽氣息強盛呈現紅光,遼闊如天空,李慕白氣息呈白色,強如大海,魏鬆自是不用說,蔚藍如湖水,閣主趙劍塵氣息墨黑,如同巍峨高山,四人各有不同,其他高手不一而足,唯獨在這西涼有一股氣息若有若無,微弱時,氣若游絲,粗壯時,可用上面四大高手相媲美。”

右供奉也是驚奇:“收放自如,氣息內斂外放一瞬之間,原來範鶴鳴走了一條完全不同道路,從書中汲取才氣,用才氣殺人、安國、定邦。這天地初成,必定不是便有刀劍,那麼第一次鍛造刀劍之人何等天才,範鶴鳴竟然從書籍中摸索出一條道路,佩服之極,不敢說以後這一派是否可以連綿不絕,但是今日見此神奇,已經忍不住拍案叫絕了。虎熊魏鬆可自成一派,這虎鹿範鶴鳴便是開宗立派,強弱不好說,就這份氣魄,也是他人不敢想象的。”

衆人眼中,這位西涼虎鹿全身沐浴在紫色光華之中,提劍如同翻書一般,風吹書頁,嘩嘩作響,一頁又一頁。

在他前面是戰力冠絕西涼的虎熊魏鬆!

翻書對提槍,虎鹿對虎熊!

(蘭英挺喜歡《儒道至聖》的,才氣可殺人,可安國,可定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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